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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归

    “大将军回来啦!”在瞭望塔上坚守了两天的侦察兵兴奋地喊道,当听到侦察兵的喊话后在归灵冥海边干得热火朝天的将士们也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事情,争相跑向其所指的方向,一个劲儿的眺望远方,而霸土将军更是一把推开众人,不顾还浸着鲜血的伤口,跑到了队伍的最前头。

    在将士们的拥簇之下,大将军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夫人朝着人群的中央走去,而将士们看见大将军怀中的婴儿之时,也是一脸的困惑;很快,大将军便停下了脚步,转身便登上了身旁的马车,站在踏板之上双手高举婴儿,对着众人大声说道:“众将士!得白神庇佑,竟让吾儿失而复得,这便是吾儿霍明厄!”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厄?大将军怎会用这样的禁忌?”“真是奇迹,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在恐魔手底下活下来的?”“霍明厄,真是一个让人生畏的名字啊!”……然而这样零星的质疑很快便淹没在了众将士对于大将军绝对忠诚的热情之中,大家恭敬地看着中心的将军父子,随即于同时齐刷刷地俯身跪下,异口同声地贺道:“恭迎少将军归来!”

    安顿好夫人和孩子之后,大将军领着霸土将军和鹰眼侯开始巡视部队,看着所有的撤离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也甚是安心,“战船准备得怎么样了?”大将军向着身旁的霸土将军问道,也许是声音太小又或是霸土将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旁的鹰眼侯身上,压根就没听进去,等了半天都不见其回答,直到鹰眼侯给了他一个眼色,霸土将军才回过神来恍惚的答道:“哦…哦…战船,战船都拼好了,只等术士们解开封印,便可扬帆起航了。”也许大将军也压根儿没听霸土将军说的什么,只是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便继续巡视着。

    时间飞逝,又是已近黄昏的时候,此时大将军和所有人都来到了归灵冥海边,整齐地站在一旁,看着水手们把一艘艘马车大的战船放入水中,有序地摆放起来,而后迅速撤离,给术士们让开了位置,接着老国师领着术士们开始施放术法,吟唱完毕后,那一艘艘小小的战船便伴随着木头涨裂的声音,变成了可容纳数千人的巨型战舰。

    士兵们或相互搀扶着,或拉着马车,或抬着辎重物资,都陆陆续续的进到了战舰之中,只有大将军领着剩余的近卫军们仍然坚守在海边,直到前方所有人都上了船,他们才会最后撤离。

    突然,从已经有些昏黄的西方射来了一道刺眼的反光,大将军随即望向了西方,近卫军也立刻警戒了起来;逆光之下,在荒域灼烧的热浪之中,隐约可见一队人马出现在了离远征军不远的一处山坡之上,久久伫立;大将军见对方并没有进一步动作,于是便带着几名近卫军,主动迎了上去,到了离他们约百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而后大将军率先问道:“来者何人,可是我军先前走散的诸位将士?”,然而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其领头之人忽然拉弓搭箭对准了前方的大将军,近卫军见状,也是急忙举起盾牌架起弩箭瞄准了对方。

    大将军看着眼前在逆光之下只看得见逆影的来者,并没有做出防御,反而是挥手示意身后的近卫军撤下了弩箭,然而就在此时,对方领头之人却射出了手中之箭,而众人也只得在一片惊呼中看着飞箭刺向了大将军。

    面对急速刺向自己的飞箭,大将军并没有躲闪的意思,看准时机一把便将其接住,看着手中的无头飞箭,大将军顿时惊讶地撑大了眼睛,从上面摘下了一块刻有火焰鳄鱼的红色军牌,紧握于手中,随后再次看向对方,正欲开口,对面那人却率先说道:“大将军放心,狂火将军还活着,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跟您回去!”说罢,那人便领着队伍迅速消失在了山坡之后。

    片刻过后,大将军领着近卫军又回到了海边,而此时察觉到异常的众人也早已纷纷下了船,警戒在周围。大将军看着高度紧张的将士们,平和地说道:“大家放心吧,没什么事,快快回到船中,准备返程了。对了,大家别忘了在归灵冥海之上,再和逝去的亲人见上一面吧。”

