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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礼成

    春风拂面,翠意盎然。

    早晨八点半,文河来到恭王府南门,苏捷已经飘然向他走来,她穿着古香古色的月白中式长袍,发髻还扎着一根簪子。

    文河从没见过她这种古典造型,端庄婉约,跟壮丽的古建筑十分应景。

    苏捷问:“为什么来这呢?”

    文河说:“我没来过,好奇。我在BJ九年了,其实跟BJ没什么关系,上学闲暇时间都打游戏了,工作后没有喘息,哪儿都没去过。《绝技》第二季启动了,我需要大量补课,不能总是闭门造车。逛逛名胜古迹,场景布局才有灵感。”

    他们沿中路轴线穿过两道宫门,便见到一道台基,尽头是气势恢宏的银安殿,绿色琉璃瓦顶,檐角上七个垂脊兽。他们慢悠悠地逛完富丽堂皇的府邸,进入幽深秀丽的古典园林,古树参天,曲廊亭榭。大戏楼里有唱腔优美的昆曲表演。他们驻足观看了一阵,买了文创雪糕,走到蝠池旁边的亭子坐下。

    苏捷说:“《绝技》都发布了,我还不知道第十二位仙子隐藏在哪里。”

    文河说:“这是一个埋伏,柳岩真踏破铁鞋也找不到最后一位仙子,降魔时机却不能再拖,于是激烈开战,被山魔的一支毒箭射中,危在旦夕。其实第十二位仙子就是他的父亲柳百鸣,只有神医父亲能破解剧毒。”

    苏捷说:“所以救父在先,一起除魔?看来多数玩家都要掉陷阱里了,一般思维肯定四处寻仙求药。哎呀,我不该让你剧透,应该自己闯关到最后。”

    文河笑道:“你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打游戏?”

    苏捷说:“你的气色好多了。上次在老家见到你,特别清冷憔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我好想把你的温度找回来,可我自己也很冷。”

    文河凝视着她:“对你,我的心始终是热的。”

    苏捷叹道:“可我感觉不到你的热度啊,从我们认识,从第一面开始,基本上所有的进展都靠我在推动。你的主动屈指可数,我都会热情回应。包括在摩天轮的求婚,我答应得那么快,没有丝毫矜持。你说你在乎我,我换个电话你就不联系我了,我又开始用以前的微信号了你也没发现。好吧,你来广州找过我,不过是为了吵架,我提出分手,你都不挽留。你没有魄力,没有拿出一个男人的力量抓住我。你在马场看到我,却视而不见。连这一次的见面,都是我发起邀约。我在想,这是我的爱人吗?有一天我累了,推不动了,我们就渐行渐远了。”

    文河说:“不是这样啊,苏捷,每次我看到你,你都过得很好,自由浪漫,随心所欲。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如果没有你的折磨,我会过得很好。我都开始监控你了,你还感觉不到我的疯狂?有段时间,我承认我故意疏远你,因为我很讨厌这种牵肠挂肚的滋味儿。”

    “可是,朋友日、自由日都是你提出来的,你身边也少不了追随者。我给你空间,不敢靠你太近,怕你腻烦,但我不得不忍受猜忌和痛苦。”

    “我以为所谓的自由会让我解脱,结果更加心烦意乱。无数次聚会上,我想着你。只是因为遇到你,别人绝不会让我变成这样。”

    “那我就如你所愿,以一个男人的力量抓住你,你怎么挣脱我都不放手了。”文河握住她的手。

    苏捷轻轻依在他身上:“外婆说的对,一生做一件事很幸福。换而言之,一生爱一个人也很幸福。”

    “也许是自卑心理在作祟,总觉得你这样光艳的女人,战神、艾伦这样的极品男看起来跟你更搭配。”

    苏捷点了他的脑门,笑道:“他们都太聪明了,我身边的聪明人太多了,所以我要找个笨家伙,好让我欺负。”

    文河亲吻了她的手背:“苏捷,请嫁给我,赋予我一生被你‘欺负’的权利。”

    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

    早晨,文河收到了影子寄来的贺礼:一对价格不菲的纯金天鹅摆件。本部门文河邀请了康总和战神参加婚礼,理论上也该请影子,但苏捷坚决不同意。

    文河打电话向影子道谢,她说:“心安理得地接受幸福吧,别觉得苏捷为你牺牲了什么。事业进入瓶颈时,投奔家庭对她是个不错的选择。公司有不成文的规矩,高管之间不通婚,她不能嫁的是战神,索性吃个嫩草。”

    人如其名,影子是那么擅长制造心理阴影,而文河现在完全对她免疫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婚礼仍在米总家的四合院举行,规模缩小了一些,程序也更简易。和去年这时候的景色相似,灰瓦红墙老砖地,晚樱落下的花瓣铺成天然红毯。庭院里搭起一个仪式台,大到水墨画背景板,小至宾客签到簿和毛笔架,都是苏捷亲自挑选。

    长辈在堂屋饮茶,苏捷在厢房梳妆,米总陪文河四处转转。穿过垂花门,她停下步子:“你们俩儿折腾来折腾去,感觉拖了很久。其实你这个年纪,绝对算“英年早婚”,是不是很紧张?”

