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之山
“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辉夜用结界袋装好了食物、药品、工具等求生物资后，出门来到空旷的院子里。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同伴，看到他们或关心或担忧的表情，内心亦是五味杂陈。眼看就要动身了，她却仍有些神情恍惚，仿佛这只是一场梦，只要梦醒，危机就会解除，而征士也会回到她的身边……
“……”看着即将离去的几人，枫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她就本能地低头，看向了自己一直牵着的那只小手。
她多想和大家一起去救辽，可是……孩子已经见不到父亲了，正是需要母亲安慰照顾的时候，这让她如何能够狠心丢下他一个人在东京呢……
“妈妈，你要和叔叔阿姨们一起去找爸爸吗？”谁知，冷夏忽然抬头看向她，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温暖地笑道，“别担心我，我会很听话，乖乖等你和爸爸一起回家的。”
“冷……夏……”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枫隐忍已久的泪水在一瞬间浸湿了眼眶。她蹲下身子，平视着他清澈的眼眸，不敢相信刚才竟会是一个稚子说出的话。
“妈妈，要加油啊！”冷夏上前一步，用他的小手搂住了枫的脖子，鼓励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爸爸的！”
“冷夏说得对，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枫哽咽着抱紧了儿子，终于下定了暂时离开他的决心。
“那就拜托娜姐照顾冷夏了。”辉夜与枫感同身受，便默认了她的同行。
“各位，请一定要当心啊。”娜斯蒂让朱天抱着圣，自己牵住了冷夏的手。
“这次距离很远，还要多带三个人，难度不小。”朝香看了看辉夜和暗月，神情严肃地叮嘱道，“待会儿务必要全神贯注，决不能有丝毫分心，否则的话，阿枫他们可能会有危险的。“
“嗯。”辉夜深以为然，也提议道，“最好先布下结界，至少大家不会失散。”
“别废话了，赶紧吧。”暗月不满两姐妹默契地一唱一和，随手扬起，一道深灰色的结界就将六人包裹在其中，“结界就由我来负责维持吧。”
“那么，我们出发了。”朝香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留下来的同伴，没有说道别的话。之前她已将锡杖形态的胜利女神交给朱天，以备不时之需。而此刻，神王权杖应召而来，很快将她和辉夜的神力融为一体，促使暗月布下的结界缓缓浮上了半空。
“阿珂，你要照顾好自己啊！”结界爬升的过程中，秀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虽然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救出同伴，但此行要面对的敌人可能是灭世者，他纵有必胜的信念，却不敢保证结局一定会遂人愿。
“秀！我等你回来！！！”珂姬带着哭腔，用力挥手向他道别。而在她身边，螺呪罗正扶着妹妹的肩膀，无言地仰望着正在维持结界的暗月，在心中默念道，“亚底米……我还欠你一场光明正大的婚仪……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这一刻，暗月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情一般，转头与他相视一笑。
结界凭空消失的那一刻，地面上的众人望着澄澈的蓝天，久久地难以言语。他们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整个世界的命运也不知会走向何方……
“我要去找伸哥，就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还是阿月最先回过神来，辉夜临走前嘱咐的话她还需要带给伸，没有时间站在这里继续惆怅了。
“阿月小姐，请注意安全。”解开心结，无论对伸本人还是其他人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事，因此娜斯蒂没有选择阻拦她。
“那么，我们就先回一趟妖邪界，做好应战的准备吧。”阿月离开后，朱天望向螺呪罗。尽管他早已不是鬼魔将了，但昔日的同僚觉醒自我后，彼此的关系反而变得融洽了不少，“迦游罗出京修行许久，这件事还得尽快通知到她。”
“嗯。”螺呪罗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管怎么说，让妇孺们待在妖邪界，总比留在如今的人间更安全些，他们也能腾出手来专心做好支援和接应。