    众将士再次有序的回到了船中,但就在大将军和近卫军也准备登船之时,鹰眼侯却领着近千人跪倒在大将军面前,“鹰眼,你这是干什么?”大将军不解地问道,鹰眼侯看了看身后的众人,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答道:“启禀大将军,我身后的这些将士,他们的亲人都在荒域之中失踪了,我和他们决定留下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们都要等着失踪的亲人一起回去,还请大将军恩准!”说完,大家便举起了军牌,准备交于大将军;“都把军牌收起来吧,全部都要给我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是军令!”大将军红着眼眶,咬着牙关慢慢说道,而后跳下马背来到鹰眼侯身旁,将手中的火鳄军牌交给了她,紧紧握了握鹰眼侯满布伤痕的双手,细声说道:“你二哥还活着,你们两个都要给我活着回家!”,然后便牵着战马转身走向战舰,一边走一边大声命令道:“给他们留下一艘战舰,后勤物资也尽可能的留些给他们!”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战舰;站在一旁的老国师目睹了一切,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劝不住眼前的这头倔牛,只能一边无奈的为鹰眼侯擦着脸上的泪珠,一边一个劲儿的嘱咐道:“丫头,小心,小心,小心啊……”随后便把身上所有的药瓶和法宝一股脑儿地全掏了出来,交给了鹰眼侯,最后依依不舍地望着留下的众人祝福道:愿神明的庇佑和帝国的伟光照耀你们的归途!”说着便也上了船。

    鹰眼侯擦着眼泪和众人一起不住地和船上的将士们相互挥手道别,当看到船头上大将军落寞的背影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声,浩浩荡荡的远征军舰队终于踏上了归途。

    明月高高升起,归灵冥海之上,一艘艘雄伟的战舰正顺风疾驰,而战舰之上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幸存者们,正安逸地享受着十年未见的夜和月所带来的静谧。看着已经熟睡的妻子和孩子,大将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手拎起一壶酒便朝着战士们聚集的甲板上走去。

    觥筹交错之间,皆是众人的欢声笑语,久违的醉生梦死,是多少人的翘首所盼,尽管十年远征中,大家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悲伤,但此刻一切已经苦尽甘来,众人皆放肆地沉浸在这快乐中,就连大将军也不例外,毫无顾忌地放下了往日的威严,加入到了这场狂欢之中,几句寒暄之后便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好不痛快;将士们的狂欢还在继续,而此时大将军却似乎在找寻着谁,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蜷缩在一片散乱酒桶中霸土将军,“刚才在海边,怎么不见你去和霖月道别?”大将军走到霸土将军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旁关切的问道,但霸土将军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望着大将军,而当大将军看着眼前这张眼角泛着瘀青,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在脸上,哭丧着的大脸时,见过天大世面的自己竟一时也不知是该悲还是该乐,只能重重地捏了捏他的肩膀,转身走去了船头。

    大将军靠着齐腰的船舷,享受着清爽的海风,望了望眼前无尽的大海,提起酒壶再次一饮而尽,随后将空壶扔到一旁,抬起手掌,用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鲜血随即便顺着手掌,不住地掉落进了海中。

    世界之中,天地万物一旦凋亡,其灵魂皆会归于归灵冥海之中,而其血脉至亲便可于海中以自己鲜血为引,唤来其灵魂做最后道别,而后被唤之灵魂才会前往神祗,重新遁入轮回。

    大将军紧闭着双眼,心里既期待也害怕,直到脚下跌落的酒壶停止了滚动,才叹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心中既有欢喜却更有惊讶,半天才缓过神来,随后回头望了望妻儿所在的房间,又看了看周围船舷边上那些抚摸着灵魂大哭着和守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欢呼着的将士们,此刻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是又拿过一壶酒来,靠着船舷坐到了甲板上,惬意地豪饮起来。

    三年后

    半年横跨过海,三个月逆流而上,一年直穿两洲,一路上再顺便帮各路王侯平息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战事,远征军用了整整三年,终于回到了圣泽国,来到了帝都——神佑城!

