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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年前的惨案

    “那天,下着雪。。”

    十年前的叶浅幽,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她能还有为养父翻案的那一天,世事难料,正如她如何也想不到,她最珍视的家人会这么早就与她天人两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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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浅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自自己忆事以来,自己就待在叶家了。养母金棠钰的身子一直不好,所以全家人都倚仗着在外劳碌的父亲。

    与其他养父母不同,纵使叶浅幽没有被捡来的记忆,只有存在于脑海深处的一个模糊的轮廓,叶桐川还是毅然决然地将自己不属于这个家的血脉告诉了她,从小她就知道,自己不是这个家亲生的女儿。

    幼时的她,虽面对一切新奇事物都感到好奇,可她也深知有父母和没有父母的区别。

    她一开始也是怀疑过的,可她怎么找,家里都没有她出生时的照片,后来,叶桐川将那份冰冷的白纸黑字摆在自己面前时,便也容不得她不信了。

    血缘是不会骗人的。她与他们,终究流着不一样的血。

    即使过了十几年的岁月,叶浅幽依然铭记着那段日子,童年本该是美好天真的,本该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可在她偶然看见在学校里,因为无父无母而被霸凌的男孩时,她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恐慌席卷着小小的孩子脆弱的心灵,即使那段记忆早已模糊,可那份感情也依旧存留,根深蒂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你本质上,和那名无父无母的孩子,是没有区别的。

    小孩子的心思何其简单,她不敢与其他同学亲近,生怕他们发现自己看似冷淡的躯壳,其实只是不堪一击的,脆弱得轻轻一拍,就可以打破。

    也因为此事,她尽量降低在所有人面前的存在感,包括最亲近自己,下定决心收养自己的养母,生怕一个小小的过错,自己就要被重新抛弃掉。那段时间养母对她很好,甚至好过亲生女儿叶隙,让叶隙平白生了好几天的气。她给自己的每一分关怀,都像一座巨山般压得自己没有喘息空间,她生怕自己吃的下一顿饭,就是自己在这个家吃的最后一顿散伙饭了。

    那一年养父回来时看到自己战战兢兢的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后来她才知晓,她的脆弱,她的胆怯,其实都是啼笑皆非的荒谬。

    叶浅幽对父亲的工作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一年里只回来一次,每次回来都会带来许多东西。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天光阴沉了好几日,最终下起了冰雹。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墙上,落在窗户上。

    客厅内一家三口的嬉笑声与这份寒冷相比,温暖地令人心颤。

    十岁的叶浅幽痴痴的趴在窗台上,脚边倚着暖气,看着一颗颗冰球落下,又与地面的水融化,最终融为一体。

    不知何时,客厅的嬉笑声渐渐没了,变为了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叶浅幽也不得不去注意的争吵声。她皱了皱眉,终究没有推开门,那些争吵声全部化作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噪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过多久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叶隙猛地推开门进来,眉目间染上几分忧愁,她与叶浅幽年纪相仿,眼瞳中的光却带着叶浅幽羡慕的干净澄澈。

    “快收拾东西,我们要搬家了。”叶隙说着,就取出了她的书包。

    叶浅幽疑惑不解,“搬家?为什么?”

    叶隙收拾东西的手依旧没有停顿,她将书本,布偶,还有许多小东西都一股脑地塞进包里,“不知道,爸爸是这么说的。”

    叶浅幽摇摇头,并没有多想。

    客厅的争吵声过了许久,终于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叶隙是最先被送走的那个,她带着家里许多东西,和父亲的亲信一起开着车走了,叶浅幽趴在窗台上,看着父亲举着伞,沉默的盯着那辆黑色的车,许久,许久。

    “浅幽,快点!”

    “来了。”

    后来,母亲出门了,父亲与自己将许多行李搬上车,填满了整个后座。

    整个车子只剩下了两个位置,叶浅幽多看了一眼前座,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那对泛着雪光的瞳,又黯淡了几分。

    “愣着干嘛,快上车!”父亲轻轻喘着气,话语间显而易见的急促,他见叶浅幽还是没有动作,主动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将她推了进去,厉声喝道,“赶紧把安全带系上!”

    叶浅幽愣了愣,听话地系上了安全带,“妈妈呢?”

    “她去给你们办转学手续了,接走你妹妹的那个叔叔很快就会回来接她的。”终于上了车,叶桐川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汽车缓缓发动,一时间二人相对无言,叶浅幽撇开目光看着窗外,冰雹不再下了,雪花却还依旧飘着,天气依旧昏昏沉沉地像是一片灰色的画布。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驶上高速公路。

    “浅幽?”叶桐川忽然开口唤她,声色祥和地好似一壶暖暖的水,沉浸在其中让温暖沁入心脾。

    “嗯?”叶浅幽应声道,目光却还盯着在视线里越来越大的收费站。

    眼角余光瞥见叶桐川似乎想要拿出什么,可他手上的动作却和他的表情一同凝滞住了,他的脚努力的蹬着,绝望刹那间布满他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车子没有减速,在叶浅幽惊诧,而又瞬间变得惊恐的表情下,直直的撞上了收费站的围栏。

    画面的下一秒,是叶桐川骤然放大的脸,她撞上了某处尖锐的地方,刺痛瞬间从眼角右边约莫两厘米处传来,血液逆流,车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翻转过来,她蜷缩在父亲的怀里,泪水与血水混着布满了她整个视线,她被吓得几乎失语,却还是从鼻腔挤出的细细呜咽声与火焰燃烧声一同,囚禁在着逼仄可怖的小小空间里。

    后来她被救出来了,据照顾她的医生说,她很幸运,其他地方都没有留下什么损伤,只是太阳穴下方的位置被划破了一道伤口,缝了好几针,虽然以后会留疤,但至少她还能重新呼吸属于这世界的空气,还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般活着。