***
对当麻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而言，近距离的瞬间移动只是一眨眼的事，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远距离的瞬间移动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此刻，他们像是在时空隧道里高速穿行，眼前满是光怪陆离的景象。这趟旅程让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备受考验，不仅呼吸变得越发吃力，对时间流逝速度的感知也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像是停了下来，眼前五颜六色的线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迷雾，让人一下子难以看清身处何地。
“阿枫，你还好吗？”当麻和秀有护甲在身，枫却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这让辉夜不得不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辉夜大人，我没问题的……”枫的唇角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发白的嘴唇和明显颤抖的四肢却无情地出卖了她。
“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辉辉来帮阿枫恢复一下状态，我先去探查下附近的情况。”朝香话音刚落，身形就已消失在了结界中。
“……”当麻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发现结界正漂浮在陌生的群山之上，高度目测下来应该有数千米，“莫非……这就是“月之山”吗……”
“应该没错了。”秀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可我没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能量啊。”暗月蹙起了眉头，“你们之前讲的那些说到底都只是推测，该不会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吧？”
“……”听到暗月提出质疑，辉夜也难免有些不自信。就在刚才，她在为枫注入神力的同时搜寻了征士的气息，可惜和在东京时一样，根本一无所获。
“辉夜大人，请不要沮丧。”在月光中渐渐恢复气力的枫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虽然我也感知不到辽身在何处，但我确信他一定还活着，征士大人也是一样的，我们一定，一定可以救出他们！”
“我明白……”辉夜心中一暖，反握住对方的手，想要给彼此勇气与力量。
“我回来了。”不久，朝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结界中，在众人紧张且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她用平和的语气将自己侦查到的情报道来，“我找到了一处山谷，那里的雾气很浓，还散发着某种不祥的气息。我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尝试用力量驱散了部分迷雾，发现山谷里布满了大量黑色的水晶。”
“黑水晶？”当麻一怔，但随即面露喜色。他们在新宿和黑色战士对峙时，也曾见到过神秘的黑水晶，像极了与白炎合为一体的黑炎王铠甲的材质，“看来，我们是真的找对了地方，附近一定就是黑色辉煌帝潜伏的巢穴。”
“……”听到当麻笃定的结论，辉夜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被窒息般的紧张感所包围。明明已经很近了，可她还是感觉不到半点光轮铠甲的气息。
“既然就是这里，那还在等什么？！”急性子的秀立刻嚷了起来，“得赶紧去找辽和征士，把他们都救出来啊！”
“雅典娜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返回找我们商量，看来对手还真是非同小可了。”暗月环抱双臂，媚眼斜斜地瞥了瞥朝香，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确实非同小可，但那是后话。”朝香懒得搭理她的阴阳怪气，而是径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轻声道，“我找到了入口。”
“……”怔愣不过片刻，辉夜旋即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激动道，“你侦查到他们的下落了，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姐！”
