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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生何渺渺,穿雪蓦聆奔

    “这就是‘星宇天枢令’吗……”杨管家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边回荡。

    忽然间,“喀”一声,紧而“乒乓”两声,接连而起。

    似乎是金属落地的声音。

    是什么?

    星宇天枢令?

    星宇天枢令断了吗?

    人死之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

    苏禾自然也不例外。

    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杨管家惊呼:“什……什么人……”

    “鬼谷!”

    “鬼……鬼谷?不可能……鬼谷上一名弟子出山,乃是八十七年前……”

    “这小子……凤凰……特来……回鬼谷……”传入耳中的声音断断续续。

    “什么……二少爷……凤凰……”

    “鬼谷……断一臂……终身……不入……帝……境内……”

    “啊……”

    ……

    时断时续,早已听不清这几人说的什么。

    “好兄弟!”

    一时间,似乎又听到了老乞丐的声音,也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人……是擅闯鬼……偷……之人……”

    “嘿嘿……是我……”

    “留下……”

    “四个……一起上吧……”

    到了这时,全已没了声响。

    许久……许久……

    耳畔传来又老乞丐的声音:“你还让我滚……看在你每天讨饭给我吃的份上,我回来救你一次好了……”

    刹那间,如梦又似幻。

    仿佛置身于火海,周围烈火熊熊,炙烤着他身上每一寸肌肤。由内至外,再由外渗内,烧得骨骼“噼里啪啦”一阵清响。

    任由烈火肆虐,苏禾毫不挣扎。

    毕竟对于他来说,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人,也没有值得他眷恋的事。

    唯一有的,只有恨。

    而他心中所恨之人,便是他的兄长。

    两个月前,兄长苏垣勾结党羽,害死亲生父亲,又废了他一身修为,若非母亲以死相逼,苏禾也早已命丧。

    后来,在兄长苏垣不知情的情况下,苏禾带着“星宇天枢令”逃离了苏家。

    事后天下传出一个绯闻,言:苏家的二少爷为了篡位,杀害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最终事败逃离。

    这些日子以来,苏禾饱受冷眼,还有谩骂、讥讽、奚落,世人万千姿态,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谁记得?曾经的苏禾,他为人不羁,行事仗义,若碰上谁有麻烦,都能疏财相助,与人行个方便。

    “呵呵……一群愚昧的世人……”

    实际上,苏禾心里头根本不恨世人,只恨兄长苏垣。

    若非当时父亲有废长立幼之意,这一场悲剧,应该也不会发生了。

    但苏垣心思不正,其父又怎敢将苏家大厅上高挂着的“义高摩云,心忧天下”八个字交于其手?

    可是万万没想到,苏垣居然勾结党羽,弑亲篡位……

    生命的最后一刻,往昔旧事全都于脑海之中倏闪而过。

    如同浮世一梦,自此长眠。

    周围再也没了声息,生命似乎已经结束……

    恍然间,犹如踏云飞霄,不由自主伸出双手,拨开云雾。

    一片祥光乍显,有一老人,骑仙鹿,捧灵芝,拄鸠杖,头长身短,额头高高隆起,颔下银须飞舞。。

    那老人远声高叫:“归去!归去!成羽成凤!还差一劫!成羽成凤!还差一劫!”

    蓦地里,一只彩羽雌鸡从老人身后飞窜而出,九霄高鸣,振翅而飞。

    一只凰鸟旋空翻云起舞,赤焰之下,那老人全身彤红,骑鹿奔于火海之中,高叫:“归去!归去!成羽成凤!还差一劫!成羽成凤!还差一劫!”

    那凰鸟闻言,振翅一旋,直令漫天火光退散,然后化作一团烈焰,钻入了苏禾的心胸,自此消失不见。

    弹指须臾,猛然乍醒,举目四望,唯有漫帘星辰,化作天河,铺满眼帘。

    什么凰鸟旋空,什么仙翁老人,原来也是一梦南柯,一枕黄粱,回眼俱是空。

    呼啸寒风扫面,苏禾霎然惊起,坐在雪地之上,遥望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山林之内。

    “我……我没死……”

    周周寂静无声,空无一人,只有一堆刚熄灭的篝火,正泛着红。

    自己胸口上,盖了一块三寸长短的破布。

    苏禾拿起布,借着微弱星光,见到了上面写的几个字,乃是:凤凰涅槃,百骸重生!

    翻过背面,还有一首打油诗:

    年年岁岁把饭讨,只为贪求一顿饱。

    木屋篝火老地方,掘地三尺有瑰宝。

    苏禾霎觉心中一惊:“是他……”顿时便想起了老乞丐。

    站起身来,环目四望,却见不到老乞丐的身影。

    冷风吹过脸颊,不觉寒冷,却有些神清气爽,似有一股暖流在体内通透。

    苏禾心中一惊:“这是……我修为恢复了?”

