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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夏夜适合逃跑

    “什么古董?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跳窗女生从胡鸣轩背后探出身子和大汉们对峙,说完后又缩了回去。

    “那你干嘛一见我们就跑?”

    “你们追我我当然要跑了。”

    这种对话胡鸣轩只在影视剧里听到过,没想到居然在现实生活中活生生地上演。他被女生架在前面,面对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壮男,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火上身,但是对方还是注意到了他,并厉声吼道:“你谁啊?这件事跟你无关,滚一边去!”

    胡鸣轩松了口气,正欲走人,不料女生抢先说道:“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骗谁呢你?你们俩明明刚刚才撞上的。”

    “之前就约好让他在这里等我的。”女生说着就打开了胡鸣轩的包,从里面拿出衣服递到领头的壮汉面前,“你闻,是不是和我身上一个味!”

    壮汉才把鼻子凑上去,女孩就收回了衣服,并从口袋里搜出一张卡递到壮汉面前,“你看!我的学生卡!上面还有照片!”

    见壮汉们神情缓和,女孩反倒嚣张了起来,“而且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长得那么可怕,谁见了都得跑!”

    领头的壮汉听后恶狠狠地瞪了女孩一眼,她只好识趣地闭嘴并又躲回了胡鸣轩身后。

    胡鸣轩见状立马打圆场道:“我女朋友就是这样的性格,大哥们别见怪。而且你们不是要找什么古董吗?快去其他地方看看吧,再晚只怕小偷都跑了。”

    经此一提醒,他们也懒得和女生计较,领头的一挥手,便带着众人一窝蜂地离开了。

    见壮汉们离开,女生随手将衣服塞回胡鸣轩的包里,匆匆道完谢后就转头跑开了。

    胡鸣轩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他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对女生身份的猜测。目前已知她是一个学生,然而她神出鬼没又难以捉摸,再加上一系列谜一般的怪异行径,很难不让人在意。

    不一会儿,他的思绪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打断了,只见“老胡”正从2号教学楼里走出来,那是胡鸣轩高中时的数学老师,他为人和蔼幽默,深受同学们的喜爱,所以大家都称呼他老胡。

    不久前一位老朋友才向胡鸣轩提起:说自己回高中时受到了老师们的热情招待——尤其是老胡,还依旧那么和善。胡鸣轩想到这里便不假思索地跑过去向老师问好。

    老胡疑惑地看向他,同时身体下意识往后一退,一边点点头一边“嗯嗯”应了两声,然后继续往前走。

    胡鸣轩紧随其后,雀跃地说道:“老师,我是胡鸣轩,之前是您的学生。”

    “哦,现在在哪里读书啊?”老胡随口问着,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尴尬笑容,同时脚步也越来越快。

    胡鸣轩觉得自己的学校拿不出手,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就小声嘟囔着讲了校名,见老胡没有回应,他以为对方没听到,正准备提高音量再说一遍,但老胡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啊,这位同学,老师还有点事,改天有机会再聊。”说着就径直离开了。

    胡鸣轩跟着走了几步,但还是识趣地停了下来并目送老胡离开。笑容伴着暑热僵在两颊,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试图将它们一齐驱走。

    阳光似乎一瞬间就从刺眼的金黄色变成了朦胧的橘红色,云海从四面八方赶来,被夕阳烧成各种色彩,肆无忌惮地泼洒于天际,仿佛在奔走相告黄昏的到来。

    老胡的影子也被夕阳拉得老长,随着前行的步伐在地面左右摇晃,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胡鸣轩脚底脱离。

    “你高中的老师啊?”

    胡鸣轩的眼神从老胡的背影收回,转头一看——又是那个女生,只见她睁着无辜的双眼,歪斜着肩膀,背后多了一个不知从哪儿来的灰蓝色书包,书包的背带从左肩滑落下来。

    还没等胡鸣轩回答,她就又问道:“你说他是真的有事还是单纯想摆脱你?”

    胡鸣轩被这么一问,瞬间一口气堵在心里,他不自觉地转头朝老胡离去的方向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回答道:“纠结这个干嘛?又不重要。”说着就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以为这个话题这样就过去了,但当他看向女孩的眼睛时,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笑意盈盈又天真无邪,却似乎要将自己看穿。

    就在这时,女孩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而且持续了好几秒。两人当下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并心照不宣地朝着食堂走去。

    在路上,胡鸣轩自然而然地向女生讲起高中时期的生活,但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起老胡,好像在刻意证明着什么。

    暑假期间,食堂人流量远不及平时,所以只开了几个窗口。而胡鸣轩却眼见着这位谜一样的女子从这仅有的几个窗口扫荡出一桌子的食物,而且她一坐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像是没见过这些食物一样。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晴雨溪。”女生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头在桌上比划。

    “晴?这个姓倒是稀奇。”

    “我不姓‘晴’,我姓‘晴雨’!”晴雨溪说着突然停下来,指了指胡鸣轩的斜后方道,“那不是刚才那个老师吗?”

