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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光芒无法照耀的地方

    “你为什么在笑?”

    “笑?我有在笑吗?”

    “是的,这很难得,你已经很久都没有笑了。”

    “我做了一件事。”

    “你做了什么?”

    “你不会理解的,对你来讲,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在听。”

    “我在淤泥深处捡到了一颗星星。”

    ……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四十五区全域,区域上方晴空万里。

    一面巨大的墙壁矗立在四十五区的市区和贫民窟之间,该墙壁是由新任区长伊莎贝拉上任后,为了防止贫民窟的疫情扩散而下令修建的。

    因为有幸请来了著名的建筑团队,所以仅仅费时不到两个月便已竣工。

    墙壁完全分隔了市区与贫民窟,它足有四十米高,长约数千米,封死了市区与贫民窟之间来往的道路。在墙壁五米多宽的顶部,每隔十数米就会有着一位持长枪的荣誉骑士。

    荣誉骑士巡视着墙体周围的情况,如有偷偷攀爬者,他们手里的长枪可绝不是闹着玩的。不过,荣誉骑士们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喝酒、偷懒与玩牌中度过。

    因为贫民窟那边,没有谁会有力气妄想爬上这面墙壁,他们深知这一点。

    随着太阳升起,市区里的欧式风格建筑群闪闪发亮。市区教堂的修女准时敲响了钟楼里的时钟。贵族名媛维持淑女姿态,优雅地在街边餐厅里咀嚼早点。

    市区公园里,发福的老人们聚在一起,玩着上世纪的斗兽棋,他们谈笑着切磋彼此的技艺。街上,身着制服的人们提着公文包面无表情的匆匆而过。街道上方,呼啸而过的蒸汽列车里坐满了即将到站上学的孩子们,他们活力充沛,吵吵闹闹看起来无忧无虑。

    而在墙的另一面,贫民窟即将关闭的难民营前排起了长队,需要救济的贫民纷纷来此领取免费的早餐充饥。

    修理工人们早起便修缮着贫民窟里破落的铁皮房群。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小巷里,因病而亡的尸体多出了十几具。

    靠着墙壁因瘟疫而奄奄一息的人到处都是,妇人抱着怀中挨饿的孩子绝望的放声哭泣。瘦弱的孩童们饥肠辘辘,他们跳进遭受污染的河道里去捞死鱼填腹。

    拾荒的老人带着病重的妻子,跪在墙壁下方苦苦乞求,却被墙上的荣誉骑士泼了一身滚烫的热水,在地面上痛苦的打滚。这时,又一个荣誉骑士拎着一锅热水准备泼下,老人忍着痛苦尽全力的将妻子推开,生怕将其波及。

    这样的光景,在四十五区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阳光下,一群白鸽接二连三的落在了市区的中心广场,啄食着一位青年撒在地面的面包屑。

    一位贵妇人牵着她的宠物狗正在散步,宠物狗这时忽然挣脱了绳索,在那位贵妇人的惊呼声中,宠物狗跑向广场上正在啄食面包屑的白鸽群,白鸽们受惊立即扑扇翅膀飞起,它们迅速飞过隔离墙,飞进了贫民窟的范围内。

    见有鸽子飞来,贫民窟里一群孩子立即拿起弹弓瞄准,将石子射向鸽子,不少鸽子因此坠落,孩子们兴奋的一哄而上,抢着鸽子,想要拿回家与家人们分享。

    而剩余的白鸽们,则在孩子们遗憾的目光中转向飞回了市区。

    数量锐减的白鸽们飞进了市区中心广场旁的一条街道,这条街道的两旁都是树与建筑物,白鸽们在街道中最高的一个建筑物上落脚,那是一幢看起来十分美丽的复古宅邸。

    宅邸的整体宽而高大,外部墙体为乳白色,风格呈北欧洋风,正门一扇雕有生命母神之像的木质大门显得气派典雅。

    宅邸共有三层,每层都有着数十扇窗户,窗户上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微微亮光。宅邸的后面有着一个花园,里面的花朵因无人打理,都早已凋落,但仍有一个喷泉在喷水,从宅邸的正门这里都能听到花园里传来的哗哗水声。

    一只野猫爬上了宅邸顶部,它紧盯那些刚刚落下的白鸽们,它低伏身子,无声无息地向白鸽们靠近。当距离足够,趁着白鸽们放松警惕,野猫纵身一跃,白鸽们飞起,它咬住了一只鸽子,但也因此失去平衡,从顶部坠落了下去。

    一位车夫驱使着一辆由八匹黑马拉动的漆黑马车,这时平稳地停在了宅邸的门口。很快车夫注意到地面上奄奄一息的野猫,他残忍一笑,轻轻一挥赶马鞭,马群受惊,向前移动了几步。

