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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失语者·序

    [语言,是心灵的烟囱。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神经,是心灵的四肢。]

    德牌老式钢笔在纸上留下潦草的字迹,被一旁橙红的烛光熏染着,在双惨白的手中,散发出一丝丝微暗的光亮。

    握笔之人戴着一副眼镜,身材瘦弱不堪,上身套着件难得合身的白衬衣,没有褶皱,和昏暗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不搭调。

    这是偏僻郊区的一所临湖别墅,占地极大,但设施非常简陋,没有暖气,没有人烟,甚至电力都要由湖边的一台生锈发电机来维持。

    因此,在寒冷的冬季,便只有萧瑟的冰雪和发电机的轰鸣声陪伴着这片土地的主人。

    “咳……”

    这时,坐在潮木椅上的男人停下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离开了椅子,走到低矮的壁炉边,捧起了一瓶刻着英文的塑料白色药瓶。

    他失神地摇了摇药瓶,里面没有发出任何物体碰撞的声音,就好像挥舞起拳头对准空气,无论如何都没法有回应。

    过了一会,男人似乎意识到了这点,把空无一物的药瓶随手扔进了满是灰烬的壁炉中;此时壁炉并未点火,也因此扬起了许多灰尘。

    男人盯着飞扬的灰尘看了一会,紧接着又把目光转移到爬满苔藓的石块砌起的壁炉表面,只见幽绿的苔藓之间,已然出现了圆润的裂缝,这似乎预示着壁炉的结局。

    撩起袖子,露出微黄泛白的手臂,男人凑到壁炉边,抓了一把炉灰塞进了裂缝里,又眯着眼从沙堆似的灰烬中找到几根黑乎乎的碳片,捏碎了揣进裂缝里头,刚好补上了石块见的空隙。

    男人眨了眨眼睛,随后面无表情,十分迟缓地坐回了桌椅上,他很年轻,年轻到难以用男人二字形容,可他憔悴的面孔和老态龙钟的姿态,也不是一个正常的青年该有的。

    这一切可能源于他的孤僻,也可能源于他所看不见财富,更有可能源于,他苦苦藏匿的秘密。

    总之……

    嘀——

    忽然的汽笛声扰乱了宁静,男人像是生锈的卡簧般一点点转过头,看向一片雪白的窗外;别墅外停着辆黑色轿车,扔下封信后,也不管别墅里有没有人在,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男人所在的屋子在别墅三楼,因此得了视觉高度的便宜,能很清晰的看见那辆挂着绿色车牌黑轿车的行驶轨迹。

    就像之前重复过的无数次一样,待不见黑色轿车的踪影之后,男人拉开书桌一侧的抽屉,取出了一个包装十分精致,红丝绸系结的乌黑盒子。

    打开盒子,精美的包装下,一把像是尺又像是握柄的黄铜制物体显露出来,镂空技艺和装饰用的大小不一的齿轮让这件东西更添神秘。

    轻抚黄铜制物体的表面,能感觉到齿轮间隙如虎齿尖刮过肌肤,却又不失一件有着灵魂的物体该有的温度。

    毫无疑问,这并非简单的工厂流水线作品,而是出自某位眼力刁钻又不谙世事的大师之手,否则绝无创造出这般奇迹的可能。

    男人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黄铜制物体,三分之一处居下的位置;那有一个稍稍高于其他大小齿轮的王冠状,承当主脑一类作用的螺帽。

    食指和拇指同时向相逆的方向搓去,随着仿佛造物主的愉悦般的‘嗒’的一声,黄铜制物体镂空的位置上,突然被一片薄如蝉翼,足有20公分长的黄铜色剑刃所占据。

    锋利的剑尖几乎刺进了乌黑包装盒的盒顶,在绒布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这样一件忽然间算得上是危险物品的物体,却是给了消瘦男人极大的安全感。

    这股察觉不到温度的安全感,促使着男人打开昏暗屋子的门……

    握紧黄铜袖珍剑,重新审视门外白布包裹,蛛丝缠绕的屋外,男人恍如隔世,因为他已经快要记不清上次出来是什么时候了。

    如果不是不能开口讲话,他说不定会小声嘀咕几句,来打破这该死的怀旧氛围。

    别墅的整体布局十分怪异,不能以正常用来居住的房屋相对比;它的每一层都是标准的三室三卫一厅一厨的配置。

    而在三层,这种令人惊奇的布局也没能侥幸躲过设计师的脑袋,甚至得到了升华,因为那些不知道哪个年代的施工者给楼梯换了一种风格。

    别墅总体来讲偏向于轻奢风,外部虽是湖加庭院的组合,可内部则大胆的进行了区分;作为封顶的三层,它被设计成哥特风,黑暗、凄凉、浓郁的阴森气息和高耸的吊顶让人后脊发凉。

    若不是用以居住,这种天才般的格式一定会被提上史书,并受人大加吹捧,可很显然,这种个性鲜明的可怖风格所带来的诡异,并不能使寻常人所接受。

    因为你不仅得面对空旷阴森的内屋,还得时刻小心背后幽灵般的阴风,不然被自我的心理暗示恐吓住后,会情不自禁的走向楼梯口,然后解脱般地一跃而下。

    走出主卧的门,男人的目光在盖在那些家具上的几张白布间飘忽不定,后背不时吹来的冷风,就像是有人在轻拍他的肩膀。

    但这些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这并非是由于习惯这一类的心理作用,而是他知道,在这看似空无一人的地方,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有时,低劣的视觉欺骗可以伪装,有时,视觉欺骗又可以用来自我安慰。