    胡鸣轩转头看过去,只见老胡背对着他们,一边用指甲抠着牙一边悠闲地玩着手机,在他面前的几个碗里,饭已经见底了,但菜还剩下不少。

    不知为何,胡鸣轩突然不太想面对老胡,于是刻意降低了说话的音量,在老胡离开座位从他旁边经过时,他下意识偏过头,还假装额头痒故意用手掩着脸。

    直到老胡消失在视野里,胡鸣轩才松了一口气,但一转眼对到晴雨溪那副天真但透彻的眼神时,他又无所适从起来,只好故作玩笑道:“我其实没必要这样的,他搞不好都不认识我。”说完后还干笑了几声。

    晴雨溪只是跟着笑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

    胡鸣轩立马又就着高中生活的话题继续讲了下去,意图结束尴尬的场面,可怎么都无法完全绕开某个人。

    “你看,这就是我的那个同学回校当天的照片,都是和老师们一起拍的。”

    晴雨溪滑动着胡鸣轩的手机屏幕,突然手指停在半空中,“这不是那位胡老师吗?他看起来挺热络的啊。”

    “他毕竟是优秀毕业生,胡老师对他热络一点也很正常。”

    “怎么可以这样?不都是他的学生吗?”晴雨溪反倒气愤起来。

    看到晴雨溪的反应,胡鸣轩不由得心弦一颤。虽然他内心深处觉得晴雨溪说得对,但嘴上还是找补道:“没办法,胡老师的学生那么多,要每个都记住是不可能的,当然是优秀的学生更让他印象深刻。”

    晴雨溪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没想到晴雨溪这么容易被说服,胡鸣轩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而晴雨溪涉世未深的样子更是激起了胡鸣轩的说教欲,但晚餐后的散步途中,胡鸣轩时不时就添油加醋地炫耀自己如何完美的处理人际关系,像是饭桌上滔滔不绝的中年领导。

    而且他话匣子一打开就仿佛停不下来,面对这个才认识几小时的新同伴,他觉得无比的自在。

    晴雨溪是个很好的聆听者,不管胡鸣轩说什么,她都一副认真的表情也不插话,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晚餐吃太饱犯晕所以懒得讲话,但正如胡鸣轩所说的——“纠结这个干嘛?又不重要”,所以胡鸣轩只觉得晴雨溪的认真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故事太引人入胜。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了河堤上,晚来风急,河面没有遮掩,风穿过时自然更肆意一些,三两下便将白天残留的暑热一扫而空。

    胡鸣轩正享受着这沁人心脾的凉意,转头看时,却见晴雨溪微微缩着身子,双掌在手臂上轻轻搓着。正好他的“人情课”也差不多快上完了,便从背包里取出了晴雨溪的衣服并递了过去。

    晴雨溪接过衣服时,学生卡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但她并不为所动,而是先不紧不慢地穿好了衣服,再捡起卡片。

    只见她面无表情地将学生卡折成两半,然后顺手丢进了河里。

    胡鸣轩惊异于她这一行为,立马问道:“为什么把卡扔了?你上学的时候不用吗?”

    “你不会真以为那是我的卡吧?”晴雨溪笑道,“其实我不是学生。”

    听到这话,胡鸣轩不由得背脊一凉。在此之前,晴雨溪在他眼里不过是个高中生,因此纵使对方形迹可疑,他也视其无害。但这突如其来的身份变换之后,胡鸣轩再看她只觉得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他禁不住心生戒备,只好试探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了,而且我都20岁了,怎么看也不像高中生吧?”

    “所以你只比我小一岁......”胡鸣轩随口回应着,和晴雨溪讲话简直就像在开盲盒,她每开一次口都会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你才21?我还以为你......”

