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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百面千相

    梦,是什么颜色的?

    梦,是包罗万象的。

    但它却只有一种颜色。

    灰色。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它承载了一个人内心的渴望与脆弱。

    赵存城的梦,也是灰色的,但他的梦却很单调,只有无边无际的雾,雾里住着一个魔,魔则带着一个蓝色的面具。

    戏面魔正隐在雾中,当它看到孙柏舟时,面具从白色唰的一下变成了蓝色,然后升向半空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雾渐渐变得浓了,它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雾里。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难道你不怕我拉着你一起去死?”

    灰雾在孙柏舟的周围滚动,却迟迟不敢靠近。

    “怕,当然怕。

    你也怕,不是吗?”

    戏面魔大笑。

    “我怎么会怕?我可是魔。”

    “哦?是吗?那你怎么只敢在我的周围徘徊?”

    戏面魔怒吼,“谁说的?“它的脸”突“的一下又变成了红色,”人类,我让你有来无回。“

    灰雾中闪着蓝光,无论它躲在哪里,都逃不过孙柏舟的灵眼。

    戏面魔在他的侧面试探着,但被孙柏舟一把抓进了黑雾中,捏的粉碎。

    这些雾散了,各成一体,化成大大小小无数片雾,每片雾中都藏着一张红色面具,这些面具在不停燃烧,将灰雾渲染成与它相同的颜色。

    这些灰雾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朝着孙柏舟不断涌来。

    皎洁的满月高挂,月光洒在灰雾上,冒出蒸腾的红色烟气散了开来。

    戏面魔立刻收回这些灰雾,融成一体,逃得远远的。

    它猖狂的笑着,红色面具尽显狰狞。

    “看来我只需要耐心等待着你的宝贝月亮消失。

    在此期间,我们聊聊天如何?”

    雪花在孙柏舟的手上凝结成一把长弓,他拉满弓对着戏面魔射去。

    戏面魔一个侧身便躲开了,嘲笑道:“别费力气了,你很弱。

    不如,跟着我,变成魔。这些人类的戾气就是我们源源不断的力量。”

    孙柏舟不语,又拉了一弓,仍被戏面魔躲过。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悲吗?

    就算今日你能杀得了我,他日也会有千千万万个我。

    你杀的完吗?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

    百年可证生老病死;

    千年可叹王朝更替;

    万年可知斗转星移。

    但人的一生又有多长?不过短短百年。

    在这短短百年里,他们除了滋生爱恨情仇还能做些什么?

    满足自己的欲望和更大的野心?”

    孙柏舟手里的弓弦就像头顶的圆月在不断朔回。

    戏面魔继续说着:“过了这一百年,你还算什么?

    而魔则无穷无尽,它是天地间的黑暗所孕育的神明。

    黑暗不会消失,魔也不会死去。

    人类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撇。

    人类需要大自然。

    可大自然不需要人类。

    你们只会逐渐迷失自我,来释放自己肮脏的灵魂。”

    孙柏舟冷嘲道:“你也只不过是寄生在这些肮脏灵魂中的垃圾罢了,人类是会灭亡,但也会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惊鸿。”

    戏面魔在不停的狂笑,它褪去红色的面具,灰雾在逐渐变成黑色,如同纸张上晕开墨渍,渐渐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戏面亦如假面,千变万化,不死不灭。”戏面魔的声音变得十分恐怖,黑色如同细雨与白色的雪花交织在一起。

    浸染。

    融化。

    落下。

    黑色的雨落在孙柏舟的脸上、肩上,就连灵魂也一同染成了黑色。

    戏面魔趁机将他团团围住,黑色的雾如同地狱伸出的魔爪,一点点把他拉近深渊。

    孙柏舟站立着,沉默着。

    那个人教会了他如何思考,但却从来没有让他接触过世界的黑暗,但他也从来没有认为这个世界是光明的。

    他从小被同学嘲笑成异类,喋喋不休的说着让人无法理解的奇怪话语。

    他是一个胆小鬼,总是躲在父母的身后。

    他也短暂的拥有过朋友,但是他的这些朋友最终都没能逃得过同学的口伐笔诛,一个个的离他而去。

    他是孤独的,他渴望得到心灵的寄托,哪怕是一只动物。

    他就是一个瘟神,他的身上带着瘟疫,只要他不死,就无法逃脱。

    圆月已亏。

    戏面魔疯狂的攻击着孙柏舟的肉体和灵魂,在黑暗中一寸寸腐蚀着他的肌肤。

    忽然,孙柏舟本已黯淡的眸子又重新燃起了幽蓝色的光芒,他的右手像拧动阀门一般在空中转了一圈。

    残月又满。

    他的手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每劈出一掌,黑色便褪去一分。

    戏面魔喘着粗气,惊恐万分。

    “你,你,你在骗我。”

    “孙柏舟。”

    它怒喊着孙柏舟的名字,但为时已晚。

    利刃早已割开了幕布。

    “你杀不死我的,我还会回来找你。

    孙柏舟。

    你给我等着。”

    “好,我等着你。”

    深吸了一口气,孙柏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的头很痛,像是被人用一根钉子从太阳穴钉了进去,胃里翻江倒海。

    他忍着疼痛不敢喊出来,用手扶着前面的车座,不停的用头去撞击。

    “柏舟,你怎么了?”

    白浴兰赶忙从车子上下来,拉开后面的车门,将他抱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

    “别怕,有我在。

    放轻松。

    别怕。”

    孙柏舟的脸上青筋暴起,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的十指紧紧嵌在白玉兰的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部也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

    没过多久,赵存城也从睡梦中醒来,看到这一幕他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小姨,舟哥这是怎么了?”

    “他旧病复发了,得赶紧送他去医院,阿城,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好。”

    白浴兰把孙柏舟交到赵存城手里,看到孙柏舟煞白的脸,他的内心也是一阵惶恐。

    “舟哥,坚持住。“”

    孙柏舟躺在赵存城的腿上,表情凝作一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喘息声一刻也没有停过,先是急促,然后变得慢慢微弱。

    赵存城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如同阳光般灿烂的孙柏舟竟然还有如此脆弱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相比于他,自己已经足够幸福。

    未来的路还很长,该怎么走,是由他来决定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期,即使昙花一现,也算圆满。

    这是孙柏舟告诉他的。

    他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