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没有人可以幸免
陈馥虹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担架上，旁边是生死不知的父母和哥哥，医院里乱成一团，不断地有晕倒的人被送了进来，都随意放在医院的地板上。哭闹声此起彼伏，根本没有医生过来照顾陈馥虹，旁边有人看到她醒了，马上走过来站在担架旁边，意思很明显，她醒了，可以把担架让出来了。
“你把家人带回去吧？节哀！这座城市的火葬场也停业了，你是基督徒吗？你可以把他们带到不远处的教堂，让他们安息吧？”旁边有好心的人对陈馥虹说。
陈馥虹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现实，神态木然。
“节哀吧，阿门！”旁边的人还在对她说，她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她一个健康人，占了这个空间，有人在赶她走了。
陈馥虹默默地把父母和哥哥又搬上了越野车，发动了汽车，准备开回庄园，这时，有人才反应过来，对着她的车大声喊：“车上有柴油！”
人们围了上来，好像看到了金银珠宝一样，陈馥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围上来，但是她知道他们都不怀好意，她猛踏油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把不怀好意的人们吓得退后了一步，车头处让出了一条道来，她一加油，越野车冲上了大街，扬起了漫天的灰尘消失在红杉树丛林中。
外面看不到太阳，天色黑了下来，暮霭笼罩着森林，路面变得模糊起来，陈馥虹打开了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这片森林她曾经跟爸爸来过，这是红杉树国家公园的外围，那时的夜晚，点点的灯光就如星空一样，把山点亮，现在，到处黑黜黜的，远处没有一丝亮光和灯光，森林里的“星星”不见了，她的车灯是黑暗森林里的唯一的亮光。
这让陈馥虹很不适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暗的世界，茂密的树叶把星星都挡住，根本看不到天，车在从来没有行走过的山路上颠簸，仿佛要散架一样，她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路走得对不对。昨天还温暖的家，现在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一切的惬意，如天堂般的家，失去了电能，就变成了地狱，一个吞没人生命的地狱，她害怕那里，但是又不得不回到那里，他要给亲人一个落叶归根的地方。按照爸爸生前的愿望，那里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归处，现在，他们早早地就归根了，离开了这个乱世，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不确定的世界。
她真想跟着他们而去，但是，爸爸曾经告诉她，生命是这个地球最宝贵的东西，无论碰到什么困难，都不能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生命不是她一个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不管多难，她得带着父母的希望活下去。
就在那片菜地，那片庄园最欣欣向荣的地方，陈馥虹用生了锈的铁锨挖坑，机器人没有帮忙，因为罗伯特已经耗光了电能，变成了一堆废铁。那个有电的时候，无所不能的机器人，现在躺在蔬菜地里，像个木头般，看着陈馥虹一个人把土掀开，再一点一点地把坑挖得深一点，她一边挖，一边泪雨磅礴，她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好想跟父母一样，躺在那个坑里，结束这里所有的一切，可是她不能。
清晨，阳光依旧从树枝间洒了下来，小鸟依旧在林间欢快的跳跃，不知烦恼地鸣叫着。
陈馥虹苏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高高的土堆上，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夏日的早晨还是相当清凉，她感觉浑身无力，大半夜的劳动，她才把家垒成一个小土堆，家人已经化成了一杯黄土，永远地留在这个看起来鸟语花香的地方。