    只有叶浅幽自己知道,这道伤疤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记那天下着雪的黄昏,有一个毅然决然扑向自己的人,一个将自己死死按在怀里,最终却任由自己感受着那个宽大的怀抱,渐渐失去了温度。

    她时常趁着输液结束坐在医院门口等,即使医生告诉她,她被救出后的半个小时,车子就已经发生了爆炸,父亲冰冷的尸体与车子一同卷入那场名为意外的漩涡。

    自欺欺人虽然可耻,但却总归是给自己的一份安慰,即使这份安慰可笑的离谱。

    她说,等到雪停了,阳光出来了,花开了。父亲就会带着母亲和妹妹来接她的。

    医生三番五次地把她带回来,终于,第二天下午,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说,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是父亲手中紧握着的,虽然父亲被卡在了车底下,但这个小盒子却被带了出来。

    叶浅幽忽然回忆起在车上时,就在变故发生的前一刻,叶桐川曾温柔地呼唤自己,好像想要掏出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吗?

    盒子被染上了血,即使被擦试过无数遍,也还是有血痕,叶浅幽总觉得盒子上也染着隐隐的血腥味。

    里面的东西却还保存完好,那是一个小小的里拉琴项链,她记得父亲去年回来时,自己非常钟爱游戏里面里拉琴的模样,甚至在纸上画了许许多多丑得不行的里拉琴。

    自己确实钟爱音乐,可里拉琴只是自己一时兴起罢了,那些纸团也早就被自己丢掉了,难道就被叶桐川记住了么?

    旁边是一封还未开封的信,火漆旁写着自己的名字。

    叶浅幽双手颤巍巍地拆开了信封,在心里默念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那些字像是一个个支离破碎的音符,组织不成一首婉转的曲子,却也深深地镌刻在叶浅幽的记忆深处,永远停留。

    泪花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信纸上,滴落在她颤抖的双手上,滴落在小小的里拉琴项链上。

    原来她一直,都是个傻瓜。

    好像有什么在心中皲裂,破碎,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然地爬上心间,最终成为了无可替代的永恒。

    三天后,愿意乖乖待在病房里的她又重新见到了金棠钰和叶隙,两个人见到她的时候几乎可以说的上是狼狈,叶隙的衣服上蒙了灰,看起来还算整洁,金棠钰却更要脏乱一点,腿上还贴着创可贴。她们都尽力扯着无论如何也算不得甜的苦笑,照顾着,安慰着自己。

    也是在那时她了解到,那个所谓的父亲的亲信,根本没再去接金棠钰,他将叶隙放在一个荒僻的乡村,最终被好心的村里人带着找到了金棠钰。

    一时间被告知一个女儿丢了,另一个女儿和她唯一的爱人出了车祸,一死一伤。金棠钰的心情,当时又是如何的呢。

    没有什么比两个女儿失而复得,更让金棠钰布满创伤的心,好过一点的了。

    金棠钰坚信,这件事是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她游走在警察局与医院中,拼命调查着,可她们就跟和全世界作对似的,不仅没有丝毫进展,反而在叶隙好不容易想出医院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的时候,差点被人打了一顿。

    巧合多了,便也不是巧合了。

    不知为何,她主动提出放弃调查,此事瞬间有了结果,以意外结案。一夜之间,她满头乌黑的长发间,竟是多了许多肉眼可见的白色。叶浅幽躺在病床上担忧地看着她,金棠钰无力地笑笑,窗外的光笼照在她身上,她的头发又白了些,皱纹满满的脸几乎变得半透明,像是同这冬日一起,融化进了白色的雪中。

    她们最终还是离开了那座城市,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必须继续活着。

    叶浅幽幼时最恐惧的,就是被双亲抛弃,可当叶桐川走了之后,她却好像不一样了。

    她的沉默不再是从前的沉默,笑也不再是从前的笑了。

    手中握着的咖啡杯已然不再温热,许多年以后,叶浅幽终于能不再落泪地,淡然的讲出这一切了。

    江惜澈沉默了,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便是如何想要设身处地,也是无法全部理解的。更何况她离死亡曾经那么近过。

    那时的叶浅幽就已经知道了吧,即使她等过一个又一个冬日,即使等到花开,再谢,也不会再见到一个活着的叶桐川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展开久违的笑吧?

    江惜澈的语气变得极其轻柔,“那。。那封信,你的父亲给你写了什么?”

    叶浅幽抬头看向水晶吊灯,淡淡地说,“他在岗位上待久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无情的人,他本想,我迟早会知道我不是他亲生女儿的事,就想早早告诉我,让我早早接受这个事实,可他没想到这会对我带来那么大的创伤,所以。。”

    叶浅幽的语气到后来越来越轻,轻的几乎没有了,她苦笑一声,才重新提高声音,说道,“他向我道歉,虽然见面不多,但收养我的决定,是他和母亲一起决定的,尽管我们的骨子里流着不一样的血,可是在他心里,我也已经是他们名正言顺的,亲女儿了。”

    她怎么就忘了呢,在她更小的时候,叶桐川还未久居别市时的那段快乐的日子了呢?

    那条项链被她收罗在柜子里,她每每看到它,都好像有一抹苦涩忽然爬上心间,勾起那个雪天的浓浓血气。

    “浅幽,”江惜澈忽然没有连名带姓地叫她了,他的眼瞳仍然深邃,看不清情绪,可他却忽然露出一抹笑意,“我会帮你的。”

    叶浅幽看向江惜澈,嘴角的苦笑刹那间消散了,多了一丝暖意。

    窗外的寒风依旧存在,房内的温暖也依旧存在。

    心里的温暖,也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