    当即抬起一拳,猛地朝一颗树打了下去。

    “咔嚓”一声,那树应声而倒。

    苏禾看着自己的拳头,满眼均是不敢相信。

    自从他一身修为尽废之后,每日每夜,梦里幻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恢复修为,杀回苏家,为父母,为自己,报仇雪恨。

    但他心知自己丹田损毁,修为尽失,此生再无希望。

    又怎能想到今时今日,内息再一次通转全身,犹如脱胎换骨,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涌入心田。

    忍不住,又抬手一拳,击倒了一颗巨木。

    苏禾抑不住心中的欢喜,放声长啸起来。

    一时间仿佛惊天又动地,霜花雪粉震落枝头。

    苏禾轻身跃起,折了一根树枝,以细枝作剑,依照苏家家传剑法“七九三绝剑”,一招一式,浑如天成。

    心中的畅快远不止于此,实觉今生今世,自己的剑术造诣从未有过如此之高。如今的修为,比之从前,远胜而无不及,其中的奥妙,无穷无尽,难以言说。

    手中的树枝灵巧万分,将剑招一一演毕。

    寒月与霜雪辉映,最后一招“无穷星汉”使完,回顾身旁,空空如也,全无一人,几分孤寂涌上心头,高声叫道:“好兄弟!你上哪去了?

    他与老乞丐相识不过月余,二人同吃同住,相互不知姓名,年龄上也是相差甚远,却常以兄弟相称。

    平日里听老乞丐谈起仙神之事,苏禾也只一笑而过。

    毕竟,世上无神,人尽皆知。

    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位邋里邋遢的老乞丐,竟然是一位隐世的高手,甚至,有可能便是神话传说中的仙神。

    苏禾心知一定是老乞丐救了自己……纵然不是,自己此番死而复生,也必然与老乞丐脱不了干系。

    可是不见其人,只有一封破布上的书信,心中不免有些落寞。

    回过头,看着篝火之中一块块灰中泛红的木炭,心想:“说不定他只是去讨饭了,等讨到了饭,就回来了……”

    可是又有谁会三更半夜去讨饭?苏禾无法报答这位救命恩人,心里头总有些空荡荡的无措感,不知如何是好。

    又拿出老乞丐留下的书信,喃喃念道:“木屋篝火老地方,掘地三尺有瑰宝?”

    老乞丐所说的老地方,一定就是他二人用以遮风避雪的废弃木屋。

    苏禾努力去回想自己死前的画面,只可惜……那时候他意识早已模糊,此刻于当时情形,竟是半点也回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星宇天枢令”被杨管家夺了走。

    “还好!那一枚‘星宇天枢令’只是我花钱打造的赝品……真正的‘星宇天枢令’,早已被我藏于深谷,再也不见天日了。”

    毕竟“星宇天枢令”是父亲临死前最后交给自己的一件物事,苏禾岂能让这一件物事落入仇人手中?

    苏禾心道:“我即在此等上一天,如若明日此时,还不见好兄弟回来,我便去木屋寻他。”打定了主意,又盘膝而坐,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

    一时间,仿佛有一股热息在任督二脉之中流淌,上蹿下跳,所过之处,如有千虫咬,如有万蚁噬,令苏禾浑身发颤不止。

    苏禾尝试去引导这一股热息,可是这热息却是全不为自己所控。

    不多久,热息便从口腔处的“承浆”穴渗入了足阳明胃经,然后又散至全身。

    霎时间,十二经脉以及奇经八脉之中,如火烧炭灼,燥不可耐。

    他自然不知道,这两个月来,老乞丐给他吃的各种天馐奇珍,都能令人修为大涨。加之剂量控制得当,至如今,已有比肩常人数十年积蓄的修为储在体内。

    若似先前那般,他的全身经脉尽废,这些真气便静卧于丹田之中,毫不躁动。

    而今日他的修为既然恢复,一运内力通转全身,这些原不属于他的真气便也跟着窜了出来,势若山洪,一发不可收拾,奔走于百脉之中。

    苏禾武学修为本就不弱,此时虽不知这些真气是从何而来,却也知道当今之计,该早点将这些真气引入丹田,日夜吐纳,然后化为己用,倘若运用得当,说不定日后修行便可以事半而功倍。

    单依这一团真气的势头来看,只要能将其化入丹田,说不准日后修行事半而功十倍,也无难事。

    一想到此处,苏禾心中一喜,当即潜心运气,不断地去尝试将这一股真气引导而收聚。

    效果虽然是微乎其微,却也足以积跬步而至千里,只须坚持不懈,必然能够将其收伏于己用。

    便如此大约过了两个时辰有余,双手双足间的热息才慢慢收聚起来,归入了人体任督二脉之中。

    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似鹅绒一般,不断纷纷舞落。

    此时的苏禾,一身真气内敛,那冰冷的雪花落在他身上,竟尔不化,只过了半个时辰,白雪掩住了他的身子,将他堆成了一个雪人。

    又过了良久良久,也不知雪停了没有,乃是真气运行的紧要关头,突有一阵踏雪声卷地而来,声势浩大,穿过雪堆,传入了苏禾耳中,恍有万千人众,奔走于雪地之中。

    雪林中忽有一人,历声高叫道:“汝这厮,便是那位不忠不孝,弑父弑母,为天下所唾,受武林所弃,姓苏名禾之鼠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