“嗯。”朝香知道她和枫正经历着怎样痛苦的煎熬，没有选择卖关子。
“感谢神明……”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枫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情绪将胸腔塞得严严实实，让她几欲落泪，“朝香小姐，真的谢谢你。”
因两人志趣相投又随意惯了，在朝香觉醒后，枫便没有改变对她的称呼。
“事不宜迟，现在我们立刻制定作战计划。”朝香点点头，开始了她的部署，“敌人的部落隐匿在一棵大树内，但外面没有布置任何结界，只要穿过树干就能进入内部，或许是因为族群里有普通人吧。我试着隐藏气息悄悄潜入，发现他们正在进行某些仪式，而征士和辽就躺在中心的祭坛上，像是失去了意识。”
“对方还有其他帮手吗？”当麻抢先开口，打断了急得直上火的秀。
“除了那个黑色战士，还有他身边的一位女祭司，其他的应该都只是些普通人类，还不乏许多老弱妇孺。所以，待会儿动手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定要谨慎，不要伤及无辜凡人。”
“无辜？！”秀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身前的当麻，怒吼道，“那个黑色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破坏城市，还抓走了我们的朋友。他们跟他是一个部落的，肯定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哪里算得上无辜？！”
“我之所以那么说，你以为是出于什么？神对弱者的同情吗？”朝香却冷笑一声，“我见到了黑色的辉煌帝，也见到部落的人焚烧致幻的菌菇，期盼在幻觉中寻求铠甲的共鸣。他们不过是一群无知愚昧的人，被铠甲所摆弄。我们真正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麻烦你用脑子先搞明白了再来反驳我。”
“哎呀呀，又吵起来了呢~”暗月最喜欢看这种内讧的好戏，要不是太忌惮雅典娜的实力，她简直想要重重地鼓掌，再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既然对手只有那个战士和黑色辉煌帝……”当麻思忖了片刻，“那我们先佯攻，让公主和枫趁乱把两人救下来再说，你觉得呢，朝香？”
“佯攻有我就够了。”朝香摆了摆手，“辉辉和亚底米去救人，枫在安全的位置等待接应。”
“那我们呢？！”秀有些不服气地追问道。
“山谷里有个山洞，岩上的壁画或许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我刚刚没有时间细看。趁我们牵制住敌人，当麻立刻过去分析，看是否有价值。秀负责警戒，你们两个都务必注意安全。”
“就这么办吧。”辉夜很清楚，由拥有神力的三人出手就是最稳妥的选择。至于山谷那边的壁画，智商远超常人的当麻自然是解读神秘信息的不二人选。
“好吧。”当麻对此也无异议，转身劝说秀收起情绪，跟他一起行动。
辽……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枫没有开口，十指却因紧张而交缠在一起。
“那就走吧。”见众人的意见居然这么快又达成了一致，暗月顿感索然无味，驱动着结界飞向了朝香指引的方向。
***
铠甲中究竟有些什么……
忘却你所赋予的伟大使命？你真的明白什么是使命吗……
一旦我试图摆脱战斗的宿命，过去未知的真实就撕下了伪装，暴露出可憎的真面目！铠甲啊……我的血液与皮肤，坚硬也好柔软也好，温暖也好冰冷也好，你从未感受到，更不曾在意过。你……就是在欺骗我，欺骗我们每个人……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伸像是一株干枯的树，纹丝不动地立在太阳的余晖之下，看着眼前流淌的隅田川默默发呆。他的T恤上还有些未干的水渍，那场倾盆大雨洗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却无法冲刷掉胸中那深沉的悲哀。
“你果然在这里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伸浑身一震，意识几乎在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可他现在根本不敢回头，因为自己最后关头的犹豫，他们输了，辽和征士也可能已经遭了敌人的毒手。就算有再充分的理由，他此刻也没有颜面再见阿月了。
“在发什么呆呢？”阿月却和往常一样，脚步轻盈地来到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依然是那样活泼轻快。
“你……”伸感到有些意外，多日不见的思念和倾诉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他的内疚和耻辱感，促使其缓缓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对上了妻子的视线。
