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护送（下）
“河间城神甫，多纳多·马尔，向您致意。
我自以为在河间镇的数年潜伏，没能真正发挥作用。直到今天！我的敬爱的友人，多纳多。
我使用仪式，成功唤醒了一位‘竖瞳’——可笑的是，他的存在，还是无知的龙堡兵团亲口告诉我的。他们称，竖瞳的存在是恶魔，愚昧者的历史记忆如此不堪，他们对古老统治已经遗忘至此了吗？所幸，仍有你我，还有无数同胞在不懈支持。
我有理由相信，这位竖瞳将会——信中不便多言，还请您赶赴河间镇，以接引与证实教团使徒的名义。”
多纳多翻译出其中掺杂的密语，然后就烧掉了这封信。
“罗伯特·卡兹，他就是……那位使徒吗？”
他的手颤巍巍的，如果没有那些厚实老化的茧皮，他的五根手指简直像几条螃蟹腿。
这是灼耿心里的想法，老人的手抬起又放下，像之前的牧师一样，怪怪的——至于螃蟹腿，因为自己刚刚在河里见到了那种东西，有镇民说这很好吃。
“显而易见，神甫。”罗伯特同样激动。
自从罗伯特对自己做了那些怪事，灼耿的脑子就变得乱糟糟的了。
起初，他对漂亮的同类，又不完全是同类的异性很感兴趣；比如丽雅，灼耿记住了她的名字。后来，那种小巧漂亮的，叫做金龙的玩具也很不错。当然，还有那些不自量力挑衅自己的同类，以及……让自己觉得很奇怪的龙兽。
灼耿想念出他们口中，对那些自己感到熟悉又陌生的野兽的称呼，但心中没有一个关于所谓通用语的词。
就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周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所见所听都疯狂地涌了过来，自己却放佛被封住嘴，难以发声，把他们吐出。
灼耿回应神甫的方式是，摸了摸他。
神甫一直仰头注视着灼耿的眼睛，灼耿抚摸他时，能明显感到老人身躯一颤。
多纳多看向罗伯特，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尊敬的神甫，无意冒犯。”沃兹走上前，想了一下，还是用自己的礼仪，握拳于胸、微微弯腰。
“您能确定他，灼耿，就是使徒吗？”沃兹还在找寻自己的答案。
“当然。”神甫不假思索，然后又很快添了一句，“不过我需要进行进一步的仪式，这一切需要更多的协助，只能在城里的教堂完成。”
“这正是我在信上所说的，神甫，我们需要您带使徒回家。”罗伯特说道。
“一切和我们几日前商量的一样，不如我们即刻动身吧？”高登加入其中，继续道：“我和沃兹也需要向河间城的猎人们禀报最近的异常现象。”
暴怒的飞龙，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兽潮。
并非龙堡的通讯原始，只是龙堡猎人们大多居无定所，足够管理这种异常现象的几位更是常常四处奔波。高登根本无处寄信，只好去河间城等待他们归来。
“看来，各位都迫不及待想要见证这个奇迹了。”多纳多的喜悦不加掩饰。
“对了，沃兹。”高登来到沃兹跟前，“之前那队人……都跑了，你是知道的。”
沃兹有点诧异高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于是问：“我知道，怎么了？我不会寻仇的，那些人我就当没见过。”
“不，不是。”高登摇摇头，“有个佣兵，是个年轻人，他似乎被同伴遗弃了。”
福莱？
灼耿不太记得这个名字，但是他的心底能浮现起一张面孔。一些，卷曲的毛发。
“他嚷嚷着说自己是无辜的，听说灼耿是使徒后，还说自己要陪他一起去河间城。”高登将年轻佣兵的话复述。
