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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登徒子

    就在不远处的街口,这是出入京城必经的商道,《鋆风酒楼》四字匾额所挂极高,显眼得很,跨进酒楼客人不少,中年管事见来人赶忙凑上去,朝赵鋆风与顾凡尘分别作揖道:“掌柜您今儿有空来这里了,账目都给您备齐了。”

    赵鋆风斜眼摆手道:“我又不是账房伙计,今儿请兄弟吃饭。”看了眼顾凡尘赶忙侧身道:“客官里面请!”

    酒楼基本是提前几天定好雅间,能来此处者不是将相公卿就是豪门子弟,菜一般,价格却是出了名的抢钱,就这样混不吝做生意,每月朝中却还有近半数官员来此小酌几杯。

    管事带着两人来到第六层,瞧着墙上悬挂一幅幅山水湖泽鸟兽长川的画像,木桌板凳摆列齐整且都是精雕细琢。

    不时看到摆架瓷瓶里梅花节节争艳,细看之下花朵却又并未全熟,各色皆有香气沁人,所谓尤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不过如此。

    顾凡尘可谓大开眼界,抬头墙壁又有墨书:醉折残梅一两枝,不妨桃李自逢时。心中啧啧艳羡题诗之人文思,更惊叹若是皇宫又该如何极尽豪奢。

    进了顶楼最贵一处雅间,路上行人景色一览无余,少年恍然,怪不得楼下雅间都要预定,这雅间靠窗位置比到风月楼要高上不少,谁知晓那些王孙贵胄,豪门大阀是来吃饭,还是来一窥杨花春色。

    摆上菜肴不少,吃起来只能说中规中矩并无新奇处,看到墙上用楷书写就的一首词句:“惜,素漫雪,飘万家瓦上点自娇;染,天宇高,压得梅花枝头尽折腰;今,闻古楼洪钟声声飘荡,醒看岁月还长;朝,是抬手落雪离合,覆手满地残霜。”

    皇子殿下似笑非笑问道:“顾兄弟可猜出词名为何?”

    顾凡尘想了想问道:“殿下这首词可有词牌名?”

    赵鋆风点头而笑“崔雪、寻梅,两副词牌名。”

    顾凡尘转头又看了眼墙上诗词,少年摇头道:“这就难猜了,殿下可惜何物染今朝我怎的知道,况且是朝是朝意思天壤之别。”

    赵鋆风拍手而笑道:“顾兄真乃神人也!这都能猜到,佩服佩服!”

    顾凡尘一头雾水看向后者,赵鋆风笑眯眯解释道:“词名就叫:崔雪·可惜何物染今朝、寻梅·可惜何物染今朝。前者重市井后者重朝堂。”

    顾凡尘点头附和道:“词是叫殿下写的,殿下说啥就是啥。”

    两人吃饭间屋子被一层阵法悄然笼罩,赵鋆风笑道:“我本以为顾凡尘会先开口,问我这身份如何敢大摇大摆行在街上。”

    顾凡尘摇头“我又不是皇子殿下,就算今日真有刺杀,那刺客定然先杀殿下。”

    赵鋆风面色古怪道:“如果真有刺杀顾兄弟不救上一救?”

    顾凡尘笑呵呵道:“有本事刺杀殿下定然不是等闲之辈,我躲远些给殿下加油助阵。”

    顾凡尘说到这里表情一僵,少年看向赵鋆风那张笑脸试探问道:“那按殿下的意思,吃完饭得有一场刺杀?”

    赵鋆风细嚼慢咽眼神幽怨,“顾兄弟一猜即中这就没意思了不是。”

    顾凡尘头皮发麻干笑两声,“殿下这一手可是落了下成。”

    赵鋆风笑问道:“咋个下成愿闻其详。”

    顾凡尘道:“殿下今日现身渡口,我又与殿下一路行至酒楼,明里暗里都挑明了立场,大晚上来一场刺杀岂不是多此一举。”

    顿了顿又道:“再说,殿下把我从牢里头捞出来,又落个话柄更不美。”

    赵鋆风挑眉问道:“又?”

    顾凡尘哀叹一声,“殿下故意停步在风月楼就已经犯了忌讳,我好歹是书院学子,传出去岂不是名声扫大街,殿下没人敢当面非议,自然是我背锅。”

    赵鋆风疑惑道:“背啥锅?”顾凡尘白眼道:“登徒子的锅。”

    赵鋆风哈哈大笑,起身倒了两杯杏花酿,将手里杯子与顾凡尘身前酒杯轻轻磕碰,顾凡尘摇摇头,“不胜酒力,殿下想喝只管拿酒坛子炫。”

    赵鋆风有些哀伤道:“顾兄没醉,牢里头捞人可就麻烦了。”

    顾凡尘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敬殿下一个!”