阿月她……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
“小夜子他们出发去非洲了，托我带句话给你。”看着伸疲惫彷徨的表情和那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阿月抿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她说，“一切都是辉煌帝设下的阴谋，请你不要自责，照顾好自己和阿月，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什么……”阿月转达的话完全超出了伸的预料。同伴对他没有一句责怪，反而已经踏上了去讨伐幕后黑手的路，“非……洲？”
“是的，敌人就在非洲。”阿月随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走近了一步，安慰道，“当麻让我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对的，黑白辉煌帝应该就是操纵战争、让文明不断陷入毁灭与重生轮回的灭世者。所以，你根本无需自责，如果当时你帮助辽穿上了辉煌帝铠甲，那么两个灭世者之间的战斗，很可能已经把这个城市，甚至整个人类文明都毁灭了。”
“竟然是……这样吗……”伸稍稍松了一口气，看上去还算平静，但表面的平静之下，是犹如暗潮般汹涌的复杂情绪。同伴的认可无疑淡化了他心中的愧疚，让他得以卸下沉重的压力，背后的真相却使他胸中对铠甲的怒火燃得愈加猛烈。果然……果然不是他想多了，妖邪界的入侵和所有的战斗，竟全都是铠甲操纵的。他们五人豁出性命浴血奋战，本以为是在拯救世界，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竟是困在棋盘格子里的无知兵卒，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随意摆弄，与同样被操纵的敌人厮杀不休。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使命吗？可怜他们全被蒙在鼓里那么久，还一度将白色辉煌帝视为带来光明的希望。原来……信仰的崩塌竟是这种感觉，他们过去所有的努力与牺牲，迦雄须和阿罗醐那延续千年的博弈，甚至是整个人类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笑话。战争……死亡……毁灭……一开始就被写进了剧本中，沿着既定轨道不断上演着……
“伸哥，不要想太多了，我们要相信同伴。”天渐渐全黑了，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阿月发现伸牙关紧咬，脸部的肌肉也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知道他一定是在为铠甲的事愤懑不已。于是，她拉住对方的手，慢慢掰开紧绷的十指，一边用自己温暖的掌心握住那冰冷的指尖，一边耐心地劝慰道，“就算最后改变不了灭世的宿命，那至少在这个倒计时结束前，我想要安静地和你待在一起，好吗？”
“阿月……”看到妻子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坦然的微笑，伸感觉麻木许久的手像是忽然有了知觉，忍不住将对方拥入怀中。如果辉煌帝就是灭世者，那即使是几位神明联手，也未必能与之抗衡。人类文明……真的要走向毁灭了吗？自己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这个世界虽然不完美，但还有蓝天、大海……每一处风景都是那样美好，阿月、母亲、姐姐和情同手足的同伴们，每个人都令他难以割舍。如果就这样放弃，走向灭亡的结局，他真的不甘心……
“伸，我在。”阿月将头埋在爱人怀中，不知不觉间声音已有了一丝哽咽。对她而言，这一整天过得像是梦境一般。刚刚结束愉快的假期，就莫名其妙快进到了世界末日的节奏。这份荒诞的不真实感以及对伸的担忧冲淡了本能的恐惧，让她得以冷静地面对现实。然而，当终于回到这个最熟悉的怀抱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所有坚强的伪装都在此刻被剥离了下来。她还这么年轻，虽然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但幸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谁甘心在这个时候和爱人一起面对死亡？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阿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让伸忆起了鸣门的往事。这一刻，他的心忽然真正平静了下来，抛开了所有的烦恼、不安与厌倦。战斗，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事，而不是被动服从所谓宿命的安排。
