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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武陵渔人为此身

    商言从怀里掏出一支小鱼干,扔进嘴里慢慢咀嚼。

    他候在太守府后门已有两个时辰,可对方迟迟没有召见他。

    此时,虽说夏天已经过去,但有秋老虎仍在,长时间在太阳下站立,身上的麻布短衫早就被汗水浸湿打透,湿答答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商言觉得一直站在太阳底下有点傻,于是就四下张望,却发现太守府周围竟然没有一颗可以遮阳的葱郁大树,用来观赏的小树倒是不少,可影子稀拉,无法遮挡太阳。

    稍微思索,便想到原因,大抵是为了防盗,才不允许葱郁大树存在。

    无奈,只得蹲到墙下阴凉处,才堪堪躲开火辣的日光直射。

    “唉……”

    蹲了一会儿后,商言惆怅地长叹一口气,眯着眼看向天空,心中不由地生出一股无力感。

    此时此刻的他,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十六岁的精壮小伙,但内在却有一个沧桑的灵魂。

    狗血年年有,今年到他家。

    就在刚刚,他穿越了!

    虽然穿越只是一瞬间,但对于他来说,实打实地经历了一段漫长的黑暗。

    这期间,他心底一直有一个疑问,在遇到那片桃花林时,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或者说,自己的所见所闻,是不是濒临死亡状态的一场梦?

    亦或者是其它什么?

    他无法确定,也没人能给他解答。

    如今的他只能接受穿越的现实,可是,此时的穿越,是不是那一场梦的延续呢?

    这个疑问更没有人能够为他解答,不过他心底更倾向于是梦的延续,这样一来,他还有苏醒的可能。

    但是,身体的触感,味觉,视觉,嗅觉,听觉,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一切是真实的。

    商言突然想起一段名言:“你觉得这世界是真的,那便是真的;你觉得这世界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可谁踏马的敢随便感觉呐,那可是会丢掉命的。

    商言苦笑着摇摇头,将这些杂乱的想法甩掉,他知道这都是不想接受现状的胡思乱想。

    “穿越便穿越吧!”

    商言握拳在墙壁上敲了敲,发出砰砰地闷响。他的精神有些恍惚,但墙壁的质感却是实实在在的,穿越的事实不容辩驳。

    他说服自己接受了穿越的现实,但心底还是有一种不踏实感。

    确切的说,这是一种周围环境脱离掌控的恐惧感。

    以前小说看多了,总会有所幻想,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装逼打脸,美人伏跨,腰缠万贯。

    可当真穿越后,反而相当迷茫,丝毫没有幻想时的那种劲头。

    就好像年轻时意气风发,觉得去北上广深可以闯出一片天地,可真踏足后,紧随而来的是迷茫,是忐忑,是犹如沧海一粟的那种恐惧与无力。

    “全国十四亿人口,偏偏让我穿越,真是谢谢啊!”

    商言哀叹,非常后悔自己上学时太卷,桃花源记通篇如此长,自己为什么要背诵地那么熟练,而且还是全班第一个背完,现在倒好了,想哭都没地方哭。

    更让他感觉到雪上加霜的是,穿越的这具身体有点坑,竟是武陵捕鱼人。

    没错,就是桃花源记中,那个武陵人捕鱼为业的捕鱼人,且穿越的时间节点是“太守即遣人随其往,寻向所志,遂迷,不复得路”的时候。

    这不,原身带人找寻半月,都没找到桃花源,于是太守府在今天宣布作罢。

    可作为“谎报军情”的当事人,肯定是要被问责的。

    原身心神不宁地跪在太守府后门等着发落,夏末秋初的天气本就毒辣,再加上一直没被召见,惊惧交加之下一命呜呼,于是就便宜了鸠占鹊巢的商言。

    “你倒是好,两眼一瞪,一了百了,后果还要我去承担,唉,也罢,谁让我鸠占鹊巢呢,就是不知道这个太守会怎样处置我。”