不远处的小别墅，大门四开，像个黑黝黝的山洞。陈馥虹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感觉浑身酸痛，向着那个曾经是天堂般的房子走去，现在那里毫无生气。
经过一楼的时候，墙壁上的白板上，几个荧光大字颜色变得相当的淡，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会完全消失。
“发电工厂的柴油即将用罄，请提前补充燃料。”看起来这些文字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警示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文字，如果他们重视一点，悲剧就不会发生，他们还像平时一样，生活在虚幻的天堂中，谁知道像空气一样的电力会突然消失，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这里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电力，也就没有了一切，陈馥虹在地库里找到了铁罐装的柴油，把毫无生气的罗伯特放在后座上，戴上必备的电子设备，驾驶着越野车，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她知道，这片广阔的土地，因为电力缺乏，马上就会变成荒原，当地的人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大都市，因为那里有美洲能源集中供电的设备。人们不再是逐水而居，而是逐能源而居，哪里有养活他们的能源，哪里就是人们的聚居处。大地已经不是人们的食品出产地，食品的出产地是食品工厂，那里由太阳能和电力生产出提供人们营养和能量的食品。
陈馥虹驾驶着越野车从红杉林中冲上了大道，平时繁忙的低空航道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飞行器，难以看到完整的蓝天，现在的天空，空落落的，连一丝云都没有。逃离家园的人们拖家带口，缓缓地向着旧金山方向而去，呼喊声连成一片，离开了电力，这里变成了人类的遗弃之地。
大道上塞满了行人，车根本跑不起来，陈馥虹打开车窗，边开车边听路边行人的谈话，她从人们的对话中，原来这种迁徙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只是他们生活在森林里面，浑然不知而已。居住在边缘地区的人们，都是由当地的城镇供应电力，或者自家建设发电厂，满足自身电力的需求，但是在半年前，随着煤和石油的供应突然中断，处于边缘地区的人们无法生存，只能背井离乡涌往大城市，就如候鸟一样，去温暖的地方寻找食物，这里的人们因为能源的缺乏，只能向着大都市迁徙，那里才有集中供应的电力和廉价的食品。
“现在电力这么缺乏，人们为了获取能源，都往大城市迁移，造成人口大爆炸，城市里面电力的价格不会超级昂贵？”有人在交流。
“是啊。”那人忧心忡忡的回应：“现在电力突然成为了相当紧缺的资源，很多人为了基本的生存，花光了几代人的积蓄，就为了在大都市站稳脚跟。年轻人都涌入大城市，而老年人留守在乡村，过起了靠太阳谋生的日子，他们都变成了‘植物’人，远离现代文明，靠耕作维生。”
“这种资源这么重要，被人垄断，掌握资源的人不就可以左右全国人民的命运了吗？”有人回应。
“本来就是，我们只能认命吧？能源缺乏是不争的事实，而获取资源需要庞大的资金运作，才能在地球上实现太阳能、风能或者潮汐能的转换，现在能源都掌握在美洲能源手里，他们已经成为了全国的霸主，国家已经名存实亡了，他们掌握了全国人民的命运。”有人说。
陈馥虹听到旁人的对话，歪头看了看副驾驶位上的不能开机的支付电脑，那是爸爸留给她的全部财产，那台电脑可以完成电子支付。人们的财富都放在支付电脑里面，没有了电力，电脑开不了机，就会变得一无所有。陈馥虹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是人们从来没有考虑过的，电已经像空气一样，成为了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而现在这种东西，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以前电力充足的时候，人们对其完全无感，现在电力突然不见了，就像空气突然不见了一样，人们会窒息而亡。