    从晴雨溪惊讶的眼神可以大致猜测出,她忍着没说出口的那个数字,必定对胡是一个大打击。胡鸣轩忍不住懊悔刚才那一番装腔作势的谈话,因为他认定晴雨溪之所以会误会自己的年龄,肯定是因为自己展现了太丰富的阅历,而不是因为外表。

    胡鸣轩拿出手机,假装处理事情,并一边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其实他现在情绪复杂,一方面被认成长者他心有不甘,但一方面又觉得眼前人的身份神秘莫测,恐怕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是非。

    “家?”晴雨溪突然呆住,并站在河堤上四处张望,突然她眼前一亮,“我的家就在那里!”说着就跑下了河堤。

    胡鸣轩不明就里,只好紧随其后,眼见她跑向了一叶小木船,并用脚在船舷上用力踩了两下,“很好,今天晚上就住这里了。”

    “住这里是什么意思?”

    晴雨溪从包里拿出一个布团铺展在船上,并时不时回头对胡鸣轩解释道:“我和你说实话吧,其实我是从遥远的国度过来的,才来几天,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你是外国人?可是你说话完全没有口音啊。”胡鸣轩一肚子问号,只好哪个问题先冒出来就问哪个。

    晴雨溪听后若有所思地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因为我来之前练了很久。”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说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开启全新的生活。”晴雨溪一边说着,一边用一些金属条将布团固定在船上。

    下午的某个场景突然在胡鸣轩的脑海中闪现,他的视线也不自觉地定格在晴雨溪的背包上,他随即猜测晴雨溪口中的那个人大概就是下午的帽子男,但在巨大的未知面前,他还是下意识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胡鸣轩的视线再次引到了晴雨溪身上,“什么好了?”他脱口而出,但转眼就看到船上的布团正缓慢地膨胀起来,布团的四角顺着金属条向上伸展,很快就在船上撑起了一顶小帐篷。

    晴雨溪拉下帐篷上的拉链并顺势钻了进去,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盏灯装在帐篷顶部,同时朝胡鸣轩憨笑道:“这就是我的家了,你要来做客吗?”

    胡鸣轩以天色已晚为由礼貌拒绝,但不知为何,晴雨溪的笑容实在太过纯粹,到让他有些失落。

    “那好,有缘再见了!”晴雨溪拉上拉链,然后将背包放一头,顺势躺了下去。“麻烦帮我解一下系船柱上的绳子。”她说着就指了指岸边的木桩。

    胡鸣轩随即解开了绳子。

    没有了束缚,船开始缓慢地顺着水流漂动起来,晴雨溪转头对胡鸣轩告完别,然后打了一个响指,帐篷里的灯应声暗了下去。

    灯光熄灭的瞬间,晴雨溪的笑容突然幻化成一副虚像,在胡鸣轩的眼前残留了数秒,紧接着又印入脑海。按理说晴雨溪离开了他应该松一口气,但此刻他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觉痴站在岸边,目送着小船渐行渐远。

    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风声蛙声水流声都听得分明,柔和的月光倒映在河面,木船驶过将月影打碎散作满河星。

    一阵群消息提示音将胡鸣轩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打开看了看,只见几个同学在群里聊得欢快,他适时插入,三言两语之后就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并说起了今天碰到老胡的情形,还顺带提了几句老胡对那位优秀校友的态度。

    胡鸣轩自认对人情世故了若指掌,故以为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胡老师的态度差别,但白天的场景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尤其是老师略带防备的尴尬笑容,让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群里的同学们一阵沉默,十几秒之后,一人回道:“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样。”

    这一句话让胡鸣轩不由得一个激灵,可能是因为不久前说过同样的话,此刻读来竟觉得恍惚,仿佛是另一个视角的自己在说话。

    新视角的出现突然打开了胡鸣轩的心门,于是无数个“自己”成群结队地跑了出来,他们各执一词,试图找出谁才是胡鸣轩的真实面,然而很快莫衷一是的讨论变成了争吵,连带着所有进入耳朵的声音都加入了这场喧嚣。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刺耳,它们彼此交叠缠结成一张无形的网,将胡鸣轩困在原地,他不想再去探究什么真实了,他只想赶快将这些声音从脑海中赶走。

    “你想赶走的是心里的声音吗?”——蝉说;

    “还是你不满意自己的生活?”——水说;

    “或者你只是想逃离眼前的夜晚?”——风说......

    “不是,都不是!”胡明轩狠命地摇了摇头,“倘若心不自由,那天地都是罗网!”夏夜逃跑计划很快从胸腔中翻涌的冲动变成了脑海中确切的念头,他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方向。

    晴雨溪的笑容再次浮上脑海,胡鸣轩的心情顿时如拨云见日,他朝着夜色深处张望,只见晴雨溪的船虽已漂远,但尚在视线之中。他当机立断沿着河堤奔跑起来,并向着不远处呼喊道:“等一下,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