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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异闻【三十】第十五章 没死

    程瑶从小就开始遭遇这些。

    无法想象。

    之前,我觉得这个女孩孤僻,为人处世还有些病态,而现在,我只觉得她坚强过头

    要换做是我,6岁……爸妈还……我想自己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甚至会做出一些极恶之事。

    “跑!”

    程瑶失声大喊,“把盖子合上肖冰,堵住破孔,然后跑!”

    我还没有晃过神,深陷在卑劣,厌世,空虚的外来情绪里。

    体内,一切美好的因子都被全数占领。

    这个世界真像它传达给我的那般,存在如此邪恶的罪孽吗?

    我听见程瑶的尖叫,和分明的一记闷响,眼睛重新聚焦。

    只见手边的双截棍不见了,程瑶双手握着,抡向那团躁动的鼠肉。

    鼠王的右侧被打扁了,保守估计,起码有三只灰鼠的脑袋开了花。

    惨叫声响彻水道,剩下的几只老鼠子弹般冲向程瑶,拖着几具流脓的尸体,径直撞到了她的怀里。

    她会死的。

    天呐,她真的会死的。

    程瑶的上衣被咬破了,那几只老鼠像是疯了似的,想要把她撕成粉碎。

    当时我没有注意,事后回想,鼠怪它没有参与,而是在阻止它们,朝反方向拉扯,挣扎。

    我一跃而下,因为身子太软的缘故,没有站稳,狼狈地一头栽进脏水里。

    还没等爬起来,就感觉鼠王蹿上了我的脖子,软乎乎的,叫人发毛、发痒。

    下面还拖着几只黏黏的死物,参差不齐地搭在我的胳膊上。

    我惊跳起来,又狠狠地摔了一下,脏水四溅,也算是暂时抖落了它们。

    一阵近乎休克的眩晕感,我浑身无力,只感觉被一束高维度的绳索捆绑,拉扯。

    谁在亵玩我?

    为什么我越想站起来,就把我捆得越死?

    意识跟行为,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这股眩晕感持续了很久,后来想想,估计是摔得太狠了。

    也没有别的原因了,不是吗?

    程瑶时不时地发出惨叫,我怕她会被杀死……

    等我终于恢复过来,只见程瑶就在我的旁边挣扎,鼠王攀附在她的脖子下面,衣服被扯得不成样子。

    说到衣服,我才发现,她的上衣仍是在肯德基里穿的那两件,亮黑色的短夹克,和打底衫,只是下面换了一条蓝色的牛仔裤。

    打底衫被染红了,我绝望地意识到——

    本来,我以为程瑶不会死,因为“它喜欢她”。

    确实,鼠怪不会杀死程瑶,但那些老鼠会,一旦它们被激怒了,就像现在这样……

    多年以来,几经回想,我始终认为是鼠怪身上散发的邪恶,赋予了那些老鼠攻击性,就像是陈建兵的兴奋剂,只不过相对来讲,前者要比后者强劲得多。

    一开始,鼠怪还有完全的能力控制它们。

    但现在,就像前面说的那样,它老了,控制能力是不是也相应地减弱了?

    所以,在听到狼狗的怒吼时,它没有稳住它们,反而是被狼狈地拖走,拖进下水道深处,进行了一番无谓的躲藏。

    最可悲的,不过是垂垂老矣。

    我想它根本就无法阻止那些老鼠杀死程瑶。

    下一刻,它们正准备对程瑶下死手。

    在最后关头,我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去,一把抓向这群邪物,试图把它们拎起来,再狠狠地甩开。

    说到这里,你们要知道,对于心里抗拒的东西,它碰到你,和你主动去碰它,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刚刚,它们蹿上我的脖子,我只是感觉浑身发毛。

    现在,它们就被我攥在手里,掌心是一团打结的尾巴,离心力的作用,死鼠活鼠扭曲在一起,这种感觉,怎么说,活到现在,也只是经历过那一次罢了。

    我尖叫,因为我甩不掉它们。

    它们的尾巴绕在我的手腕上,又胡乱地锁住我的指缝,缠得死死的。

    手背开始被啃咬,那是一种钻心的痛感。

    我开始死命地抡掌,对着下水沟的边壁,反复拍打,直到手掌全麻,无法言状的浆体和血糊成一片……

    鼠王的样子呢,怎么说,像是一捆泄了气的气球,又像是一组丑陋的牵线木偶,就这么垂直朝下,顺着我举起的右手,挂在半空。

    我看着它们,和手上满是的鲜血,心脏剧烈地抽搐着,久久无法平静。

    程瑶在后面叫我,好像是在跟我说话,我有些耳鸣,听不怎么清楚,也无心去听。

    我把它们杀了?全部?

    真的无法相信。

    应该听听程瑶在说些什么的,只是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意识渺远,是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一时间没法恢复。

    在抖落那满手的死老鼠时,我发现鼠怪不见了。

    “它还活着!”

    程瑶竭力地喊,这回,终于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回头去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确实,它还活着。

    ……

    “所以……”

    医院里,爸爸听着我们的讲述,试着总结一些重点:“肖冰,你把老鼠给活活拍死了?”

    “是的,他拍死了。”程瑶替我回答说。

    这不是我的病房。

    我没有病房,因为不用住院——只是右手受了不轻的皮肉伤。

    医师帮我涂上药水,把那唯一的咬伤消毒缝合,再缠上厚厚的绑带,我还是能够自由活动的。

    程瑶就不一样了。

    她的上身多处咬伤,再加上两天两夜没有喝水进食,好不容易缝合了伤口,正躺在病床上面,输着营养液。

    爸爸和韩警官的问话,理所当然,也没办法,得在程瑶所在的病床旁进行。

    我的妈妈,和程瑶的舅舅舅妈等在门外,刚刚看他们的架势,显然是被吓坏了。

    “后来呢?”韩荆,这个年近六十的老警察接着发问,“你是怎么发现那东西还没死的?”

    “因为它本来就没死啊。”我说。

    意识游离回昨晚的樟树林,下水道——

    鼠怪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它就像是一块被捏坏的动物饼干,右耳和右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瘀。

    连右手也被削掉了一多。

    它半身不遂,缓慢,却坚韧地朝程瑶爬去。

    我不确定它要干什么,条件反射地捡起地上的双截棍,朝它的头上砸去。

    那脑袋变形了,中间凹下去了一块。

    鼠怪像是一口痰,瘫烂在脏水里,消失了几秒。

    令人无法接受的是,它又爬了出来,不但脑袋变形,似乎双眼也爆了。

    但它还活着,继续朝程瑶的方向极缓行进。

    “程瑶瑶瑶瑶瑶瑶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