    就像男人现在这样,表面的平和让他可以仅仅与自己的恐惧对抗,便能向楼梯口迈开脚步,而不用担心太多恐怖的事物。

    仿石地板凸起的间隙中落满灰尘,在主卧那微弱又灼热的烛灯下显得破败,男人在这些拙劣的模仿着鹅卵石触感的地板上行走,发出不适宜的嘎吱嘎吱声。

    烛火太过渺小,以至于在走到主卧门与楼梯口正中间的位置,橘黄的火已经触不可及,也没法再给男人的前路提供光亮。

    此刻,男人停了下来,冷空气从某处缝隙流过的细微声音伴随着机械轰鸣,他站在光与暗的交界之处,准备迈开脚步。

    环顾四周,挂钟、挂画、钢琴、订做的真皮长椅,和几排记忆中交叠在一起的座椅,已经被蒙了灰又被蛛丝掩住的白布遮盖。

    有趣的是,在那层层排列的蛛网之中,并看不到蜘蛛的身影,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是被某个神经大条的人恶意布置开的,以便在月黑风高的夜给不识趣的闯入者点厉害。

    踏入被黑暗笼罩的地界,只一瞬,便感觉如坠冰窟,难以再继续走下去。

    可男人并没有退缩的打算,反而是强行咬牙抵御着灵魂深处的恶寒,紧握着黄铜袖珍剑,不顾一切的以前脚作为支撑点,猛地闯入虚无的黑暗中。

    走进黑暗里,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灌入灵魂的寒气的收敛,也能得到些许夜视似的恩赐,但同时也失去了对声音的敏感。

    发电机的轰鸣如同远行的火车般缓缓离去,男人微张着嘴唇,呼着热气,观望黑暗中随时有可能出现的东西时,将握剑的姿势改为双手,并紧紧地护在胸前。

    与光亮还能涉及的地方不同,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扯下了白布,就好像是这些物品的主人在向贵客展示客厅。

    没有灰尘,没有让人厌烦的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若不是蒙上了一层幽蓝的雾,都会给人一种宫殿般的错觉。

    继续向着楼梯口挪动脚步,男人已经做好了向任何方位刺去的准备,胸膛鼓起又缩回,呼吸的幅度随着视线而改变。

    其中,男人的目光停留最久的,便是躺靠在真皮长椅一角,穿着华丽衣裳的小人偶。

    人偶在被制作时,它的造物主似乎纠结过性别的问题,因此在头皮的位置,可以看到许多像是疙瘩一样凸起的可怖毛囊。

    但不知为何,它的造物主最终妥协,让乱蓬蓬的头发长一半短一半的长在娇小脑袋上。

    比起头皮,脸部的位置则是下足了功夫,没有类人的可怖感,而是做到了几乎完美的雕塑,精致又不失实感,让人望之却步。

    要说最大的不足,便是人偶白皮上,毫无规则分布的尸斑样的霉菌斑块,这让本来看上去凄惨的人偶变得可怖,仿佛索命的厉鬼。

    而在这些透露着诡异气息的东西之外,更让人不安的恐怕只有那悬在半空中,被未知的绳线吊起的圆钟,模糊中,那钟表镜面的花纹好像变成了漂浮人头脸上的血痕,令人想要逃离。

    离楼梯口愈发的近,那如城墙阶梯般敞开的扶梯并不能给人过多的安全感,可在此时,也能稍许的给予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安慰。

    嘎吱、嘎吱——

    靴子踩在仿佛时刻会崩裂的地板上,男人缓了一口气,紧接着加快脚步,随着阵阵喘息,在脑海中那根被勒紧的神经断裂前,踩到了扶梯硬实的台阶上。

    “呼——”

    长舒一口气,额间的冷汗滴到脖颈下,因瘦弱显现的锁骨间,男人扶了扶依旧牢牢抓在耳朵上的眼镜,才用袖口擦拭起冷汗。

    螺旋向下的楼梯见不到光,甚至比三层的光线还要黯淡,已经到了蒙上眼睛也不影响在漆黑一片的房中徘徊的地步。

    抬起腿往下放去,男人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攀在了肩膀上,就像是在乡野间晃荡时,不停片刻在人的后背制造瘙痒的小虫子。

    调转黄铜袖珍剑的剑尖,男人慢慢转头,然后以平视的角度斜视后方。

    这一看,却发现了诡异乃至让人想发疯大喊的事情,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原本靠在真皮长椅上的人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颗阴森的头颅吊在了圆钟所在的地方。

    一只手扶住楼梯扶手借力,另一只手彻底接手对黄铜袖珍剑的掌控,这样能最大程度的抵御来自未知的可怖的袭击。

    可问题在于,此时的男人正以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做出了这个动作,把前方和后背都完完全全的舍弃在了自卫空间外面。

    以至于在男人调整好姿势,以面对来自不可知的袭击或者恐吓时,才看见,那早已搭上了他肩膀上的鬼影。

    心跳加快,鬼脸灰蒙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活者的表情,男人咽下口酸苦的唾液,几乎静止的面对这一切。

    不知这样相对静止的时间过了多久,男人都要因精力消耗过甚昏倒时,鬼影才如同春季初开的花朵绽放般,露出藏在灰雾中那张可憎的,被鲜血和空洞占据的紫青色的面孔。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