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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中阁楼

    七月流火

    海城还未迎来属于她的盛夏。

    一栋刷着黑漆的老宅子里,方焱正对着大门扎着马步,一丝不苟、缓慢而有力地摆弄着几个奇特的动作。

    这些动作看起来破为费力,只见他的四肢正微微战栗,额头上密布着豆粒大小的汗珠,头顶不断升腾起一片薄雾,脖子和耳朵烧成了一片红色,犹如一盆刚出锅的油焖大虾。

    但方焱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这些动作是他小时候从一位高功道士那学来治病的。

    自他有记忆起,便一直患有夜游症。

    那时候父亲还没有因为意外遇到山洪去世,他们一家人还生活在南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

    十几年后的今天,方焱依旧记得每逢雨夜时,他便会不自觉地入睡,第二日却在后山的坟场醒来。

    起初一家人都以为是巧合,便把他双脚绑在床头,并安排了家里养的小黑狗守着。

    但无济于事,方焱依旧会在后山坟场醒来。

    家人无奈之下,只好去请了村里的守村人来驱邪。

    那位守村人只瞧了一眼方焱,当天便去了十五里外的逍遥峰求见守山的道长。

    逍遥峰上守山的道长虽是位得道高功,已年过古稀,但脚程却十分利索,不出半个小时便来到了村子里。

    道长见到了方焱后,起初喜形于色,但随即却捶胸顿足、怅然长叹,而后有些失魂落魄,最终却只是教了他几个动作要领,让他勤加练习,便飘然而去,从此不见了仙踪。

    方焱这一练便是十几年,无论寒暑勤勉不辍,即便后来随母亲改嫁,来到了城里,也没有落下过一天。

    但自那以后,他的夜游症再也没有发作过。

    “每次都是这几个动作。”

    傍晚时分,一个穿着黑白相间校服的十七、八岁少女,大步流星踏入老宅,看了一眼还在练习的方焱,有些阴阳怪气道。

    “李幼薇,当个哑巴没人会怪你,今天又被罚堂了吧,晚上多吃点猪脑补补。”

    方焱听了少女的话,毫不客气的回击道。

    这位少女与他同龄,是母亲改嫁后的丈夫李安平的女儿,也是他名义上的妹妹。

    尽管他们的出生日期只是相差了几个月,但这并不妨碍方焱在年龄上占据了优势。

    “要你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幼薇朝他做了个鬼脸,甩了甩长发,脚步十分潇洒地直奔后院,回了自己的房间。

    方焱满不在乎摇了摇头,继续练习那套动作。

    他和李幼薇素来不和,自从母亲改嫁以来,便一直被她嫌弃。

    年幼的时候,两人隔三差五便会拳脚相加,虽然每次都以方焱大获全胜而告终。

    后来上了初中,小孩子发育起来,逐渐发现男女有别,他们之间的打斗才慢慢变少,最后演变成了日常斗嘴。

    又练习了几遍那套动作,方焱终于完成了今天的第一百次锻炼。

    他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浑身上下升腾起一团淡淡的雾气,所有的肌肉群都微微战栗着,如此持续了足足五分钟才算完功。

    方焱随手从一旁的衣物蓝里抄起一卷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背上的汗,便信步朝着餐厅走去。

    宽阔豪华的餐厅里空荡荡的,没有摆上任何的装饰品,只有背靠厨房的那堵墙建了一面酒柜,酒柜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

    李幼薇此时早已上了餐桌,正在安静地享用着晚餐,故作淑女的模样。

    而方焱因为是南方人,打小就无辣不欢,从小就和李幼薇吃不到一个碗里,所以每次保姆都给他单独做一份晚餐。

    “我吃饱了。”