    待马车平稳不动,随着车门开启,一位西装革履打扮的中年男人叼着烟卷,伸出穿有深黑色皮鞋的脚从车内踏出。

    关上车门,这位中年男人一眼便见到地面上被碾断了脊椎的野猫,和一只死掉的白鸽,他一脸厌恶,于是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宅邸门前,他扔掉烟抬起了头,双眼迅速盯向宅邸第三层一扇拉有洁白窗帘的窗户。

    中年男人静静看着,他似乎想要透过窗帘看清房间的内部。

    洁白的窗帘后,是一个女孩的房间,这是内部仅有一张床和一个梳妆台的小小的房间。

    窗帘阻挡了阳光,致使房间里光线微暗。毫无睡意的女孩早早便已醒来,她睁大着双眼,平静地躺在床上,正违心的扮演着玩具。

    这是一位惧怕黑夜的女孩,她于一个月前在地下拍卖会被这幢宅邸的主人花钱拍下,通过奴隶商会带入了这里。因宅邸主人的吩咐,女孩称呼宅邸的主人为养父,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女孩在养父的呵护下,已经完全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

    家务,料理,跑腿,女孩每一样都做的很好。

    但只有一件事,女孩直到现在还没有做好。

    那便是……

    成为玩具,这一件事。

    时间回溯到几分钟以前,那时太阳刚刚升起,养父的儿子撬开了女孩房间的门,他生气的将躲藏在床下的女孩拖出,用力按倒在床上,质问女孩:“你敢锁门?”说完他便扯开了女孩睡衣的扣子……

    屋顶上这时传来了猫的脚步声与鸽子扑扇翅膀的声音。

    女孩躺在床上,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用着空洞无神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养父的儿子。

    养父的儿子双眼流露出不洁的目光。他的父亲昨夜未归,母亲在偷偷喝酒,妹妹应该还在熟睡,趁此机会,他醒来便闯入女孩的房间。

    “真瘦!身为有翼一族,你还真是没用!”

    他开口咒骂女孩,只因女孩遍布伤疤的身体骨瘦如柴,根本不及后街那些娼妇丰满,他摸着极不舒服。

    宅邸的隔音不算太好,使得养父的儿子提高声调的咒骂声,惊动了刚刚回到家的某人,那人已闻声来到了女孩的房门外。

    咔的一声,门把手拧动,房门推开,门枢转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音。

    养父的儿子闻声一惊,落进他耳里的声音掀起了轩然大波,他迅速扭头看去。只见房门缓缓开启,刚才那位西装革履打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他的眼里。

    见养父的儿子扭头,女孩也慢慢扭头看去。

    “啊,是养父。”

    看清中年男人的面孔,女孩稍稍睁大了眼。

    养父笔直的站在门口,推开门他立即直视到床上一幕,一愣过后,养父愤怒的吼道:“你这混账东西!”

    “父亲大人!”

    养父的儿子一惊,他连忙解释:“我没有夺取她的纯洁,我只是怕她逃跑,在检查她有没有恢复羽翼!”

    养父的儿子面露惧相,他慌张推开女孩跳下了床想要逃跑,却还是被养父堵在了门口。

    “我的商品你还敢染指?”

    养父狠狠的扇了自己儿子一记耳光,那力度极大,使其直接摔在了地上。

    “滚出去!”

    养父的儿子痛的龇牙咧嘴,他连滚带爬的逃向门外,逃出瞬间,他回头怨恨的瞪了女孩一眼,随即消失身影。

    女孩半阖双眸,她慢慢撑起身体,坐在床上,拨开眼前垂落的发丝,安静的看着养父。

    “早安,养父大人。”女孩小声地说。

    女孩并没有遮掩身体,如果遮掩,养父或许就会生气,如果养父生气,她一定会挨打。

    冷眼目送着儿子消失,养父用力将门关好,他转身看向女孩时,脸上恢复平和并带有一丝微笑。

    他慢步来到女孩的床边,顺势坐在了床上,伸出手轻轻抚摸女孩的大腿。

    养父的手格外冰冷,那股凉意顺着大腿蔓延至全身,致使女孩打了一个冷颤。

    “最近我很忙。”养父这时开口:“昨晚才想起你的出货时间是今天,你是一个月前被我买下来的,对吧?”

    说话同时,养父的嘴里传来浓烈的烟臭味。

    “是的,养父大人。”

    像是没有闻到的样子,女孩小声回复。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应该知道,我买下了你,可不是因为对你产生了怜悯。”

    女孩点了点头。

    养父的手停了下来,他忽然贴近女孩,贴在女孩耳边,刻意低声说:“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对吧?”