不知不觉间，清新的空气充满了他的胸腔，耳畔也传来夏夜动听的虫鸣。他忽然变得不再迷惘，额头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信”这个字。
同伴们还在前线战斗，自己不能一个人躲在后方，必须去帮他们。无论最终胜负如何，若是没有尽全力去创造希望，这一生终究是难以瞑目的。
“伸哥，非洲很远，你想要去的话，就快些过去吧……”尽管对方尚未开口，阿月却心有灵犀地猜到了他的想法，抬起头看着那双碧色的眼眸，“我会在我们第一次喝茶的那个地方等着你，一定要来找我。”
“好，相信我，我一定……会和大家一起回来的。”时间紧迫，伸没有时间多说告别的话，俯身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几步助跑后，跃入了隅田川之中。在河底，静静地躺着被他舍弃的那颗蓝色铠玉。
再会了，伸哥……阿月默默注视着水面，目送心爱之人化为一道白色的水花，奔向了大海的方向。
“……”看着即将离去的几人，枫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她就本能地低头，看向了自己一直牵着的那只小手。
她多想和大家一起去救辽，可是……孩子已经见不到父亲了，正是需要母亲安慰照顾的时候，这让她如何能够狠心丢下他一个人在东京呢……
“妈妈，你要和叔叔阿姨们一起去找爸爸吗？”谁知，冷夏忽然抬头看向她，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温暖地笑道，“别担心我，我会很听话，乖乖等你和爸爸一起回家的。”
“冷……夏……”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枫隐忍已久的泪水在一瞬间浸湿了眼眶。她蹲下身子，平视着他清澈的眼眸，不敢相信刚才竟会是一个稚子说出的话。
“妈妈，要加油啊！”冷夏上前一步，用他的小手搂住了枫的脖子，鼓励道，“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爸爸的！”
“冷夏说得对，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一定……”枫哽咽着抱紧了儿子，终于下定了暂时离开他的决心。
“那就拜托娜姐照顾冷夏了。”辉夜与枫感同身受，便默认了她的同行。
“各位，请一定要当心啊。”娜斯蒂让朱天抱着圣，自己牵住了冷夏的手。
“这次距离很远，还要多带三个人，难度不小。”朝香看了看辉夜和暗月，神情严肃地叮嘱道，“待会儿务必要全神贯注，决不能有丝毫分心，否则的话，阿枫他们可能会有危险的。“
“嗯。”辉夜深以为然，也提议道，“最好先布下结界，至少大家不会失散。”
“别废话了，赶紧吧。”暗月不满两姐妹默契地一唱一和，随手扬起，一道深灰色的结界就将六人包裹在其中，“结界就由我来负责维持吧。”
“那么，我们出发了。”朝香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留下来的同伴，没有说道别的话。之前她已将锡杖形态的胜利女神交给朱天，以备不时之需。而此刻，神王权杖应召而来，很快将她和辉夜的神力融为一体，促使暗月布下的结界缓缓浮上了半空。
“阿珂，你要照顾好自己啊！”结界爬升的过程中，秀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虽然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着救出同伴，但此行要面对的敌人可能是灭世者，他纵有必胜的信念，却不敢保证结局一定会遂人愿。
“秀！我等你回来！！！”珂姬带着哭腔，用力挥手向他道别。而在她身边，螺呪罗正扶着妹妹的肩膀，无言地仰望着正在维持结界的暗月，在心中默念道，“亚底米……我还欠你一场光明正大的婚仪……请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这一刻，暗月像是感应到了他的心情一般，转头与他相视一笑。
结界凭空消失的那一刻，地面上的众人望着澄澈的蓝天，久久地难以言语。他们这一去，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整个世界的命运也不知会走向何方……
“我要去找伸哥，就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还是阿月最先回过神来，辉夜临走前嘱咐的话她还需要带给伸，没有时间站在这里继续惆怅了。
“阿月小姐，请注意安全。”解开心结，无论对伸本人还是其他人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事，因此娜斯蒂没有选择阻拦她。
“那么，我们就先回一趟妖邪界，做好应战的准备吧。”阿月离开后，朱天望向螺呪罗。尽管他早已不是鬼魔将了，但昔日的同僚觉醒自我后，彼此的关系反而变得融洽了不少，“迦游罗出京修行许久，这件事还得尽快通知到她。”