    李幼薇大概是不太喜欢和方焱共处一室,一见他坐下后,扒拉了几口便放下碗筷,然后便起身离开了餐厅。

    保姆刘姥姥颇为宠溺地看着李幼薇,神色却有些无奈。

    这些年来,她对两个孩子之间的恩怨情仇自然是了解的。

    李幼薇一直以来都把方焱的母亲,当做是逼走她亲生母亲的罪魁祸首,自然对方焱也没什么好的态度了。

    不过既然李安平都没有多做解释,自然也轮不到她一个外人去置喙什么。

    晚餐之后,方焱便上楼回了自己房间,开始例行公事的上网课。

    隔壁房间里不断传来李幼薇的大呼小叫,早已不见学校里的淑女风范,言语之间含妈量极高,似乎是游戏里又被队友坑了。

    当然,这是日常情况,方焱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从母亲失踪后,他便闭门不出,不再去学校念书,很是颓废了一段日子。

    后来李安平觉得不能让他这样荒废下去,便花了很大的代价,给他找了一位网课老师,每周都会进行一次补课。

    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一年,方焱也逐渐习惯了这种上学方式。

    等到这一次的网课结束,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方焱和老师道了别,便关上了电脑直奔浴室。

    白天练了一天动作,他浑身上下都是已经结晶的汗粒,起初还没什么感觉,此刻却十分的难受。

    几乎同一时间,隔壁也传来了花洒的水声,李幼薇似乎和他有着十分接近的作息习惯。

    “臭小子,傻小子,混蛋,王八蛋……”

    隔壁李幼薇念念有词,言语之中正反反复复的咒骂着谁。

    方焱暗自揣测着,脸上露出些许了然之色,喃喃自语道:“这个母夜叉,不会是谈恋爱了吧,最好遇到一个渣男。”

    十几分钟后,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的方焱,也不管湿漉漉的头发,直接呈大字平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双眼,意识下沉,迅速进入了梦乡。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道化天真难为喻,万古云宵一羽毛!”

    一道恢弘而高远的声音从不知名处传入他的耳中。

    又来了

    黑暗之中,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方焱猛然睁开了双眼。

    ……

    哒哒哒

    无尽的黑暗之中,方焱踩着青石板砖,默默地向前走着。

    逼厌的空间里,空气也透着几分腐朽的味道。

    这一次的梦境似乎出现了变数,因为在极远处有一道微弱的光,似乎是整个通道的出口。

    这已经是他一年来第五次做同一个梦了。

    自从十八岁生日那晚,他第一次梦见这里,随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梦见这里。

    呜呜呜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诡异的呜咽声,似乎是某种生物的叫声。

    伴随着呜咽声的,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方焱闻声,脸上却露出几分笑容。

    “小黑,这边。”他于黑暗中出声,让那呜咽声的主人定位到他。

    随后,方焱便感觉到身上一沉,一只细狗扑进了他的怀里。

    这条细狗,便是他小时候养的那条小黑狗。

    人在陌生恐怖的环境里,总会想起一些曾经的同伴。

    小黑狗便是他第一次进入梦境时,遇到的伙伴。

    每次他进入这里,便会感应到小黑狗的存在,也会被小黑狗感应到。

    他们相依相伴,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出口。

    但只有这一次,一切似乎出现了转机。

    摸着小黑的狗头,方焱感觉到手掌摸到了一些黏糊糊的东西,还有些轻微的刺痛,似乎被针扎了一般。

    他皱了皱眉,抬手在鼻子前闻了闻,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味。

    这是黑狗血

    难道小黑在这里受伤了?

    但他每次进入这个梦境,却似乎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危险,难道说这里出现了什么变数?

    抱着浓浓的疑惑,方焱带着小黑狗,朝着微光传来的方向不断前进。

    也许用了一个小时,也许是五十分钟,一人一狗终于来到了微光传来的地方。

    呈现在方焱眼前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大门。

    那束微光便是从青铜大门的门缝间漏出来的。

    借着微光,方焱也第一次看清了小黑的模样。

    小黑当然是一条黑狗。

    体长一米出头,肩高约六十公分。

    品种的话,应该是细猎狗。

    性别应该是公的,因为方焱已经看到了它胯下有三颗蛋。

    除此之外,外形上和平常的家犬并无太大的差别。

    只是小黑的额头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伤了,伤口还未完全结咖,尚且残留着些许淤血。