    文河说:“还好董事长出差了,如果他在场,我就更紧张了。”

    米总笑道:“是怕他当了证婚人,以后你跑不了吗?”

    文河说:“往哪儿跑呀,百鸟归巢,还是家里最好。”

    米总说:“这两地分居也是麻烦,我有朋友在广州开公司,你要不要过去?”

    文河说:“做完二期项目我就考虑调动,苏捷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太阳从树梢后跃出,八哥拍拍翅膀,飞速摆动金色的脑袋,啄食小瓷碗里的豆子。

    文河还有个憋了好久的问题,今天不抛出来,以后恐怕没机会了。文河问米总:“以前跟您一起跳搏击操,您发力巨猛,我想知道您跳操时在想什么?

    “前夫。”米总淡淡一笑,把精美的胸花别在文河的西装上,“人生的好光景不多,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光了,你们年轻并且相爱。”

    田戈和白杏儿嘻嘻哈哈地跑过来。

    田戈向文河作揖道:“今日大喜,不易动怒,所以我要向你报告,我接到新加坡管理大学的offer了,八月底报到。”

    文河叫道:“这等大事你敢瞒着我?你知道我为了聘你进入项目组费了多少周折?还得罪了影子。”

    田戈说:“一般高级顾问都不坐班,我线上参加你们的会议即可,又不耽误干活儿。当然,贵公司如果愿意承担机票住宿,我每月往返两地也不在话下。”

    文河说:“罢了,看在你帮我照顾白杏儿的份上,我就饶了你。”

    白杏儿说:“他哪里照顾我,就一个破箱子,还得我在学校附近租房子。”

    田戈说:“白杏儿小姐,眼光要长远,你在培养潜力股,等你年老色衰直播没人看的时候,还不得靠我养家糊口?”

    白杏儿狠狠打了他一把,转向文河:“哥,能不能在婚前抱抱我?”

    文河惊喜道:“你叫我什么?没听够,再叫一声。”

    白杏儿扑进他怀里:“哥——”声音又甜又软,把他萌化了。

    “我并不开心,因为你太喜欢苏捷了,什么都听她的,以后就不会理我了。”白杏儿说。

    文河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我最宠爱的人当然是你,永远是你。”

    田戈望着来来往往的嘉宾:“咦,小雅怎么自己来了?我以为她会带着潘大公子。”

    白杏儿说:“当然不能让初恋看到她成双成对。气氛越热闹,她显得越孤独,惹人怜爱,这样才能成为我哥心里的白月光。”

    “你可够坏的。那战神也是自己来的。”田戈说。

    “人家战神是真单身,真痴情。”白杏儿打抱不平。

    苏捷请来了罗先生作婚礼司仪,他已经在远处向他们挥手了。

    文河走到庭院,看到了端庄俏丽的新娘,花苞型盘发,穿着外婆做的玫瑰花红旗袍,腕上挂着凤凰手包,金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对绣花鞋百花吐蕊。难以想象,几近失明的外婆费了多少精力才能绣出这样精美的套装,她认为出嫁是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丽最重要的时刻。一针一线都是真,来来回回都是情,一上一下都是活,一出一入都是话。外婆的话应验了,文河在绣品里感受到了外婆的气息,听到了她的祝福。

    罗先生浑厚的声音回荡在院子,庄重不失幽默。岳父作为双方家长代表讲话,言简意赅,说惜缘之人自多福。不摆架子不落俗套,令文河肃然起敬。

    文河的父亲欣然来了首二胡曲《野蜂飞舞》,激情炫技,手臂像通了电般疯狂震颤,琴拉得要着火了似的,博得满堂喝彩。台下的母亲眼睛湿湿的,两颊泛着红光。她今天特意盘了头发,穿了一身红色套装,化了淡妆,文河觉得她很美。

    交换戒指的环节,文河对苏捷说:“谢谢你让我拥有更宽广的视野,领略到更美丽的风景。生活是最好的游戏,让我们一起按下PLAY键。”

    苏捷深情地望着他:“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梦中人。没有语言能表达此刻的心情,我想起一句诗:无论爱情是神灵,是游戏,还是一场偶然的相遇,只有在爱情里,我们岁月的荒芜,才能找到荫蔽。我要给你一件宝贵的信物。”说着,苏捷从手包里掏出一枚香包,展示给大家。

    四片鲜绿的叶子盖着饱满喜人的柿子,上面还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瓢虫。

    文河差点叫出声,这就是他遗失的柿子香包!

    苏捷把香包递到他手心里:“这是共同资产哦。”

    望着苏捷狡黠的眼神,文河瞬间明白了,原来香包一直就被她藏着,只有两个人修成正果,才能物归原主。

    “一千度高温的热恋啊,你俩儿再对视下去我就要熔化了。”罗先生说,“今天有一位神秘嘉宾在场,他是新娘相识十年的男闺蜜,也是新郎的职场导师。下面有请战神为新人送上祝福!”

