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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ll in Line【生贺】

    K7区是个很矛盾的地方。

    有全世界最奢靡的赌场和红灯区,也有全世界最混乱肮脏的贫民区。

    富人沉醉于纸迷金醉的筹码推递,放浪形骸的快感发泄,往往一个夜晚,就有过亿美金周旋游走,顺着筹码挥撒在台球桌上;穷人为了一支营养针而疯狂,女人奉献身体,男人和孩子撕扯、争夺,以致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在贫民区,如果有外人,那那些居民畏惧的程度同兴奋、渴求、杀戮、抢夺的欲望是完全对等的。

    周子舒是贫民区少见的异类。

    他明明出身和大多数人都一样,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的种,被妈稀里糊涂地生下来,然后孤身一人很好运气地活到了十五岁,是个彻头彻尾的黑户。

    但他就是拒绝成为大多数。

    他厌恶兽般的人们,憎恨着这个世界该死的利益链,拒绝屈服于饥饿的本能,但又不得不去追寻那罕见而珍贵的营养针。

    他没杀过人。

    因为杀过人,他也成为大多数了。

    他不是不敢杀,只是总有种奇怪的悲悯缠绕着他,让他总替这些人可悲,每每动手到最后一刻时总有种感觉:

    “动手了难道就能摆脱这里吗。”

    他觉得没必要,因而每次达到目的就收手。

    不过也常常遇到不死不休者,挨饿到濒死是常有的事。

    好在他有副好躯壳,身体天生适合格斗,据说是这样——他某天在街上和一个想抢营养针的小流氓打了一架,随后就有个一听就很有逼格的组织联系他,说什么你身手不错我们很欣赏你要不要加入我们之类的话。

    男人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白衬衫熨烫得齐整,披着一件黑色风衣,撑着把在K7区贫民窟堪称罕见的黑色长柄伞,瞳孔漆黑,眉目疏朗,黑色西裤的裤脚沾着点泥水痕迹,立在泥泞不堪的街道上,仿佛与整个兽性的世界相割裂。

    男人一看就不是K7区的人。

    仿佛世间只有他身上的黑白两色一般。

    周子舒素不相信自己引得来这种人物,问:要我干嘛?

    看起来像拉皮条的男人满面笑容:杀几个人。

    这听起来实在太过轻描淡写,所以周子舒换了个有点中二气息但是很准确的词:“杀手?”

    男人点头:“对。”

    周子舒终于提起了点兴趣,微微掀了掀眼皮:“什么报酬?”

    男人开出了个很难让人不动心的条件。

    “足够的营养针,钱,还有……”

    “一个身份。”

    听到最后一条,周子舒瞳孔簌然一滞。

    不过很快他唇角勾起一个笑容,嗤笑了一声:“先生啊,你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像个骗子。”

    男人给他开放了自己的终端权限,表情无辜:“像又不代表是。”

    个人终端上身份职业的认定上有个很大的红色公章。

    写的是“HandOfGod”。

    暗网上最大的赏金猎人组织。

    周子舒再怎么早熟终究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听到这个人尽皆知的名字时还是怔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大了点,经常蹙着的眉头不自觉地也舒展开来。

    “我有什么值得HandOfGod关注的?”

    他从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只相信天上掉陷阱。

    (但他不知道这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周子舒还是保持着坐在屋檐上的姿势,看着屋前的年轻男人收了伞,竟也单手撑了几下坐上了屋檐。

    男人眼神隐晦而迅速地扫过贫民区少年单薄脏污衣料下透出的清瘦蝴蝶骨线条,唇角隐隐勾起点笑意。

    “因为我,我那天在场,我很欣赏你,然后我向总部推荐了你,这个理由可以吗?”年轻男人笑得真心,伸出手来。

    “温客行,我的名字。”

    那只手修长干净,连指尖都莹润得无可挑剔,仿佛穿透了一个世界的尘埃梦魇,撕开了周子舒满身黑雾的一丝裂隙。

    周子舒伸手草草一握,窘迫地想要迅速抽回沾着干涸血污的手,却没抽动。

    “周子舒。”

    温客行眼底笑意渐浓,望着这张略显青涩但眉目清晰俊秀的脸,心中的熟稔感愈演愈烈。

    “名字很不错,在贫民区很少见呢。”

    温客行笑意灼灼,笑容熟悉得惊人。

    “我妈起的,在她死前我好歹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周子舒抹了一把侧颊上的血色,忍不住再瞥了一眼温客行。

    太熟悉了。

    一开始隔着些距离没感觉出来,现在抛掉发型,衣服这些客观因素来说,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和他脑子里不时闪现的画面里的主角几乎完全相同的脸。

    他脑子里闪动着的画面很像连续剧,还是个武侠剧。

    那人嬉笑,一席灰衣,谈笑间便是与他交手了数十个来回。

    还有一种极强烈炽热的情感缠绕在那个自己身上,同样影响着现世的周子舒。

    也许是太强烈的熟悉感作祟,也可能是他一时鬼迷心窍了——周子舒给自己找借口,反正那短短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就那么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温客行,你相信人有——”

    “前世今生”这种词汇太封建迷信了,他话及时在嘴边打了个转:

    “——来生吗?”

    “我信啊。”

    非常迅速、毫不迟疑的回答。

    周子舒一怔。

    温客行一个新生代根正苗红五讲四美三热爱的青年,骗起少年人天真单纯的信任来毫不脸红:“有时候就是一个声音,一点零碎的画面,我根本没听过也没看过,但就是时常会想起来,——好像有很多人,明明已经死去了很多年,但仍然活在我的记忆深处一样。”

    “也许,我就是某个人的来生啊。”

    这纯属胡说八道。

    温客行那跟播连续剧一样,完整清晰,蓝光1080P,杜比音效环绕声。

    去他娘的零碎。

    温客行成功取得了周子舒的信任,少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再次鬼迷心窍地开口:

    “你带我走。”

    然后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我只剩下三天的营养针了。”

    这句也是胡说八道。

    温客行抵达之前,他刚刚揍晕了一个土豪,抢了三个月营养针,然后一口气全注射了。

    大骗子对着小骗子弯了弯眼睛:

    “好。”

    ——周子舒发现自己被骗发现得猝不及防。

    “说好的赏金猎人接任务领赏呢?”周子舒窝在沙发上,看着温客行在HandOfGod的分部武器库里面挑挑拣拣,拣出两把枪之后还很骚包地扯正领带,“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吃白食的。”

    “——等等,你到底是去接任务还是去相亲?”

    温客行笑了笑:“以前你看我刚和人……就来扒你窗户都没——”

    温客行的笑僵在了脸上。

    周子舒随着年岁渐长,想起来的已经很多了。

    温客行的“零碎”言论此刻不堪一击。

    “原来你早就想起来这么多了??”

    “来K7区找借口把我折腾回你的HandOfGod分部是早有预谋???”

    “你还骗我是组织的认可,欣赏???”

    温客行无可辩驳。

    ——但是同时又有些微妙的高兴,周子舒这辈子苦得少,离开K7区后的这几年,性子倒是生动多了。

    “……身若浮萍,心如柳絮。”

    “阿絮!”

    “阿絮……”

    “阿絮。”

    “是、是、是——”温客行把枪插在腰间,无奈举起双手。

    “你那天打架,我一看你那对蝴蝶骨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人。”

    “我所熟悉的那个美人。”

    周子舒听到一句万分熟悉的调戏之语,从沙发上抬起头。

    “其实那天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叫了。”

    温客行嘴角勾着一个浅淡的笑,眼睛弯了弯。

    “阿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