“为什么？”沃兹不由问。那个人为什么要去河间城，难道想傍上灼耿吗？
教团的几位正乐于有机会“叙旧”，没有打断沃兹和高登的交流。
高登咂咂嘴，“他说他是，河间城骑士长的儿子。”
“好吧，那就带他去。”沃兹答应下来，随后大吼一句，“所有人，我们该回河间城了！”
士兵们兴奋地吆喝回应。
河间镇毕竟只是一个村镇单位，难以容纳这么大规模的部队，几天下来，供给很快就会不足。
……
由逆羽卫士带头，庞大的队伍从河间镇出发，一路沿阿麦纳江逆流而上，赶赴河间城。
走出阿麦纳河，很快脱离了河间镇还能看的群山包裹。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人们连几个矮丘都很难看到了。
“我们还在哈涅流域，离终点可有不短的距离，你打算就这么走过去吗？”沃兹悠悠驭马来到灼耿旁边。
灼耿看了看沃兹胯下的马匹，一脸不屑。
多纳多和罗伯特本坚持要陪着灼耿步行，但没几步下来，俩人就乖乖回到了马背上。而灼耿对此毫不在意，他漫不经心地跟着比利——也就是高登口中那个被遗弃了的佣兵。
灼耿手里还有那枚金龙，他轻轻碰了碰比利，想看他还有没有类似的宝贝。
比利不耐烦地躲开灼耿，脸上写满了不悦。
他在迁怒于我吗？
灼耿想。
因为那几个人抛弃了我们。
灼耿并不觉得愤怒，他只是替自己的小金龙失去了本该有的大家庭而感到惋惜，说起那个女人。
算了，不去想了。
灼耿不知道他们要带自己去哪，但他其实不抗拒罗伯特对他做的那些事。那个声音，那些力量，那种从每一寸皮肤的肌理升腾而起的躁动感。
“快看！”
士兵们惊慌的喊叫声把灼耿带回现实。
阴影。
莫里斯是龙堡老兵了，他老练周到，受团长高登的赏识，担任着第五小队的队长一职。如今，他作为一名依然有活力的士兵，为落后在兵团末端还未彻底恢复的伤兵们垫底。
阴影。
那阴影刚一出现，就很诡异。
起初，莫里斯以为这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在哈涅流域，或是整个浦兰大平原，雨水不是特别常见的，但偶尔的大雨没有征兆，甚至你面前不远处还阳光笼罩，背后就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阴影是带来雨的乌云吗？
莫里斯带着疑问回头，然后见到了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上古时，龙灾频发，人类只能躲在用生命水银浇铸的城堡里。那种生物的吐息能融化一切盔甲、城池和营垒。
他只是目睹了其尊容，就差点昏厥过去。
“巨龙！”
莫里斯能听到同伴们惊慌无助的嘶吼，那个词像是一根细针一样，在他的耳蜗里搅动。
巨龙。
不是龙兽，或是双足飞龙，又或者铁桶子树林里会飞的四翅蜥蜴。龙堡对于龙类的称谓有着严格的要求。
那阴影在扩大，是他——它在向下施压。
莫里斯情不自禁地使用了“他”，他根本不认为巨龙属于野兽的范畴。
正统的，四足有翼的六肢龙类，会吐息并拥有魔力，是和人类一样的高级智慧生物，拥有和人类相同甚至超越人类的智慧！
果然，不同于它那常掀起令人恐惧的龙灾的双足飞龙远亲。巨龙的攻击根本不可抵挡。
炽热的高温席卷了莫里斯。
他闭眼呻吟，不敢去看，他知道自己的大腿不会淌满鲜血，恐怕能一捧灰烬都不能留下。接着，是一片雄浑的大火噼啪，惨叫声让莫里斯恍惚来到了地狱，身边满是厉鬼的尖叫。
睁眼看时，四周升起烈焰，还在喷射的火柱另一端有一颗硕大无朋的头颅。它缓缓转过来，那对宛如熔岩的眼睛与他目光相接。莫里斯浑身颤抖，冷汗直流，两个最极致的温度同时在他的躯壳和灵魂上交汇。他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
