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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无斓抚馨】书院

    推开大门,迎面而来的并非是喷泉花颜前园,而是直面慷慨大道。空气湿重,朔风呼啸,如扇小雨,却不让人觉得湿寒。

    天空染尽墨蓝色,却又偏要点缀指路明星,勉强作出一副阴郁心伤、莫要人近的样子,却又渴望别人的关心、了解,开透心扉。

    走在红砖灰砌的宽道,杜慕吉回头望去。家门自动闭合,消失在一束星辰白光中。水汽漂流,但不成雾,让他发现了那些似曾相识的老楼旧柱。

    “南山难教堂,北山悲庙寺……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啊。”

    先是看向了一远处残垣断壁,再是望向了一座嵩山高脊,瞧它们狼狈的样子,还是两座废墟,觉察出主人家完全没有修复的意思。

    “嗯……看来,当初的错事还没有得到她的饶恕啊。该不该算小心眼呢……”

    【主母要是连那些事都忘了,您怎么还有机会被拾捣回家呢?!】

    “倒也是。”

    但实际上,“她”早已承接这份罪行。

    “呼儿还孤儿院,弃雁楼,雷鬓茶室,凰归殿……那些时光确实是毕生难忘的珍惜回忆。”

    回忆终究是回忆,毕生不可再现……所余留下的,只剩日渐滋生的无尽执念,时刻缠绕着、折磨着、催动着陷入虚假爱巢的那位人儿。

    这对于“她”来说是囚牢,而破除牢笼的人,要么还没有归来,要么只有“她自己”才能办到……

    艾澜依静候着见异思迁的“主人”,“他”持有太多的怀念与感慨,以至于三步一回首,五步一侧头。但艾澜依似乎有着难以描述的耐心,她恒久着装浅淡的“微笑”,不应是无奈,可又承载不了多少喜悦。

    时间的大海宽阔无垠,而“路”的长度只是丈量了回忆,与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事实。本不应多么遥远,早该截断残念,但因欲铭记往昔,才筑成如此通天大道。

    行不出五里,在用薄雾做的面纱下,他们见到了那座【无斓抚馨】书院。

    宏伟大殿,雪柱白砖,青瓦飞檐,升阶瞭台;匀称比例,体承几何。一时恍若帕特农神庙,形貌绝类;细品却似故宫太和殿,中式文化显扬。

    有似那座希腊神庙的追求黄金比例,又承接西式建筑的简洁庄肃,线条细致。

    可又言,栅栏方顶立石狮兽,屏面阴雕浮生画。拱门俯前,十四龙柱矗立,挺高七十五丈,辐比古橡左右粗,横开一千二百五十尺;外刻坚游阴纹,临顶处延盘附怒龙,审视来者可为白丁。

    柱托外延檐,檐棱较陡,应该是常有寒雨侵蚀。虽不需瓦钉固定,仍有五常脊兽屹立于其上,旁巨生威,栩栩如生。

    正门已如此壮观,若是能观其两身侧颜,定许有六里之际,塑缀星历史长曲、眀耀古今伟人之雄像。走过这样一条漫漫长路,大概可以同时品读到历史的震人心魄,却还有它回响的遗忘与无力。

    (一尺长三分之一米,一丈十尺,一里五百米。)

    登上一阶阶白灰奇刻大理石阶梯,步步高升。

    尽管一阶宽一尺,一台二十四阶,六台为一界,但登行绝不费力。这座宏伟大院似乎滋生了一种向上的升力,使人减轻了重力的束缚,重振生命的勃勃,如身轻风顺,竟比在大陆上攀登更觉轻盈。

    显然,在这破碎的【煌穹顶】上,在物理方面而言,这里的重力并非来自行星的吸引力。

    “还保持着它被摧毁、辱没之前的样子,一想起来倒还是徒生心寒啊。也不知道那位馆长还在吗?按预测来看,他应该还过着他的‘长假’呢……“

    【如果他回来了,物归原主,被扫地出门、拒之门外的就是您了!】

    “唉,那时年少轻狂,事儿做过了。到时候一块儿吹几瓶就好了。”

    【哼!几百万岁确实很小啊!您既不饮酒,他也不会收回之前的承诺。】

    艾澜依待侍一旁,并未参与其中。

    行至大殿门前。

    说是“门”,其实并没有“门”。殿外与内廊无碍贯通,运用空间术法,廊增高至高峰大小,外界浑然不知,亦是宽敞。而在门槛线后几步,有一屏壁画横守廊中,作一门扉使用,实为影壁墙。若要铺一路红地毯,将会成一个形象的“中”字,东西朝向,中部横障。