    本就没什么太阳,借着入夜时分雪更盛,错过那两个瞪圆了眼睛的石狮子,唐浩天大步跨入楚国当朝宰相府邸,大门没关,已经有人点上灯笼。

    李旭穿着一身素洁便衣,就站在门楼旁边廊道处,手里头提着鸟笼子不时逗弄,唐浩天双手叠放行了个晚辈之礼。

    丞相大人见来人挑眉一笑,“早闻江陵有个才高八斗文武双全的少年诗仙,今日来府上属实幸事一桩…”

    唐浩天也笑道:“当年李相不及弱冠,金榜探花名动天下,晚辈才疏学浅愧不敢当。”

    李旭摆手而笑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再说才是一芥探花郎,不比金科状元踏马游街,备伞盖仪来得风光无两。”

    黑衣少年搓着双手抖掉身上落雪“李相过谦了不是,要不咱们进去聊,外头属实冷了些。”

    李旭笑着点头“好。”

    打更人已经走过一趟,整座上京除了东边紫禁城里的红墙高筑光韵犹存,余下灯火尽熄黑得有些可怕。

    赵鋆风背后是那起先打死也滴酒不沾,结果两口黄梅猫尿灌下去…瞅瞅这个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家伙,赵鋆风感叹道:“这辈子头回背少年,顾兄弟你得知足。”

    回到书院,房门闭合,顾凡尘一双眸子随之悄然睁开,困意醉意全无。

    脑海中梳理着赵鋆风所有言语,少年知晓自己被这个楚国七皇子拉入怎样一场乱局。

    摩挲着手中的鎏金玉牌,思来想去总觉着有些亏了,少年一直记得那纤尘不染的剑客对自己所说,究竟是何人要他带话,为何带话又无话。

    那双好像没有睡醒的眼眸里,有让少年心忌到极点的锋锐,拳头虚握放在身前,自己还是太弱,看了眼窗外夜色闭眼开始修炼。

    今日的少年六更才起,平躺在床上捂着肚子,昨夜酒楼里头光顾着揣摩,什么老少皆宜的黄梅清汤,害的自个儿都没夹两口菜属实饿死个人。

    简单洗漱一番,看着铜镜里头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顾凡尘傻呵呵笑着“谁家俊后生帅成这样,可惜了古人非把那倾国倾城,天生丽质放在女子头上,不然小爷可算得上当之无愧。”

    幸好是悄咪咪自言自语,叫旁人听去非得由衷赞叹一声脸比城墙厚…

    还是黑布隆冬的光景,今早风大并无落雪,靴子踏在铺满了白素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有嗤嗤声响。

    打量着周遭人生地不熟的陌生环境,晓得这里是上京的南宫书院,努力回想昨夜赵鋆风背自己回来时,好像路过一处灶房来着。

    摸着黑只无头苍蝇一般瞎逛荡,这书院只能用非常之大来形容,建筑轮廓看着古朴,路旁一排排叫不出名号的冬梅盛开,只是肚子叫唤个不停,自然没了留步赏景的心思。

    忽然,少年脚步猛然停下,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唯一亮着的屋舍,深吸入一口夹杂着浓郁肉香的寒气,那是酱腌肉,卤鸭脖,配上些麻婆豆腐跟鲈鱼汤的香气。

    踮起脚尖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往那香气飘来的屋子走去,爬到窗口瞧去,却见是一个高挑男子正拿勺子搅拌汤汁。

    哼着小曲儿好不惬意,少年是越看越眼馋,咽下口水打算进去,那男子却在此时猛然回头。

    见有人趴在窗口眼睛冒光,那高挑男子大怒拿着勺子的手指向少年,气愤开口:”好你个毛贼,月黑风高的又敢来偷师我厨艺,不长记性是不是!”

    事发突然,不等少年反应那人就飞奔出屋子,顾凡尘见来人总感觉有些眼熟,可又记不得在哪里见过。

    上下打量一番因该是这一届的学子,那便不是隔三差五来偷师的毛贼,见是初犯不知规矩男子也打消了问候顾凡尘十八辈祖宗的打算。

    斜眼瞅了瞅少年那一副饿狼般眼神,“小子你以后在书院得记清楚,我李苏的灶房不能进,尤其是我做饭的时候!”

    少年以大毅力忍住了扑食冲动,微微抬头看到那人样貌,脑海中某人身影浮现,试探开口道:“嘶,这位大哥可认得李萧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