    见到青铜大门后,小黑似乎有些害怕,微微仰着头,前肢落地做伏击状,狗嘴里不停地呜咽着,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方焱只得上前一步,双手扣在青铜大门上,往前用力一推。

    青铜大门发出一阵牙酸的咯吱声,那束微光在方焱眼中逐渐扩大。

    青铜大门比他想象中要沉重,但也比想象中要轻盈许多。

    他本以为推不开,却没想到自己能推开。

    方焱咬了咬牙,气沉丹田,使出了一个老道传授的动作,将上半身的力气汇聚在手掌之间,往前一吐。

    咔咔咔

    青铜门在他的努力下,逐渐打开。

    呜呜呜

    小黑发出一声咆哮后猛然间窜了出去,如同一道黑色闪光冲出了青铜大门。

    “小黑!”

    方焱有些担心的追了出去,但猛然间从黑暗中走出,外面刺眼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眯起了双眼。

    外面的天空一碧如洗,晴空万里。

    离开青铜大门之后,方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破败的废墟之中。

    在废墟的尽头,是一层层绚烂的积雨云,隐约可见其中电光闪烁。

    从一处处残桓断壁间,方焱依稀能够分辨出,自己来到了一处古代建筑群。

    回头望去,他看到了青铜大门的全貌。

    这是一扇高约三丈的青铜门,青铜门前立着两颗蟠龙柱,但龙柱早已破败,两头蟠龙的龙首不翼而飞,只剩下残缺的身躯依旧盘旋在龙柱之上。

    一块残破的鎏金牌匾半吊着挂在青铜大门的正上方,牌匾上刻着四个繁复的文字,大气磅礴,气势不凡,但以方焱的见识和学问却辨不出这几个字的含义。

    我为什么会梦见这里?

    汪

    小黑在前面叫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尾巴,往废墟的边缘方向冲了出去。

    方焱目光追随着小黑不断远去,直到它冲进了一团积雨云之中,最后消失不见。

    那里是什么?

    方焱带着浓浓的疑惑,信步追随而去。

    站在积雨云团之前,方焱朝着云团深处看去,却看到了一片深渊。

    深渊中点缀着无数的繁星,灿若银河。

    小黑一定不会骗我。

    方焱心中默念了一句,随后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是一个梦罢了。

    于是,他闭上上眼,朝前信步一跃,踏入了云团之中。

    狂风的呼啸声从耳边传来,方焱发现自己在不断地下坠,浑身上下都被一团湿气浸透,如同闯入了雾中,他睁开双眼朝着跳下的地方看去。

    那处废墟渐行渐远,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显露出全貌。

    那是一座隐藏在云层中的城池,虽已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废墟,但依稀可见曾经完好时的辉煌。

    一处漂浮在空中的废墟?

    方焱忽然感觉到眼皮有些沉重和刺痛,仿佛无数的针刺向了他的眼球,让他不得不闭上双眼。

    下坠感还在持续,方焱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也许会持续到梦醒的时候?

    小黑又去了哪里?

    就在他想些有的没的,忽然间感觉到脸上传来了一股湿漉漉的温热感。

    方焱感觉到眼皮上的刺痛感减弱了许多,便睁开了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黑的那只可爱的狗头。

    随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平稳落地,正躺在了一堆柔软的草垛之上。

    他刚想对小黑狗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恢弘而高远的声音:

    “汝师职御灵监正堂管事,却临阵脱逃,便罚你重入轮回,历经九九重劫,择日飞升!”

    随后便是一阵如同电话忙音般的滴滴声。

    一串串血红色的文字浮现在他的眼前,无论他如何转头眼球,这些文字都没有任何偏移变动,仿佛镶嵌在虚空中一般。

    文字内容如下:

    轮回世界代号:大蛇

    难度等级:S地狱

    主线任务:斩杀大蛇

    支线任务:无

    任务时限:48小时内(47:59:02)

    任务提示:明朝末年,北旱南水,飞蝗遍野,多地大饥,民不聊生,恰有大蛇作乱,择人而噬……

    御灵师绑定:小黑

    职业等级:0

    经验:5%

    本世界身份:你是一名世代传承的扑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