    百米城墙之上,一道与城同高,厚约十尺的黑铁城门在近千名护城卫兵的全力推动之下,缓缓打开,护城卫兵们一边奋力地推着城门,一边崇敬地望着眼前威武的远征军和领军大将,直到城门落了定,便急忙整队,齐齐下跪行礼,恭敬地齐声呼道:“恭迎大将军!”随后,远征军便在无数的崇拜之中,浩浩荡荡地入了城。

    皇城之中,锣鼓喧天,旌旗飘扬,百米大道两旁,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前来迎接远征军的人民,一眼望不到头;人们看着行进中的远征军,欢呼着,呐喊着,找寻着,有人抱着归来的战士相拥而泣,有人拿着孤零零的军牌嚎啕大哭,但更多的却是人们如大海波涛般的热情,以及男女老少口中此起彼伏响彻云霄的“大将军”三个字。

    人们过于高涨的热情,竟让远征军从早上一直走到傍晚,才好不容易到达了皇宫之前,而皇宫之前的这片广场上,早已摆满了数不尽的珍馐美酒,看着到来的远征军,就连皇宫之上十分高傲的禁军也万分崇敬的行礼呼道:“恭迎大将军!”

    走了大半天的远征军将士们早已饥渴难耐,哪顾什么禁军的眼色,直接扑向了眼前无尽的美味之中,狼吞虎咽地就吃了起来,开始新一轮的狂欢;而此时大将军却和霸土将军一起,牵着一辆破旧的马车,缓缓走进了皇宫。

    大将军和霸土将军牵着马车走了六千六百六十六步,过了十二道宫门,每过一道宫门禁军都会恭敬地行礼而后客气地卸下两位将军的一些兵器甲胄才开门放行,终于到了大殿之外,而两位将军此时也只剩下了裹身的布衣;大将军放下了手中的缰绳,走到了马车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竟恭敬地俯身,而后单膝点地跪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得马车内发出一些动静,随后一名身着布衣,身姿婀娜的女子走出马车,毫不客气地踩着大将军的肩膀下了地,头也不回地跨上了通往大殿的阶梯。

    女子悠闲的踩着阶梯,一步步地朝着大殿走去,霸土将军也紧跟其后,而大将军此刻却依然还跪在原地;忽然,已经行至一半阶梯的女子停下了脚步,侧过脸来,用余光瞟着大将军,轻蔑的说道:“朕的……我的人民和将士们真是仰仗你呀,大将军。”听得此话,大将军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是咽了一口口水,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而见了大将军刚才的举动,那名女子却又突然笑了起来,而后转过头去望着百米之上的大殿,边走边说道:“哈哈哈哈哈,兄长,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随我一起面圣吧!”随后,大将军才站了起来,迅速跟了上去。

    冰冷的大殿在灯火通明的皇宫之中显得格外扎眼,让人看得生寒,而大殿之内,更是一番冰封三尺的景象,殿内没有一点火光,所有的窗户与缝隙都被严严封住,所有的建筑与物品都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就连本该摇曳着火苗的烛台也垂下了长长的冰锥,所有人都在这三伏天中穿着厚厚的棉袄,哈着浓浓的白气,而旁边的侍者们还在不停的往大殿之中加着冰块;大殿最高处,威武的王座之上,一个枯瘦的皇帝正穿着臃肿华丽皇袍呼呼大睡,其脚下却横七竖八的躺着百名皇子,一个个脑满肥肠的样子,同样穿着肥大的华服,看着着实滑稽,而此时进殿来的三人,便显得与这可笑的情景格格不入。

    “啊,乖女儿,回来啦!”王座之上的皇帝突然从梦中惊醒,惊呼道,而后不顾前来搀扶的众皇子,连滚带爬的便冲下了高高的台阶,来到了女子跟前;此时还远在王座旁边的众皇子恶狠狠地盯着台下的三人,叽叽喳喳地窃语道:“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活着回来了!”“各位皇兄皇弟们,快想想办法,她回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放心吧,父皇怎么会把皇位交给一个与贱民生的野丫头。”……“都tm闭嘴!”突然台下的皇帝一声怒喝,台上的皇子们立刻便停下了无用的聒噪;“乖女儿,辛苦了,可找到了仙药?”皇帝一边用干枯的手掌抚摸着女子的额头,一边急切的问道,而其注意力早就不在女子身上了,那双看似失明的双眼正东张西望的找寻着什么;女子看着皇帝着急的样子,冷冷地笑了笑,而后假装恭敬的说道:“让父皇久等了,二弟。”随后霸土将军端着一个盒子走上前来,皇帝看后,欣喜若狂的欢呼着一把掀开了盖子,如痴如醉的盯着盒中之物。