    令拜访者无法直视殿内,又不需笨重巨门阻拦,貌似是以表“谦和”的做法。

    当然,来者心“谦”,尊者才气“和”,这是正统的解释。

    殿前左右各有一巨兵俑守卫,瞳目怒视,威严自生。姿态有异,但皆顶立百米,左手持圆盾,右手扬长刃短戟,即是威风!职位应为将军,若是生还之时,定是脊挺千米立天际,一声长啸万兵归。

    对于身高常常不到两米的人类来说,他们确实是值得畏惧的。而对于将魔法进行“科学化”开发的“当代人类”,谁畏惧谁,也确实应当以特殊个体一一比较了。

    顶挂牌匾:【无斓抚馨】。

    左右各有列诫生门联,以阳刻之法,亮出字迹的遒劲有力。

    右现:“信之着实奉生经。”

    左现:“疑之局虚思寂铭。”

    上横:“幻奈相生无瑕。”

    “嗯?有吗?我自己到现在都没有觉出来,我对此可从来没有疑惑……应该是你们太顽固了,多半出了些无可救的问题。”

    “他”呆了一下,这幅对联在“那几十年”,对自己颇有微词,竟到现在仍是坚持上谏。他将内心所千思万忧的事情用书法刻意掩盖、调包了一下,果不其然,对联的内容随即而变。

    “任万钧生生不弃,责千寻年年相栖,何意‘罄竹长书’?”

    “呵呵。这样就顺眼多了……”

    【日子该过还是要过的~】

    欺骗自己最为容易。

    闹这一出,杜慕吉心中是又哭又笑。

    哭呢,这幅对联只是将来访者心中所苦思的问题、疑虑、目的映射出来,以便更加高效、明确地去解决;笑吧,这萦绕心头、可又莫名其妙的自我怀疑已经困扰“他”亘古之久,一想起来竟还满膛恶心……

    艾澜依无言无语,笑容如画,也如画般毫不变动。

    不再自生烦忧,重新端详立在长廊中央的壁画。它雕绘的并非什么诡谲的图案,或者什么隐藏的远古秘辛,而是暗黎司教最出名的神话故事之一——龙凰熬度七灾九难,统领十二羽妖,化身成帝,重谱命运。

    故事虽证明了平凡、弱小,亦要改写命运的道理,即便百难轮回,亦要夺胜天机,莫甘为人鱼肉,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就像“神话”两个字一样,凡人怎得机会逆天改命,真的不是徒增笑耳吗……

    滑瓷为板,浓艳石糁粉为笔,滴液聚画,最终焚烧碧成。共分二十域,横四竖五,尚未达顶,毕竟高若山峰。其精雕细摹,惟妙惟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羽毛的层次与纹丝,众百鸟膜拜重叠的构思,每个部分都要单独研究其绝艳配色与其秘传配方……

    “活”灵“活”现的浮雕视感,实是世间不可多得之珍宝,毕竟这可是要呈给【役神】的贡品啊……

    以凰之背为主视,展资翱翔,赤红长尾流苏,龙背秀芒。凰首转视,藐视“跪”在命运面前的卑微懦夫。

    此【龙凰】实非凰鸟,自是有极大不同。为了区别,她还有另外一个尊名——【昽凰】,还有一个在人间的更加真切的名字——华追昔。

    “也不知道小糗(饭或面食粘连成块状或糊状。)处境如何了?在她羽化龙凰之后,嗯……熬出来的鸡汤会不会更好喝?”

    【一锅炖不下喽!】

    与那画中实体、未及草芥大小的杏仁桉树做对比,这龙凰该是多么宏大,但愿也能如她所愿那样,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人】。

    艾澜依沉默着,她的笑容真的没有凝固吗?

    若要越过壁画,自需从左右两道中选一条穿过。但当“他”通关【二周目】时,就已经知道这里面暗藏玄机。穿过这一次,后面还有两次选择。一共有八种最终结果,而每一次抉择都将面临不同的试炼,最后的门又都有各具“特色”的系列闯关。

    “但愿馆长没把我的【存档】删了,要不然就麻烦了。”

    看那神情突然显露威怒的龙凰,杜慕吉呵笑一声,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顾虑担忧,仿佛这【存档】极不重要,随时可以抛弃。

    按照记忆的指引,杜慕吉迈出看他的步伐。艾澜依也跟在身后,唯命是从。

    走过右道,长廊样式转变,如归平凡,通宽慷慨。木板铺底,壁挂炬楼,火光奇异明亮,古风蕴存。而装饰长廊的,不乏一些暗黎司教“圣经”选文,搭配馨墨古画,赏墨之五色同时,便觉出知识的沉重,又急需践行。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故丹可磨,而不可夺其色;兰可燔,而不可灭其馨;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金可销,而不可易其刚。”

    “回首向来潇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对于“生活在现实中”的人,这些所谓的“圣经”不就是那些古时名言警句吗?怎就无缘无故、成了某宗教的教条了呢?但对于“逃避在幻想中”的人,这些“教条”大概藏含着他们对“旧世”的还念与追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