陈馥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那台电脑里面会留给她多少财富，现在支付电脑还挂在车载电源上充电，等她到达旧金山，应该才能打开电脑，那时她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资产，那决定了她还能生存多久。平时电子支付都是父母在负责，她们从来不过问，长期在父母的怀抱下生活，她不了解这个世界，现在，她需要学习如何生存。
距离旧金山越近，大路上的人越多，陈馥虹的汽车龟速前进，人流携带着车流，缓缓地靠近旧金山，她无法想象，这么多如难民般的人流涌入城市，会给旧金山带来怎样的压力，那座她小时候就离开那里的美丽的城市，能够负担起收纳这些难民的重担吗？
“储电宝，谁要储电宝？电子产品救星，硅谷高科技产品，走路、晒太阳都能充电的储电宝。”有人在公路上兜售储电设备，高声叫卖，不断地在向行人推销。
陈馥虹看到行人看着前方，脸色木然，对于推销者的叫卖相当冷漠，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对那个像个黑盒子一样的储电宝倒相当有兴趣，如果有存储电能的设备，自己手里的电子设备不就可以得救了吗？
“等等，我看看。”陈馥虹叫住了售卖者。
售卖者马上停了下来，他满脸堆笑，把黑色的储电宝递给了陈馥虹说：“你看这产品的做工，外表全是高效率的硅片，可以快速高效地转化太阳能，还有，你用力摇一摇产品。”
陈馥虹用力摇了摇产品，售卖者说：“你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好像这个产品里面的零件有松动，摇摇晃晃的，是个报废品吧？”陈馥虹说。
“这是高科技的产品，里面内置星球模拟系统，只要你一运动，里面的小球在磁场中运动就会产生电流，然后给这个储电宝充电，不管你是散步、跑步、开车甚至逃难，这个产品都会在自动储存电力，你就像带着个发电厂一样。”售卖者两眼放光地介绍道，因为他发现陈馥虹相当有兴趣，好像被他说动了。
听到了发电厂，这给了陈馥虹无穷的想象，但是她没有急着买，她看着售卖者的眼睛问：“这么高级的产品，为什么没有人感兴趣呢？”
“你是识货的人，就是因为这个产品功能太强大，很多人买不起，所以他们看都不看，就像穷人看到珍宝一样，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售卖者说。
“那多少钱呢？”
“对于你来说，使自己的电子产品能够跑起来很重要吧？还有，你这台老爷车，应该很多接口跟现在的电子设备不兼容吧，空有一台好车，不能成为你的发电厂，而我这款产品就不一样，可以支持现代所有的电子设备。”
“那倒是，产品是不错。”陈馥虹心里没有底，她对产品的价格没有概念，不知道什么价格是合理的，她有些犹豫要不要买，要不要跟售卖者谈价格，她把产品递了出去。
“价格很好说，我给你一个好价格，算交个朋友，如果你用得好，以后记得给我介绍生意。这样吧，我只收你10万美金就好了。”售卖者没有接陈馥虹递出来的产品，反而给了她一个色彩斑斓的圆形标签，那是他个人的网络ID图。
“你抢钱呀？这么贵，不要了，你把产品拿走。”陈馥虹把产品递出窗外，准备把车往前挪一点。
“你说多少？”售卖者紧跑几步，跟上车子移动的速度。
“你最低多少可以卖？”
“5万。”
“太高了，我要开车了。”
“3万！不能再低了。”
“1万！”
“成交！”
陈馥虹个人的账户也就几万美金，她掏出了个人账户码，售卖者用自带的电脑扫描了一下她的账户，提示面对面支付完成。
“你很有眼光，祝你旅途愉快！旧金山欢迎你。”售卖者说完停了下来，陈馥虹跟着车流往前挪，一会儿售卖者就消失在人流中。
经过长时间的慢速行使，转过几个大镇以后，人流渐渐少了一些，步行的人涌入雷丁和奥兰，从人们的对话中，陈馥虹了解到，这些中型城市电力间歇性地恢复了一些。
陈馥虹的目的地是旧金山，那个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街区她已经印象模糊，只记得雄跨大海的金门大桥和沿海的栈道，那是她曾经跟爸妈流连的地方，她也知道，那里有世界著名的高科技公司，电对于那个城市，应该就像海水一样。
当夜幕低垂的时候，道路已经畅通，车越开越快，太空没有星星，远处，在黑暗的空中，隐约可以看到毫光，那是地面的灯光映射到高空中放出的光芒。
旧金山近了，长途跋涉的人们兴奋起来，车像流火一样，穿过宽阔的高速公路，向着那片光芒而去，这里果然是“天堂”，陈馥虹从那个没有电而漆黑一团的乡村来到这里，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对于城市的期盼冲淡了她的哀伤，十几年后，她又回到了这里，城市的人们从向往乡村的生活终于又被电吸引进城市，整个社会体系都变了，电把人们集中在了一起。