“嗯。”螺呪罗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管怎么说，让妇孺们待在妖邪界，总比留在如今的人间更安全些，他们也能腾出手来专心做好支援和接应。
***
对当麻他们这样的普通人而言，近距离的瞬间移动只是一眨眼的事，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远距离的瞬间移动又是另外一码事了。此刻，他们像是在时空隧道里高速穿行，眼前满是光怪陆离的景象。这趟旅程让他们的身体和精神都备受考验，不仅呼吸变得越发吃力，对时间流逝速度的感知也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像是停了下来，眼前五颜六色的线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迷雾，让人一下子难以看清身处何地。
“阿枫，你还好吗？”当麻和秀有护甲在身，枫却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这让辉夜不得不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辉夜大人，我没问题的……”枫的唇角勉强挤出了一抹微笑，发白的嘴唇和明显颤抖的四肢却无情地出卖了她。
“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辉辉来帮阿枫恢复一下状态，我先去探查下附近的情况。”朝香话音刚落，身形就已消失在了结界中。
“……”当麻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发现结界正漂浮在陌生的群山之上，高度目测下来应该有数千米，“莫非……这就是“月之山”吗……”
“应该没错了。”秀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可我没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能量啊。”暗月蹙起了眉头，“你们之前讲的那些说到底都只是推测，该不会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吧？”
“……”听到暗月提出质疑，辉夜也难免有些不自信。就在刚才，她在为枫注入神力的同时搜寻了征士的气息，可惜和在东京时一样，根本一无所获。
“辉夜大人，请不要沮丧。”在月光中渐渐恢复气力的枫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虽然我也感知不到辽身在何处，但我确信他一定还活着，征士大人也是一样的，我们一定，一定可以救出他们！”
“我明白……”辉夜心中一暖，反握住对方的手，想要给彼此勇气与力量。
“我回来了。”不久，朝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结界中，在众人紧张且期盼的目光注视下，她用平和的语气将自己侦查到的情报道来，“我找到了一处山谷，那里的雾气很浓，还散发着某种不祥的气息。我在保持距离的情况下尝试用力量驱散了部分迷雾，发现山谷里布满了大量黑色的水晶。”
“黑水晶？”当麻一怔，但随即面露喜色。他们在新宿和黑色战士对峙时，也曾见到过神秘的黑水晶，像极了与白炎合为一体的黑炎王铠甲的材质，“看来，我们是真的找对了地方，附近一定就是黑色辉煌帝潜伏的巢穴。”
“……”听到当麻笃定的结论，辉夜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被窒息般的紧张感所包围。明明已经很近了，可她还是感觉不到半点光轮铠甲的气息。
“既然就是这里，那还在等什么？！”急性子的秀立刻嚷了起来，“得赶紧去找辽和征士，把他们都救出来啊！”
“雅典娜没有直接出手，而是返回找我们商量，看来对手还真是非同小可了。”暗月环抱双臂，媚眼斜斜地瞥了瞥朝香，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确实非同小可，但那是后话。”朝香懒得搭理她的阴阳怪气，而是径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轻声道，“我找到了入口。”
“……”怔愣不过片刻，辉夜旋即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激动道，“你侦查到他们的下落了，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姐！”
“嗯。”朝香知道她和枫正经历着怎样痛苦的煎熬，没有选择卖关子。
“感谢神明……”听到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枫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情绪将胸腔塞得严严实实，让她几欲落泪，“朝香小姐，真的谢谢你。”