    大将军惊讶地望着眼前陷入疯狂的皇帝,而当其看到那盒中闪烁的微微绿光之后,顿感一丝不安,悄悄地走到霸土将军身旁,陡然发现那盒中之物竟是一块用寒冰封存的狂王腐肉;皇帝看着盒中那充盈着灵能的狂王腐肉,如获至宝般的将其捧了出来,疯狂地像条狗似的在上面又闻又舔,恶臭的哈喇子掉了一地,不住的说道:“哈…哈…哈,宝贝儿,朕终于等到你了,朕等了你十六年,差点就坚持不住了,还好等到了,还好等到了!”说罢,便示意早就候在一旁的炼丹师走到近前,依依不舍地将腐肉交给了他,不住地细声嘱咐道:“快,快,快,小心,小心,小心!”目送着炼丹师出了大殿,皇帝才慢慢冷静下来,再次注意到了身旁的三人,高兴得呼道:“乖女儿,做的好,你要什么,父皇都给你!还有老二,尽管开口!对了还有霍明大将军,干得好,重赏,所有人都重赏!”说着,皇帝便打着哈欠回到了王座之上,而身旁的众皇子和台下的三人也识趣的慢慢退出了大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将军有些生气的小声质问着霸土将军,可是其并没有回答大将军,只是面露难色,朝着大将军行了礼,便跟在那女子身后回了内宫,只留下了大将军愤怒的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齿,在禁军的护卫之下返回了宫外的广场。

    翌日,皇帝卒,新帝即位。

    “大将军,尺寸已经量好了,您待会在登基大典之前直接去大殿外等候,自然会有人来为您穿戴新的华服。”“嗯,有劳了。”说着大将军便朝着主衣坊门外走去,四处打探了一番后没有发现霍明厄的踪迹,便又折返了回来,向着主衣官问道:“主衣大人可曾见过吾儿?”听见大将军如此尊称自己,主衣官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量尺,跪下行了大礼,恳切地说道:“大将军折煞小官了,方才小官为大将军量尺寸时候,隐约听见门外侍卫说道,今日来出席登基大典的大小官员们都奉命带着家眷,所以小孩子特别多,怕有小孩在登基大典上捣乱,内官们便将各官员的孩子统统带到了书坊之中,大将军放心吧,少将军丢不了的,倒是您,这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大将军可迟到不得啊。”“嗯,谢谢了!”听了主衣官的话,大将军也暂时安心了下来,互相道别之后,便急忙去向了大殿方向。

    大殿之内,大将军领着众臣穿着崭新的华服毕恭毕敬地站在王座台下,安静的等待着,这诺大的宫殿,仿佛在一夜之间被彻底装潢了一遍,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富丽堂皇,熠熠生辉;很快,伴随着十二声铜钟奏响和雄壮的号角齐鸣,王座旁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而后在众银甲禁军的护卫之下,昨日那名女子赤着脚,穿着极不合身的宽大皇袍,拎着沾满血渍的皇冠,打着哈欠走向了王座,极其嫌弃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随后便歪歪斜斜地坐在了被劈掉一半靠背的王座之上,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扫视了一眼台下不到以往半数的众臣,缓缓说道:“昨夜辛苦各位了,别跪着了,赐座、赐酒、赐美食。”话音刚落,两旁的侍者们便端上了新帝的恩赐,众臣也在拜谢新帝过后,纷纷落了座。

    新帝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王座前面,众臣见此也急忙放下了手中的美食美酒,恭敬地朝向新帝俯身行礼,只见她端起一杯美酒,敬了敬台下的众臣,随即一饮而尽,而后略带哭腔的说道:“朕领军征战荒域,前前后后共十六载,其一是为了消灭妖邪恶魔,护我王国周全,其二便是为了微敬孝道,替父皇找到永生的仙药,得白神庇佑,我们不仅铲除了妖邪,也成功找到了仙药,可惜啊,就这一天之差,父皇便与这永生无缘,朕乃王国的罪人啊!”新帝话语之间,炼丹师们便已抬着练好的仙药来到了大殿中央,大臣们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这颗脑袋大的绿色仙丹,哪有心思听新帝在说些什么,一个个馋得流口水,只有大将军一脸严肃地盯着台上的皇帝。