车流穿过金门大桥以后，路灯渐渐把这个城市点亮，有些人把汽车的顶棚打开，在高速上探出了身子，把自己的喜悦留在了风中。
陈馥虹漫无目的，茫然不知所措，这个城市已经变得陌生，她随便进入了街两旁到处都是收留进入城市乡民的“充电旅馆”，说是旅馆，其实就是跟一个集装箱差不多，分两层，底下是车库，车库上面是2米高的小单间，房间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洗浴间，一个自动食品加工机，唯一吸引人们的就是方便的取电装置。她终于又回到了电力充足的世界，经过了两天的奔波，通过随身的电子设备，她又回到了自我的世界。
有了电力，陈馥虹最想了解的就是他们家的财务状况，那是他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保障。
她打开了爸爸的支付电脑，根据一系列复杂的验证以后，好在爸爸以前关联了她的身份信息，她才进入了爸爸的账号。
“余额，一千万美金？这么少？”陈馥虹自言自语，这个数字比她想象得小太多，以前她对数字不敏感，她知道了这个充电旅馆一天要收费一千美金以后，她对于数字的大小大概就有了概念。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在路上花一万美金买个储电宝是多么的无知，自己应该溢价10倍购买了那个东西，有了电力，她在购物平台上看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触电宝，标价1000美金，没有了电，上不了网，人们就像瞎子一样，失去了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判断。
陈馥虹打开了电脑，才真正发现，没有了网络世界，现实世界是不完整的，没有网络世界的指引，她什么都干不了，数字左右了人们的生活，而这一切，都依赖电力的供应，没有电，人们所处的世界变了样，就像把一个现代人，突然丢进侏罗纪时代的恐龙世界一样，处处是危险。
以前，家给了陈馥虹一切，她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现在，家人不见了，她要一个人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悲伤还未过去，迷茫又充满着她的心，何去何从，何处是家，她不知道，在这个处处是陷阱的世界，她要如何生存，也茫然无知。也许，当自己账上爸爸留下的财富花光了，就是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生命期不是以正常的寿命来计算，而是以自己有多少财富来计算，花光了自己拥有的财富，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智慧和劳动相当廉价，那些换不来财富。街头虽然在免费供应食品，但是，失去了网络世界，仅仅靠免费的面包度日，经历过人生辉煌的人，都受不了。有多少人不愿意接受慈善提供的免费面包，而在某个地方悄悄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关注这些，自己活着已经不容易，哪还会关注别人怎么生活，尤其在被网络分割的世界，每个人都活着自己的世界里面，他的世界跟别人无关。
陈馥虹不敢继续想下去，虽然度日如年，她也只能挨下去，爸爸生前灌输给她不屈的意念，支撑着她前行。
“你把家人带回去吧？节哀！这座城市的火葬场也停业了，你是基督徒吗？你可以把他们带到不远处的教堂，让他们安息吧？”旁边有好心的人对陈馥虹说。
陈馥虹一时无法接受这种现实，神态木然。
“节哀吧，阿门！”旁边的人还在对她说，她知道，自己要离开这里了，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她一个健康人，占了这个空间，有人在赶她走了。
陈馥虹默默地把父母和哥哥又搬上了越野车，发动了汽车，准备开回庄园，这时，有人才反应过来，对着她的车大声喊：“车上有柴油！”
人们围了上来，好像看到了金银珠宝一样，陈馥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围上来，但是她知道他们都不怀好意，她猛踏油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把不怀好意的人们吓得退后了一步，车头处让出了一条道来，她一加油，越野车冲上了大街，扬起了漫天的灰尘消失在红杉树丛林中。
外面看不到太阳，天色黑了下来，暮霭笼罩着森林，路面变得模糊起来，陈馥虹打开了车灯，照亮了前面的路。这片森林她曾经跟爸爸来过，这是红杉树国家公园的外围，那时的夜晚，点点的灯光就如星空一样，把山点亮，现在，到处黑黜黜的，远处没有一丝亮光和灯光，森林里的“星星”不见了，她的车灯是黑暗森林里的唯一的亮光。
