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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之后的故事呢?

    血红的眼珠崩坏,留下骇人的眼窟。

    洁白的眼球逐渐恢复,填补的过往空虚。

    渴血的心脏减慢速度,疯狂不再。

    配角仍在厮杀,主角悄然退场。

    混乱的意识会让现实和梦境的界限越来越模糊。

    去追忆那第一场梦——街道、残垣断壁、漫步、废墟、迷茫、熟悉、空地、失明、相遇、眼泪、火焰、光明、黑暗。

    向过去忏悔。

    在当年的空地上单膝下跪。

    等待“死亡”制裁降临的过程注定是漫长的。

    然后呢?

    迎接她的却是新的一天。

    穿透树叶的阳光照得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亚德里亚斯戴上蒙面布,坐在火堆旁,用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扒拉火堆。

    液态歌珂克混合着痰堵塞喉咙。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亚德里亚斯递来随身携带的水瓶。

    “对不起……”

    “我……唉……”

    亚德里亚斯快步离开,临走前将剩下的水倒在尚未熄灭的火堆里……

    两只鸟儿从空中俯冲而下。

    一只落到手骨的掌心。

    一只落到残留血肉的肩膀上。

    文学叙述者抬起手,抚摸掌心里的小鸟。

    “安德森,你听过有关修耶普维戈的传说吗?”

    “修耶普维戈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片区域曾经反反复复出现过许多城市,一座倒塌,另一座便建在他们前辈的尸骸上。”

    “大混乱时期,这种事并不少见,当生存已成问题,钢筋水泥不过是棺材的装饰品。”

    肩上的鸟儿轻轻一跃,飞向远方。

    手里的鸟儿飞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它们的目的地在更远处的海洋。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惋惜生不逢时,你见过那些城市最为鼎盛辉煌的的时候吗?”

    “庞大的城市将精密的仪器与精致的建筑相融合,哪怕是现在的尚奥多和方舟之都都难以企及。”

    空中的鸟儿,时而靠近,时而疏远。

    它们像最初相见时一样偷偷观察对方。

    哪怕没有面对面。

    “继承古先文明遗产,昙花一现的古时代;花朵凋谢,逐渐衰败的中古时代;花谢结果,再现辉煌的旧时代,这些被誉为千年不倒的堡垒为何后来都消失了?”

    “修耶普维戈,古时代一次、旧时代一次、大混乱时期一次,以一己之力从地图里抹除掉了它们。”

    即便飞行速度不会减慢,也影响不到什么。

    追逐和捉迷藏,赶路途中偶尔嬉笑打闹,不会停止。

    分享树枝上的水果和叶片上的露珠,不会停止。

    雨夜放声歌唱,不会停止。

    “我的面具要碎了。”

    “事情怎么样了?”

    “年轻人之间想要袒露心声还需要点时间。”

    “那接下来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然后呢?”

    “北方的战争即将爆发,南方的风暴即将结束妊娠,需要你们的地方可太多了。”

    鸟儿低飞,掠过海面,浪花拍来,沉入海底……

    艾米雅裹着被子,站在柔软的沙子上。

    吹着海风,望着海浪。

    头发仍有水珠滴落。

    一杯热腾腾的咖啡端到她身边。

    “谢谢。”

    “没什么……队友间……应该做的。”

    船只停靠在远处的小港口里

    港口周围的屋子灯火通明。

    可他们知道那里面的欢乐带着深深的罪恶。

    恶人的消遣不属于他们。

    “在海边呆久了,多多少少会想起以前海岸戍卫军的事。”

    “看起来我们之间要说的事挺多……谁先来?”

    亚德里亚斯清了清嗓子。

    一艘名为俄提特里米的远洋船顺着巴托萨尔河水流的方向前进着。

    这艘船将承载底达雅和整个西泛大陆重新探索海洋的第一步。

    可船上混入了许许多多奇怪的人。

    尽管他们与正常人差别不大,但行李里的短管霰弹枪(散弹枪)和鸟嘴面具还是在尽力说明他们不同寻常之处。

    很快,船驶入海洋。

    为了不被海底的敌人发现,船长下令关闭发动机。

    发动机关闭后,一场灾难拉开了帷幕。

    不多时,一艘潜艇来到该海域,发现了那艘船。

    那只船如即将被宰杀的牲畜一样原地打转。

    这得不到任何怜悯——测好提前量,评估击沉目标所需的炸药当量,装载鱼雷,按下发射键。

    船的左舷升起一道水柱。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又一个希望破灭了。

    潜艇浮出水面,缓缓驶过去,打捞生还者。

    不为什么,单纯只是为了让那些人走得痛快点。

    距离船只更远处,一个少年躲在木桌下,飘向陆地……

    “后来你活下来了吗?”

    “我被冲到海滩上,遇到了名为麦考利的血鸦主教。”

    漫长的故事需要短暂的沉默回味一会儿。

    兴许打破沉默的下一句话会是新的故事呢。

    大混乱时期即将结束的前两年,塔勒城已经在自治政府的领导下完成了百分之八十的重建,人们预言:在未来塔勒城将是方舟共体新的方舟之都。

    一对离开尚奥多的父母便带着他们唯一的女儿来到塔勒城。

    本以为会是稳定生活的开始。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以牢固只需建立的社会。

    人口贸易和器官交易是那个时候最为猖獗的非法行为。

    唯一的女儿,最后的下场竟是被摘除所有能用的器官,剩下的部分被送进某个不知名的实验室进行反伦理实验。

    一方面为了安全,另一方面为了全身心投入其中。

    那位父亲做了一个令他后悔终身的决定——把妻子送回尚奥多。

    一条本不应该出现炮火的道路,又一条生命的陨落……

    “这种故事一般来说都没有好结局。”

    “这种故事的唯一的好结局或许是故事从一开始就没有发生吧。”

    “几盏灯”爬下船,大部分前往屋子,只有一盏朝这里走来。

    船尾的锚被拉起,帆布也缓缓升起。

    “我们算是战友吗?”

    “战友?或许我们只是短暂的被命运捆绑在一起的蚂蚱,而且前几天的误会……”

    高举油灯的船员远远喊道。

    “要开船了!”

    “误会,海岸戍卫军没有误会?”

    亚德里亚斯隔着蒙面布摸了摸牙齿和牙龈。

    “只是这种事已经多到见怪不怪的程度罢了。”

    艾米雅掀起被子,放在他的手上。

    “任务要紧,这趟旅途不会那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