    正欲上台的战神摆手道:“不要再叫我战神,这场婚礼已宣告我的失败。”

    苏捷嫣然一笑:“贫嘴。”

    战神接过话筒,清清嗓子:“初识文河,我就觉得他不可小觑。果不其然,我漂泊半生顶多是条男子汉,而人家年纪轻轻就成大丈夫了。苏捷不愧是叱诧风云的HR女王,一下子就抓住了人力资源管理的核心——实现人才价值的最大化。没有什么比在职场给自己培养一个丈夫更实惠的,大家和小家双赢!我要是年轻个十来岁,保不齐也有被开掘的价值,可惜啊——败给后浪了。女神又少了一个,我的危机感暴增。台下的单身漂亮姑娘,我愿变作一捧花束,抛向你们的酥胸!”

    文河和苏捷在爆笑声中拥吻。

    宴会间隙,文河出来去洗手间,迎面碰到战神。微醺的战神一把搂住他,把他拽进侧面的厢房里,关上门说:“恭喜你,文河。靴子落下去了,你终于把她娶了。”

    文河无言以对,他知道战神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战神说:“我不嫉恨你,因为你能让她开心,这世界上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的?我有点不甘心,你赢得太轻松了,我等了十年的女人,一个瞬间就被你抢走了。我都没有机会跟你较量。”

    “苏捷说过,你是他最好的伙伴,就像世界上的另一个她。她跟你在一起也很开心。”

    “哈哈,也许因为我们太像了,她才会被不同质地的人吸引。爱不需要理由,也无法凭借努力获得。我重拳出击,也不及你挥挥衣袖。”

    “你知道吗?当我进入文宇汇王国,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你,踩着风火轮一闪过去。我很羡慕你,我常常幻想活得像你那么精彩。”

    “再说下去,我就无地自容了。哥们儿,我做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只有一件事——我对不住你。”战神拍拍胸脯,“你第一次提交《绝技》项目申请的时候,米总对它是犹豫的态度,让我们再研究一下。几个组长投了票,赞成和反对各一半。我没有坚持下去,有那么点私心在作祟。项目就被毙掉了……我对不住你。”

    “战神,我不怪你,还要感谢你。如果换做我是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战神把手搭在文河肩上:“所以,《绝技》启动第二季,我第一时间就去找康总了,我说项目交给文河,我来指导,影子不能插手,否则老子就不干了!当前公司处于寒潮之中,你知道多少项目被迫停滞了吗?这个时候推出第二季,我们下了很大决心,也会承受更大压力。不过你放心,我会拿出洪荒之力。寒冬之后,春意必来。”

    文河感激地握住他的手。

    白杏儿在外面喊哥了,以前一声都不喊,开了闸喊得那么甜脆自如,让文河陶醉不已。

    文河走出厢房,左顾右盼正在寻他的白杏儿回过头:“快点,妈让你们发糖。”

    文河回到宴会厅,母亲递给他一个红色手提袋,里面装满了糖:“你拿糖,苏捷给客人剥糖,挨桌走一圈。”

    文河说:“这什么习俗啊,客人多,天又热,就给几位长辈剥吧。”

    母亲说:“都得有,甜甜蜜蜜。”

    “遵命。”苏捷笑吟吟地接过手提袋,拽着文河走到主桌,跟每位客人谈笑。文河跟着又被灌了不少酒。

    来到小雅这桌,文河有点莫名地尴尬。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蕾丝旗袍,头发盘得整整齐齐,校园的青涩感全然不存。

    小雅端起酒杯:“师兄,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

    苏捷从袋子里拣出一粒最大的巧克力,塞到文河手里:“这一颗,我授权新郎来剥。”

    一桌人开始起哄。文河握着巧克力,剥也不是,放也不是。

    苏捷说:“快点儿,大家都等着呢。”

    文河缓缓剥开巧克力纸,小雅调皮地张开嘴巴。文河只得拿起巧克力,喂给她吃。

    “这下圆满了。”白杏儿在一旁打趣道。

    小雅说:“尚未圆满,除非让我加盟《绝技》第二季。”

    文河会心一笑。

    婚宴结束后,宾客陆续散去。苏捷和文河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带着幸福的醉意。阵阵花香扑鼻而来。

    苏捷说:“我觉得很遗憾,外婆没有看到这一切。”

    文河拉住她的手:“她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你知道吗,你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她就鼓励我追你,并且对我充满信心。她缝的婚装跟你的身材严丝合缝,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别人穿不了。”

    “我记得,她见我的第一句话是:喜鹊窗外叫一天,家里来个俊媳妇儿。可惜,我们都没继承她的绝活儿,我连个扣子都不会缝。”

    “绝技在这里。”文河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那些古老的技艺,那些逝去的美好,都会复活在我们的游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