    新帝看着台下饿虎般的众臣,并没有怪罪他们,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继续说道:“既然父皇生前对永生如此执着,那朕决定便将父皇葬在不老峰,顺便把这顶他最爱的帽子也一并拿去吧!”说着,便把手中的皇冠抛了下去;皇冠一路跌落,一直滚到了大殿门外,而众臣也在这清脆的跌落声里从痴心妄想中清醒了过来,目光跟随着皇冠,落到了大殿外的那群皇子身上。

    大殿之外,体无完肤的皇子们穿着破烂不堪的华服,手脚被缚着比臂膀还粗的铁链,被残忍的剜掉了双眼,缝上了嘴巴,贯穿了双耳,吃力的扛着装有先帝的巨大的冰棺,无助的拥簇在大殿之外,不知所措;而众臣看着眼前这些以往不可一世的皇子们竟落得这番惨象,早已失了食欲,纷纷转过头去,不敢多看一眼,颤抖着继续聆听新帝的话语。

    “朕不在的这十六年,多亏了殿外的这些皇兄们日夜操劳照顾父皇,如今父皇仙逝,想必这些哥哥们也十分不舍,那朕就做个顺水人情,让哥哥们跟着父皇一起去不老峰吧,也好有个照应。”说罢,便示意霸土将军带走他们,顺便也带走那顶破烂的皇冠。

    突然,新帝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了霸土将军,“二弟,记得给守山人说,最近不用喂那些夜妖了,这些个肥肉,够它们吃好久了!”说罢,便几个踉跄瘫倒在王座之上,掩面抽泣起来,可不一会儿,抽泣声却逐渐变成了放肆的狂笑,响彻大殿。

    众臣望着王座之上有些癫狂的新帝,直冒冷汗,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直到一名侍者慌忙地爬到了王座之下,向新帝通报了什么,其才又慢慢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诸位大臣,征战荒域之壮举,在我圣泽国史上绝无仅有,此举可比肩先祖开国创世的伟业,尤其是霍明大将军,作为朕的左膀右臂,十余年来冲锋在前,不辞辛劳,斩妖邪平荒域,没有他,此壮举便不可成,所以,朕今日决定封霍明大将军为武王,承袭霍明家先祖之王侯爵位,赐帝都之翼——临沧城予霍明大将军,可世代承袭!”

    “臣,叩谢圣恩!”说着,大将军重重地跪倒在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站起身来,与此同时,专侍皇家的内侍们也来到了大将军身旁,迅速的为其换上了王侯的华服,而身后的众臣们也纷纷向大将军道贺;“然而武王为国操劳半生,如今天下太平,朕怎么忍心让武王继续受累,那些领军的琐碎事武王就放心交给后生吧!”新帝话音未落,台下的众臣便瞬间又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只敢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对于大将军的封王,实质是明升暗降,那响当当的武王如今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王罢了。

    于议论纷纷的群臣之中,大将军却显得十分平静,仿佛早就预料到了新帝的打算,从容的再次跪下行礼,道了一句:“臣,再谢圣恩。”;新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下此刻略显卑微的大将军,满意的笑了笑,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大殿侧门应声开启,所有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集到了一起,只见从门外灿烂的阳光之中,徐徐走进一名身材高大,金发碧眼,身着黄金狮面铠的武将,昂着头来到了大殿中央,朝着新帝行了跪拜大礼,又向在场的众臣的行了同僚之仪,便执剑站定在新帝之下,众臣之前。

    “诸位大臣,这位南天御守将军便是我圣泽国的新一任统帅大将军!”新帝见台下大臣无一人回话,于是压低了声音,有些刻意的质问道:“诸位为何还不去朝贺大将军和武王呢?”此话一处,人群立刻躁动了起来,可突然一大臣却抢在众人之前,率先扑倒出去,向着新帝连连磕头,大呼道:“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呀!霍明大将军无论威望还是才能,都是我圣泽国大将军的不二人选,常年来我圣泽国之军队无论大小战役,在霍明大将军的领导指挥之下均无败绩,大将军一职他当之无愧,退一万步来讲,即使霍明大将军主动放下了大将军一职,我军将士人才辈出,怎么也轮不到这个蛮荒之洲来的黄毛小子,请陛下三思,请……”这大臣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便从高台之上扔下了一根骨头,还冒着热气,而大臣见此,急忙惊恐地收了声,颤抖着捡起骨头藏于袖中,退回到了众臣之中。