    商言对着空气自语,这件事需要他来擦屁股,虽然原身已经魂飞魄散,但他鸠占鹊巢,他就是原身。

    他又摸出一根小鱼干小口咀嚼,任由腥苦味儿在味蕾上穿梭。

    记忆中,这是原身当初离家时,其父母准备的吃食,干粮没多少,这种又腥又苦的小鱼干却是一大堆,可见原身家相当贫困。

    其实他可以选择逃跑,往深山老林中一钻,那太守即便再有权势,也不可能找得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念头,指引他不要跑。

    再者,贸然逃跑,容易使得原身的家人受牵连。

    当然了,关键还是莫名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有慌乱在所难免,他更倾向于便遵从脑海中的指引,就是不晓得男人的第六感准不准。

    嘎吱!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道开门声响起。

    商言寻声望去,发现是太守府的管家正在跨阶而出,后边还跟着两个体格健壮的小厮。

    他赶紧站起身,小跑地来到管家跟前,佯装颤声道:“吴管家!”

    商言从记忆中得知,关于桃花源的事情,就是原身汇报给这个管家的,他此时担心原身的父母被牵连,于是姿态放的很低。

    “嗯,醒了?”

    管家四十多岁,白面无须,脸上却有几道深深地沟壑,已显老态。

    “是,让吴管家见笑了,心里着实害怕的很,吓晕了过去。”

    商言没想到对方还关注到原身刚才晕倒的事,看来是对方有意晾着原身呢。于是便作讪讪状,尽量模仿原身的说话方式,同时还卖了个惨。

    吴管家指责道:“神仙福地之说,岂能谣传!也是我看你说的真切,才信了你的鬼话。”

    这话没法回答,承认说谎不行,狡辩是真也不行,于是商言沉默,脸上讪讪的表情又适时转换成害怕。

    吴管家和他毕竟地位悬殊,能出门见他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再看他这副畏缩的样子,顿时打消了说下去的念头,吩咐道:“罢了,打哪来的就回哪去,之前许诺你的差事,就不必再想了。”

    “不敢想,不敢想,谢管家开恩,谢管家救命!”

    闻言,商言松了一口气,跪拜那是不可能的,于是连连鞠躬,然后就非常恭敬地弯着腰后退,待退出十几步后,这才转身离去。

    吴管家见商言竟然没有跪拜,眉头微微皱起,但又见到他躬身后退十几步才转身离去时,皱起的眉头又平缓了下来。

    “一个山村小子,学什么读书人,不伦不类。不过,这小子还算知礼,不枉我在太守面前保他。”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旁边的两个小厮闻言,口中连连恭维,心里也觉自己跟对了好上司,暗忖对一个渔民都这样,以后自己做错事,吴管家肯定也会如此保自己吧。

    吴管家瞥了眼两个小厮的模样,心里满意一笑,作为深宅大院的管家,收买人心就像举手投足一样自然。

    他其实也恼怒商言说谎,但是不得不保,因为自己为了投其所好听信了商言的话,这才把桃花源的事禀告给太守,如果再否定商言,那就是否定他自己,纵然商言受罚,他也会给太守留下办事不力的印象。

    一入豪门深似海,暗处有太多人等着他犯错。

    所以只得咬死桃花源是存在的,但因为是隐世高人的居所,所以可遇不可求。

    ……

    商言离了太守府,便按照记忆中的路径向原身所在的村子走去,因为心中顾虑已去,所以脚步相当轻快。

    “竟然没向我问罪?是太守的心胸开阔,还是有其它原因?”

    商言掏出一根小鱼干,边走边想。

    “纵然是太守心胸开阔不追究,但其下面的人也会追究,比如吴管家,那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没被问责呢?”

    他叼着小鱼干自言自语,脑海中不断复盘关于原身的记忆,突然,眼前一亮,想到了原因。

    “明白了,原身第一个禀告的是吴管家,而吴管家为了争宠,可能是在未验证的情况下,马上又禀告给太守,所以两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思考间,商言已经不知不自觉地出了城,等他抬头时,发现原身的表哥王有金正脚步匆匆地走来。

    “阿言,如何?太守大人给你安排差事没有?”