因两人志趣相投又随意惯了，在朝香觉醒后，枫便没有改变对她的称呼。
“事不宜迟，现在我们立刻制定作战计划。”朝香点点头，开始了她的部署，“敌人的部落隐匿在一棵大树内，但外面没有布置任何结界，只要穿过树干就能进入内部，或许是因为族群里有普通人吧。我试着隐藏气息悄悄潜入，发现他们正在进行某些仪式，而征士和辽就躺在中心的祭坛上，像是失去了意识。”
“对方还有其他帮手吗？”当麻抢先开口，打断了急得直上火的秀。
“除了那个黑色战士，还有他身边的一位女祭司，其他的应该都只是些普通人类，还不乏许多老弱妇孺。所以，待会儿动手的时候，所有人都一定要谨慎，不要伤及无辜凡人。”
“无辜？！”秀听不下去了，一把推开身前的当麻，怒吼道，“那个黑色的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就破坏城市，还抓走了我们的朋友。他们跟他是一个部落的，肯定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哪里算得上无辜？！”
“我之所以那么说，你以为是出于什么？神对弱者的同情吗？”朝香却冷笑一声，“我见到了黑色的辉煌帝，也见到部落的人焚烧致幻的菌菇，期盼在幻觉中寻求铠甲的共鸣。他们不过是一群无知愚昧的人，被铠甲所摆弄。我们真正要对付的是什么东西，麻烦你用脑子先搞明白了再来反驳我。”
“哎呀呀，又吵起来了呢~”暗月最喜欢看这种内讧的好戏，要不是太忌惮雅典娜的实力，她简直想要重重地鼓掌，再说些挑拨离间的话。
“既然对手只有那个战士和黑色辉煌帝……”当麻思忖了片刻，“那我们先佯攻，让公主和枫趁乱把两人救下来再说，你觉得呢，朝香？”
“佯攻有我就够了。”朝香摆了摆手，“辉辉和亚底米去救人，枫在安全的位置等待接应。”
“那我们呢？！”秀有些不服气地追问道。
“山谷里有个山洞，岩上的壁画或许隐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我刚刚没有时间细看。趁我们牵制住敌人，当麻立刻过去分析，看是否有价值。秀负责警戒，你们两个都务必注意安全。”
“就这么办吧。”辉夜很清楚，由拥有神力的三人出手就是最稳妥的选择。至于山谷那边的壁画，智商远超常人的当麻自然是解读神秘信息的不二人选。
“好吧。”当麻对此也无异议，转身劝说秀收起情绪，跟他一起行动。
辽……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枫没有开口，十指却因紧张而交缠在一起。
“那就走吧。”见众人的意见居然这么快又达成了一致，暗月顿感索然无味，驱动着结界飞向了朝香指引的方向。
***
铠甲中究竟有些什么……
忘却你所赋予的伟大使命？你真的明白什么是使命吗……
一旦我试图摆脱战斗的宿命，过去未知的真实就撕下了伪装，暴露出可憎的真面目！铠甲啊……我的血液与皮肤，坚硬也好柔软也好，温暖也好冰冷也好，你从未感受到，更不曾在意过。你……就是在欺骗我，欺骗我们每个人……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伸像是一株干枯的树，纹丝不动地立在太阳的余晖之下，看着眼前流淌的隅田川默默发呆。他的T恤上还有些未干的水渍，那场倾盆大雨洗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却无法冲刷掉胸中那深沉的悲哀。
“你果然在这里啊~”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伸浑身一震，意识几乎在一瞬间被拉回了现实。可他现在根本不敢回头，因为自己最后关头的犹豫，他们输了，辽和征士也可能已经遭了敌人的毒手。就算有再充分的理由，他此刻也没有颜面再见阿月了。
“在发什么呆呢？”阿月却和往常一样，脚步轻盈地来到他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依然是那样活泼轻快。
“你……”伸感到有些意外，多日不见的思念和倾诉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他的内疚和耻辱感，促使其缓缓转过头，小心翼翼地对上了妻子的视线。
阿月她……应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
“小夜子他们出发去非洲了，托我带句话给你。”看着伸疲惫彷徨的表情和那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阿月抿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她说，“一切都是辉煌帝设下的阴谋，请你不要自责，照顾好自己和阿月，等着我们的好消息。””
“什么……”阿月转达的话完全超出了伸的预料。同伴对他没有一句责怪，反而已经踏上了去讨伐幕后黑手的路，“非……洲？”