    他一贴近,女孩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听了养父的话后,女孩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了点头。

    在被上一个主人卖给这个人后,与其相处,女孩才慢慢知晓,这个人——她的养父,对外是一位慈善家,而真实身份,却是这个市区里最为臭名昭著的毒枭头目,他犯下的罪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与其作对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见女孩点头,养父一笑。

    “那就好说了。”

    随即养父站了起来,他径直走向女孩床边的窗子,伸手拉开了那洁白窗帘。

    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阳光穿透窗子,照射在养父的脸上,带给了他些许暖意。

    养父微微眯起了眼,看向窗外的街道,整条街道都是由青灰色的石砖铺制而成的。

    街道上,几位穿着尽显富贵的名媛正谈笑着悠闲走过,对面面包店旁的小巷里,许多上流人士舍弃的私生子正在瑟瑟发抖。

    一辆马车避让着行人,从街上慢速驶过。街边巡逻的骑士打着哈欠,看到貌美的姑娘赶紧遮丑,又调戏的吹起口哨。

    街道树上越来越多的落叶旋转着从枝梢飘落,大群候鸟正在南飞,很快冬天就要来临了。

    看着看着,窗外的光景渐渐模糊,窗上自己的面孔渐渐清晰,养父静静看着,他缓缓开口:“我已经给予你一个月舒适的生活时间,现在到你回报我的时间了,做好准备,今天有人会来接你,那人会安排你,你将来要做什么。”

    说完养父扭回了头,他紧紧将女孩盯住,他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养父的眼神严肃且充满了不容拒绝之意,女孩从中看懂了许多,她立即点头。

    养父露出了微笑。

    “这才像话,我很喜欢听话的狗,嗯……你叫什么来着?”

    听后,女孩的身体为之一颤,她慢慢垂下了头,前额的刘海遮掩了她的双眼。

    女孩想起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光儿。”

    缓缓抬起了头,女孩小声开口。

    “很好,光儿,现在下楼去吃早餐吧,多吃点,你真的是太瘦了,瘦的我一点兴致也没有。”

    养父说着,闻了闻刚才摸着女孩大腿的那只手,转身走向门口,开门离开了。

    小小的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阳光透过窗子照射在地面上,女孩直直地看着阳光出神,大量尘埃在养父之前站着的位置,缓慢而又不定地飘动着。

    凝视了一会儿后,女孩注意到了梳妆台上,那面正对着自己的镜子,以及镜子中的那个家伙。

    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那是一个透露着病态,又衣衫不整的家伙。

    那个家伙有着一头失去光泽的凌乱金发,目光呆滞的蓝色瞳孔,以及暴露在外,满是伤痕又瘦弱的可以看清骨骼轮廓的身体。在那家伙的背后,还有着一对翅膀,只不过上面光秃秃的,就像是烧焦的枯枝一般,全然没有一片羽毛。

    看着镜子中的那个家伙,女孩慢慢用自己双手的食指按住了自己的嘴角两边,同时向上一推。

    做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难看的微笑。

    看着镜子中的那个家伙也在微笑。

    “谢谢你,向我微笑……”

    女孩在心里默默说道。

    墙上的时钟这时叮咚响起,女孩看向时钟,发觉时间已不早,她立即轻而易举地脱下了被扯乱的睡衣,将其整齐的叠好,放在一旁,接着叠起被子,铺好床单,最后看着挂在床头的那两件裙子。

    一件是女孩原来的旧长裙,颜色早已洗的发白,上面满是补丁。

    另一件是女孩刚刚来到这个家时,养父买给她的粉色连衣裙。它曾经很受女孩的喜爱,如今它破烂不堪的挂在那里——在女孩收到这件连衣裙的隔天,连衣裙就被养父的女儿当着女孩的面用剪刀剪坏了。

    “你若是敢告诉爸爸,我就用这个划烂你的脸!”

    挥舞着剪刀,养父的女儿笑着威胁女孩,而待女孩点头后,养父的女儿却拿着那件被剪坏的连衣裙,去找了自己的爸爸,说这是女孩弄的。

    养父非常非常生气,认为这是女孩“叛逆”所导致的结果,于是便狠狠惩罚了女孩。

    惩罚过后,女孩奄奄一息。女孩忘不了当时养父的女儿躲在养父的身后,看着自己由衷地开心嘻笑。

    慢慢握紧了双手,看着那件连衣裙便勾起了自己不好的回忆,女孩闭上眼后又睁开,直接拿起了自己的那件旧长裙,利落穿好,接着坐在床边,弯腰将床下的鞋子取了出来。

    穿好鞋子之后,女孩向前走了几步,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梳了梳自己的头发,梳了几下,女孩便注意到木梳上满是自己的头发。

    女孩目光平静,显然对此毫不意外,默默将木梳上的头发全部弄下,女孩将那一把头发扔进了脚边垃圾桶里。

    “总有一天会掉光吧……”

    看着垃圾桶里,自己那越积越多的头发,女孩不由这么想。

    咚咚咚咚!

    这时一阵剧烈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女孩一惊,木梳掉落在了地上。

    门外传来了养父的女儿尖锐的声音:“你要什么时候出来!”

    “是她来了。”

    女孩惊恐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