    王有金比原身大一岁,是舅舅家的儿子,长得体胖腰圆,在城里的一家杂货铺当账房学徒。因为是一个村的,又是姑舅亲,所以两人属于发小性质的亲戚。

    “不知为何,当我带人去找那个桃花源的时候,又找不到了。”商默如实说道:“没被太守府惩罚就已是万幸,更别提什么差事了。”

    “啊?”

    商言一番话惊地王有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阿言,你在和我玩闹对不对?”王有金愣在原地,强笑着问道,其声音轻微颤抖。

    表弟要被太守点为衙役的消息,不仅亲戚知道,十里八村的人也都知道,虽大家明面上莫衷一是,但心底哪个不羡慕。

    尤其是见到表弟带着太守府的大批人手进山后,更是信以为真,现在表弟竟然说差事没了,这如何能让人接受。

    “实话实说,现在太守府已撤回了人手,若不信,稍微打问便知。”

    商言看向自己这具身体的表哥,语气中丝毫不见一丝失落,这时,他余光瞥到路上有一辆牛车经过,边招手边道:“运气真好,咱们能搭车回去了。”

    “差事都没了,还能运气好?”

    王有金被自己表弟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弄的很是恼怒,张嘴想要说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头和赶车的老汉道声谢后,便坐到车梆上闷头不语。

    见状,商言也没去安慰,反而闭目养神,开始整理原身的记忆。

    过了一会儿后,王有金耐不住了,他非常清楚太守亲点的衙役对整个家族意味着什么,杂货铺那里,掌柜已经给出承诺,只要表弟当上衙役,自己就能被提为伙计,不会再有三年的学徒期,且有工钱拿,里长那里也给话了,自己两家的徭役能被免除,甚至上边摊派的赋税,亦可酌情减免。

    于是他主动开口道:“阿言,咱们再进山去找找吧!”

    商言知道他说的是要找什么,拿出一个小鱼干递了过去,王有金摆手拒绝。

    他也不以为意,反而放到自己嘴里,道:“那么多人都找不到,咱们再去就能找得到?”

    王有金默然,一路再也无话。

    木制的车轮发出有节奏的摩擦声,慢悠悠地向着王家庄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言缓缓睁眼,似在原身的记忆中有所得,他看向旷野中还带着原始形态的地貌,喃喃道:“大晋王朝,玄风盛行,妖魔鬼怪的传说比比皆是,既然我能穿越,那修仙总该是真的吧,若有仙人手段,衙役算得了什么,即便是太守也得笑颜相迎。”

    此时他心中默默立下一个目标,那便是修仙,毕竟修仙对于一个蓝星人来说,那是烙印在身体内的隐性基因。

    再者,他要用这个目标将心中的忐忑和迷茫压下,让自己有事可做。

    而要完成这个目标,他现在要做的是先融入原身的家庭,进而接受穿越的事实,从而不会从内心深处排斥这个世界。

    同时,毕竟是占了人家的身体,那就要把这具身体的义务尽到,这点良心他还是有的。

    此时他尚且不知道,这一刹那的决定是如何明智。

    半路上,王有金下车去向一个村庄收农货,表弟没了差事,那自己得回去做工了,并且更要收敛一些,毕竟最近装逼有点大。

    牛车渐行渐远,商言隐隐能看到,村口的一群人中,王有金所挑货物最多,腰杆子被压弯了一大截,即便如此,他也挤出了笑容,对掌柜伙计笑脸相迎。

    等路过王家庄时,商言下车,老汉没向他要钱,他亦没有主动给钱,农村人纯朴,只要力所能及,都是顺手的事。

    目送牛车离去,商言不急不缓地向村里走去,期间还有闲心扯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没想到刚走不远,就被一群小孩子围住,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阿言,阿言,你媳妇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