我自以为在河间镇的数年潜伏，没能真正发挥作用。直到今天！我的敬爱的友人，多纳多。
我使用仪式，成功唤醒了一位‘竖瞳’——可笑的是，他的存在，还是无知的龙堡兵团亲口告诉我的。他们称，竖瞳的存在是恶魔，愚昧者的历史记忆如此不堪，他们对古老统治已经遗忘至此了吗？所幸，仍有你我，还有无数同胞在不懈支持。
我有理由相信，这位竖瞳将会——信中不便多言，还请您赶赴河间镇，以接引与证实教团使徒的名义。”
多纳多翻译出其中掺杂的密语，然后就烧掉了这封信。
“罗伯特·卡兹，他就是……那位使徒吗？”
他的手颤巍巍的，如果没有那些厚实老化的茧皮，他的五根手指简直像几条螃蟹腿。
这是灼耿心里的想法，老人的手抬起又放下，像之前的牧师一样，怪怪的——至于螃蟹腿，因为自己刚刚在河里见到了那种东西，有镇民说这很好吃。
“显而易见，神甫。”罗伯特同样激动。
自从罗伯特对自己做了那些怪事，灼耿的脑子就变得乱糟糟的了。
起初，他对漂亮的同类，又不完全是同类的异性很感兴趣；比如丽雅，灼耿记住了她的名字。后来，那种小巧漂亮的，叫做金龙的玩具也很不错。当然，还有那些不自量力挑衅自己的同类，以及……让自己觉得很奇怪的龙兽。
灼耿想念出他们口中，对那些自己感到熟悉又陌生的野兽的称呼，但心中没有一个关于所谓通用语的词。
就像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周围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所见所听都疯狂地涌了过来，自己却放佛被封住嘴，难以发声，把他们吐出。
灼耿回应神甫的方式是，摸了摸他。
神甫一直仰头注视着灼耿的眼睛，灼耿抚摸他时，能明显感到老人身躯一颤。
多纳多看向罗伯特，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尊敬的神甫，无意冒犯。”沃兹走上前，想了一下，还是用自己的礼仪，握拳于胸、微微弯腰。
“您能确定他，灼耿，就是使徒吗？”沃兹还在找寻自己的答案。
“当然。”神甫不假思索，然后又很快添了一句，“不过我需要进行进一步的仪式，这一切需要更多的协助，只能在城里的教堂完成。”
“这正是我在信上所说的，神甫，我们需要您带使徒回家。”罗伯特说道。
“一切和我们几日前商量的一样，不如我们即刻动身吧？”高登加入其中，继续道：“我和沃兹也需要向河间城的猎人们禀报最近的异常现象。”
暴怒的飞龙，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兽潮。
并非龙堡的通讯原始，只是龙堡猎人们大多居无定所，足够管理这种异常现象的几位更是常常四处奔波。高登根本无处寄信，只好去河间城等待他们归来。
“看来，各位都迫不及待想要见证这个奇迹了。”多纳多的喜悦不加掩饰。
“对了，沃兹。”高登来到沃兹跟前，“之前那队人……都跑了，你是知道的。”
沃兹有点诧异高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于是问：“我知道，怎么了？我不会寻仇的，那些人我就当没见过。”
“不，不是。”高登摇摇头，“有个佣兵，是个年轻人，他似乎被同伴遗弃了。”
福莱？
灼耿不太记得这个名字，但是他的心底能浮现起一张面孔。一些，卷曲的毛发。
“他嚷嚷着说自己是无辜的，听说灼耿是使徒后，还说自己要陪他一起去河间城。”高登将年轻佣兵的话复述。
“为什么？”沃兹不由问。那个人为什么要去河间城，难道想傍上灼耿吗？
教团的几位正乐于有机会“叙旧”，没有打断沃兹和高登的交流。