    新帝盯着台下的众臣,此时明显有些不悦,看着他们仍然无动于衷,便厉声说道:“朕深知诸位大臣的担忧,南天大将军虽年轻,但可不是等闲之辈,朕领军征战荒域十余年间,全靠南天大将军护我圣泽国周全,尤其是昨夜,更是立了大功,故朕特许他今日于宫中骑马执剑穿甲,以振威名!所以大将军一职他必当之无愧,这就是朕的决定,朕的决定就是法,就是天理!”

    “陛下圣明!恭贺南天大将军!”在众臣惊异的目光之下,武王霍明高达率先恭贺了南天大将军,众臣也立即跟上,纷纷道贺。

    在众臣的朝贺声中,南天大将军来到武王面前,拱手行了个礼,而后谦逊地问道:“武王可还记得在下?”“当然记得!”霍明高达打量了一番眼前威风凛凛的新任大将军,笑道:“哈哈哈哈,当年斗王南天不破身后的小跟班,没想到竟然是你继承了他的衣钵。”说着,谈笑之间霍明高达便从怀中掏出了兵符,准备交给南天大将军。

    “等等!”突然从大殿之外传来了一个厚重的声音,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袍,坐着由数十人抬着的黄金大轿子的老者来到了大殿之上,一路上禁军和侍者纷纷跪拜,就连大臣们也一一向其行礼退让,好不气派;黄金大轿一直近到了大将军和武王跟前才缓缓停了下来,轿上的老者也在众臣的搀扶之下来到了武王身旁,慢慢的弯下腰,站着向新帝行了礼,道了一句:“臣,参见陛下!”;见到老者的到来,新帝也有些惊讶,急忙端正了衣冠,竟规规矩矩地轻声回道:“狄老,您怎么来了,快,赐座!”不等侍者有所动作,台下的众臣便主动为狄老抬去了自己的座椅,扶着他坐了下来;狄老看了一眼身旁的武王,随即又望向了高高在上的新帝,微笑着说道:“臣在朝为官百年有余,得历任国君信任,辅佐了五代君王,虽算不上功臣,但也算是个老臣,如今新帝即位,臣却来迟了,还请陛下责罚。”“”哈哈哈哈,狄老言重了,您老来得恰是时候,朕刚刚封了武王和南天大将军,按理他二位下殿之后必要到您那请安讨福,但既然您老亲自来了,那就请在这大殿之上为武王和大将军赐福吧。”

    “老臣认为不妥!”狄老果断否决了新帝的提议,而感觉被冒犯的新帝显然有些不高兴,但迫于狄老的威望和朝中的势力,不得已又强颜欢笑道:“哦?不知狄老觉得有何不妥?”

    狄老转过身来,面向众臣,看了一眼面前的南天大将军,提高了嗓门,笑着说道:“南天御守大将军,领军有道,战功显赫,后生可畏,老夫觉得由他出任大将军一职,实至名归,陛下圣明;但至于武王……”说着狄老顿了顿,走到了武王跟前,而后朝着门外打了一个响指,接着说道:“至于武王,老夫觉得甚是不可!”话语间,一名禁军已从门外走进大殿,怀中正抱着一名熟睡的幼童,而当武王看见禁军怀中的孩子时,突然大叫了一声:“厄儿!”正欲冲上前去,却被南天大将军一把挡住,朝着他摇了摇头;“霍明高达,你霍明家好大的胆子!”突然,狄老一声怒斥,连面前的众臣也被吓了一个激灵,而此刻担心幼子身世曝光的武王急忙再次跪倒于新帝眼前,正欲开口解释,却不知该怎么说,瞬间失了语;见武王语塞,狄老冷笑了一声,接着气势凌人的喝道:“你霍明家仗着先祖乃开国创世五帝之一,即使现在位及人臣也十分嚣张跋扈,时常不把当今的皇室放在眼里,今日更有你霍明家的顽童,私自闯入皇家内宫,惊扰了皇室,还打伤了内卫,更试图用你霍明家的名号威胁禁军,若不是老夫及时出手,那皇宫内院恐怕就要被你霍明家的顽童搅得天翻地覆!这顽童既已如此嚣张,可想而知其父霍明高达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故老夫认为,霍明高达断不可承袭王位!并且按照律法,凡私入皇家内宫的外者,不论男女老幼,皆应被处死!老臣恳请陛下圣裁,以儆效尤,以杨皇威!”