“是的，敌人就在非洲。”阿月随手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走近了一步，安慰道，“当麻让我告诉你，你的担心是对的，黑白辉煌帝应该就是操纵战争、让文明不断陷入毁灭与重生轮回的灭世者。所以，你根本无需自责，如果当时你帮助辽穿上了辉煌帝铠甲，那么两个灭世者之间的战斗，很可能已经把这个城市，甚至整个人类文明都毁灭了。”
“竟然是……这样吗……”伸稍稍松了一口气，看上去还算平静，但表面的平静之下，是犹如暗潮般汹涌的复杂情绪。同伴的认可无疑淡化了他心中的愧疚，让他得以卸下沉重的压力，背后的真相却使他胸中对铠甲的怒火燃得愈加猛烈。果然……果然不是他想多了，妖邪界的入侵和所有的战斗，竟全都是铠甲操纵的。他们五人豁出性命浴血奋战，本以为是在拯救世界，到头来才发现自己竟是困在棋盘格子里的无知兵卒，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随意摆弄，与同样被操纵的敌人厮杀不休。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使命吗？可怜他们全被蒙在鼓里那么久，还一度将白色辉煌帝视为带来光明的希望。原来……信仰的崩塌竟是这种感觉，他们过去所有的努力与牺牲，迦雄须和阿罗醐那延续千年的博弈，甚至是整个人类世界，都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笑话。战争……死亡……毁灭……一开始就被写进了剧本中，沿着既定轨道不断上演着……
“伸哥，不要想太多了，我们要相信同伴。”天渐渐全黑了，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阿月发现伸牙关紧咬，脸部的肌肉也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知道他一定是在为铠甲的事愤懑不已。于是，她拉住对方的手，慢慢掰开紧绷的十指，一边用自己温暖的掌心握住那冰冷的指尖，一边耐心地劝慰道，“就算最后改变不了灭世的宿命，那至少在这个倒计时结束前，我想要安静地和你待在一起，好吗？”
“阿月……”看到妻子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坦然的微笑，伸感觉麻木许久的手像是忽然有了知觉，忍不住将对方拥入怀中。如果辉煌帝就是灭世者，那即使是几位神明联手，也未必能与之抗衡。人类文明……真的要走向毁灭了吗？自己就真的什么也做不了吗？这个世界虽然不完美，但还有蓝天、大海……每一处风景都是那样美好，阿月、母亲、姐姐和情同手足的同伴们，每个人都令他难以割舍。如果就这样放弃，走向灭亡的结局，他真的不甘心……
“伸，我在。”阿月将头埋在爱人怀中，不知不觉间声音已有了一丝哽咽。对她而言，这一整天过得像是梦境一般。刚刚结束愉快的假期，就莫名其妙快进到了世界末日的节奏。这份荒诞的不真实感以及对伸的担忧冲淡了本能的恐惧，让她得以冷静地面对现实。然而，当终于回到这个最熟悉的怀抱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所有坚强的伪装都在此刻被剥离了下来。她还这么年轻，虽然曾与死神擦肩而过，但幸福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谁甘心在这个时候和爱人一起面对死亡？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阿月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让伸忆起了鸣门的往事。这一刻，他的心忽然真正平静了下来，抛开了所有的烦恼、不安与厌倦。战斗，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事，而不是被动服从所谓宿命的安排。
不知不觉间，清新的空气充满了他的胸腔，耳畔也传来夏夜动听的虫鸣。他忽然变得不再迷惘，额头上也随之浮现出了“信”这个字。
同伴们还在前线战斗，自己不能一个人躲在后方，必须去帮他们。无论最终胜负如何，若是没有尽全力去创造希望，这一生终究是难以瞑目的。
“伸哥，非洲很远，你想要去的话，就快些过去吧……”尽管对方尚未开口，阿月却心有灵犀地猜到了他的想法，抬起头看着那双碧色的眼眸，“我会在我们第一次喝茶的那个地方等着你，一定要来找我。”
“好，相信我，我一定……会和大家一起回来的。”时间紧迫，伸没有时间多说告别的话，俯身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迅速转身，几步助跑后，跃入了隅田川之中。在河底，静静地躺着被他舍弃的那颗蓝色铠玉。
再会了，伸哥……阿月默默注视着水面，目送心爱之人化为一道白色的水花，奔向了大海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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