高登咂咂嘴，“他说他是，河间城骑士长的儿子。”
“好吧，那就带他去。”沃兹答应下来，随后大吼一句，“所有人，我们该回河间城了！”
士兵们兴奋地吆喝回应。
河间镇毕竟只是一个村镇单位，难以容纳这么大规模的部队，几天下来，供给很快就会不足。
……
由逆羽卫士带头，庞大的队伍从河间镇出发，一路沿阿麦纳江逆流而上，赶赴河间城。
走出阿麦纳河，很快脱离了河间镇还能看的群山包裹。在这片广袤的平原上，人们连几个矮丘都很难看到了。
“我们还在哈涅流域，离终点可有不短的距离，你打算就这么走过去吗？”沃兹悠悠驭马来到灼耿旁边。
灼耿看了看沃兹胯下的马匹，一脸不屑。
多纳多和罗伯特本坚持要陪着灼耿步行，但没几步下来，俩人就乖乖回到了马背上。而灼耿对此毫不在意，他漫不经心地跟着比利——也就是高登口中那个被遗弃了的佣兵。
灼耿手里还有那枚金龙，他轻轻碰了碰比利，想看他还有没有类似的宝贝。
比利不耐烦地躲开灼耿，脸上写满了不悦。
他在迁怒于我吗？
灼耿想。
因为那几个人抛弃了我们。
灼耿并不觉得愤怒，他只是替自己的小金龙失去了本该有的大家庭而感到惋惜，说起那个女人。
算了，不去想了。
灼耿不知道他们要带自己去哪，但他其实不抗拒罗伯特对他做的那些事。那个声音，那些力量，那种从每一寸皮肤的肌理升腾而起的躁动感。
“快看！”
士兵们惊慌的喊叫声把灼耿带回现实。
阴影。
莫里斯是龙堡老兵了，他老练周到，受团长高登的赏识，担任着第五小队的队长一职。如今，他作为一名依然有活力的士兵，为落后在兵团末端还未彻底恢复的伤兵们垫底。
阴影。
那阴影刚一出现，就很诡异。
起初，莫里斯以为这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在哈涅流域，或是整个浦兰大平原，雨水不是特别常见的，但偶尔的大雨没有征兆，甚至你面前不远处还阳光笼罩，背后就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阴影是带来雨的乌云吗？
莫里斯带着疑问回头，然后见到了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上古时，龙灾频发，人类只能躲在用生命水银浇铸的城堡里。那种生物的吐息能融化一切盔甲、城池和营垒。
他只是目睹了其尊容，就差点昏厥过去。
“巨龙！”
莫里斯能听到同伴们惊慌无助的嘶吼，那个词像是一根细针一样，在他的耳蜗里搅动。
巨龙。
不是龙兽，或是双足飞龙，又或者铁桶子树林里会飞的四翅蜥蜴。龙堡对于龙类的称谓有着严格的要求。
那阴影在扩大，是他——它在向下施压。
莫里斯情不自禁地使用了“他”，他根本不认为巨龙属于野兽的范畴。
正统的，四足有翼的六肢龙类，会吐息并拥有魔力，是和人类一样的高级智慧生物，拥有和人类相同甚至超越人类的智慧！
果然，不同于它那常掀起令人恐惧的龙灾的双足飞龙远亲。巨龙的攻击根本不可抵挡。
炽热的高温席卷了莫里斯。
他闭眼呻吟，不敢去看，他知道自己的大腿不会淌满鲜血，恐怕能一捧灰烬都不能留下。接着，是一片雄浑的大火噼啪，惨叫声让莫里斯恍惚来到了地狱，身边满是厉鬼的尖叫。
睁眼看时，四周升起烈焰，还在喷射的火柱另一端有一颗硕大无朋的头颅。它缓缓转过来，那对宛如熔岩的眼睛与他目光相接。莫里斯浑身颤抖，冷汗直流，两个最极致的温度同时在他的躯壳和灵魂上交汇。他这辈子从没这么害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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