    霍明高达听着狄老的呵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但刹那间又反应过来自己和孩子还是陷入了生死两难的境地,于是立马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之上,大声向着新帝乞求道:“请陛下开恩,吾儿自小顽劣,在归途之中又缺乏调教,故于方才失了礼仪,冒犯了皇威,请容臣将其带回家中,日后必严加管教!”

    “武王,你这是何必呢?小孩子调皮而已,朕不会放在心上的,狄老这事就过了吧。”新帝此时也是被搅闹得有些心烦,无奈当起了和事佬,可谁知自恃刚正不阿的狄老却不给新帝一点面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眼神便吓退了准备前来搀扶的众臣,郑重其事地说道:“陛下,律法不可违,皇威不可犯啊!”见到狄老如此强势,新帝一时也不好在说什么,好不容易安抚好狄老,差遣众臣将他扶了起来,才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武王,这次看来只有听狄老的了。”

    “狄老头,你莫要欺人太甚!”突然,先前一直隐于众臣中间的老国师再也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出来,边走边骂道:“天下人皆知,你狄家和霍明家向来不和,明争暗斗了几百年,现如今竟拿一个小娃娃做文章,你来告诉我他一个三岁的小娃是如何大闹皇宫,如何打伤内卫,又是如何威胁禁军的?真tm可笑!两百多岁的人了,你还要脸不要?”说着,老国师便要提着拐杖冲上去,刚要起步,却被跪在地上的大将军一把拉住;旁边的南天大将军见状,也急忙上前挡在了老国师面前,而后转头头去,诚恳地向着狄老说道:“狄老,武王为国不辞辛劳,舍命作战,立下了汗马功劳,理应受国家恩泽,现如今如果因其小儿一时顽劣,就要断了霍明家的血脉,恐怕会使朝中非议,将士心寒,百姓不服呀!晚辈相信狄老定可在铁律之中,找到宽恕其之法!”“南天大将军说得对,狄老,请您想想办法吧!”沉默了半天的新帝终于开口了,而众臣听后也齐齐附和,恳求于狄老。

    狄老看着新帝和众臣,知道自己再犟下去也没用,反而会落得一个冒犯皇威,倚老卖老的下场,于是故意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说道:“办法倒是有,那便是按律皇亲王侯无论犯下多大的罪孽,皆有机会免死一次,用家族的封位换得全族中一人的生机,武王霍明高达,你可愿意?”

    “霍明高达谨遵律法,愿意以封位换得小儿免于刑罚,叩谢圣恩,拜谢诸位同僚……也谢过狄老!”说罢,便在新帝和众臣的注视下,独自解下王侯华服,规整得置于地上,再次恭恭敬敬的向新帝行了大礼,道了一句:“恭贺陛下即位,草民先行告退。”而后从禁军手中接过还在熟睡的孩子,和老国师一道退出了大殿,而殿堂之上,也只有南天大将军看着霍明高达落寞的背影,朝他谦逊的拱手行了礼,一直目送其消失在远处。

    新帝恶狠狠得盯了一眼狄老,好像自己有什么计划被打乱了一样,虽没有说什么,可刹那间其眼神之中透露的杀气着实让人发怵,但随后又冷笑着摇了摇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懒洋洋地说道:“诸位,就此退下吧,朕乏了。”

    躺在王座之上的新帝虚着眼睛,看着台下的众臣一一离去,消失在了视野之中,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瞄了一眼台下散发着绿光的长生仙药,抬了抬手示意炼丹师们将其抬到了王座之下,随后伸出右腿,赤着脚踩在了上面,又于怀中一阵摸索,竟掏出了一块狂王的尖角碎片!

    新帝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狂王尖角碎片,一片踩着充盈着灵能的仙药,满是不屑的喃喃自语道:“永生?哼哼哼哼哼……朕要的是成神之道!”说着仙药便被其从王座之下一脚踹飞,层层跌落,摔得粉碎。

    新帝伸着懒腰,在众侍者的服侍之下回了宫,只留下了一座空荡荡的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