这让陈馥虹很不适应，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暗的世界，茂密的树叶把星星都挡住，根本看不到天，车在从来没有行走过的山路上颠簸，仿佛要散架一样，她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路走得对不对。昨天还温暖的家，现在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一切的惬意，如天堂般的家，失去了电能，就变成了地狱，一个吞没人生命的地狱，她害怕那里，但是又不得不回到那里，他要给亲人一个落叶归根的地方。按照爸爸生前的愿望，那里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归处，现在，他们早早地就归根了，离开了这个乱世，只留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不确定的世界。
她真想跟着他们而去，但是，爸爸曾经告诉她，生命是这个地球最宝贵的东西，无论碰到什么困难，都不能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生命不是她一个人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是父母生命的延续，不管多难，她得带着父母的希望活下去。
就在那片菜地，那片庄园最欣欣向荣的地方，陈馥虹用生了锈的铁锨挖坑，机器人没有帮忙，因为罗伯特已经耗光了电能，变成了一堆废铁。那个有电的时候，无所不能的机器人，现在躺在蔬菜地里，像个木头般，看着陈馥虹一个人把土掀开，再一点一点地把坑挖得深一点，她一边挖，一边泪雨磅礴，她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好想跟父母一样，躺在那个坑里，结束这里所有的一切，可是她不能。
清晨，阳光依旧从树枝间洒了下来，小鸟依旧在林间欢快的跳跃，不知烦恼地鸣叫着。
陈馥虹苏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高高的土堆上，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夏日的早晨还是相当清凉，她感觉浑身无力，大半夜的劳动，她才把家垒成一个小土堆，家人已经化成了一杯黄土，永远地留在这个看起来鸟语花香的地方。
不远处的小别墅，大门四开，像个黑黝黝的山洞。陈馥虹挣扎着站了起来，她感觉浑身酸痛，向着那个曾经是天堂般的房子走去，现在那里毫无生气。
经过一楼的时候，墙壁上的白板上，几个荧光大字颜色变得相当的淡，再过一段时间估计会完全消失。
“发电工厂的柴油即将用罄，请提前补充燃料。”看起来这些文字应该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警示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文字，如果他们重视一点，悲剧就不会发生，他们还像平时一样，生活在虚幻的天堂中，谁知道像空气一样的电力会突然消失，给了他们重重一击。
这里没有了家人，没有了电力，也就没有了一切，陈馥虹在地库里找到了铁罐装的柴油，把毫无生气的罗伯特放在后座上，戴上必备的电子设备，驾驶着越野车，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她知道，这片广阔的土地，因为电力缺乏，马上就会变成荒原，当地的人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大都市，因为那里有美洲能源集中供电的设备。人们不再是逐水而居，而是逐能源而居，哪里有养活他们的能源，哪里就是人们的聚居处。大地已经不是人们的食品出产地，食品的出产地是食品工厂，那里由太阳能和电力生产出提供人们营养和能量的食品。
陈馥虹驾驶着越野车从红杉林中冲上了大道，平时繁忙的低空航道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飞行器，难以看到完整的蓝天，现在的天空，空落落的，连一丝云都没有。逃离家园的人们拖家带口，缓缓地向着旧金山方向而去，呼喊声连成一片，离开了电力，这里变成了人类的遗弃之地。
大道上塞满了行人，车根本跑不起来，陈馥虹打开车窗，边开车边听路边行人的谈话，她从人们的对话中，原来这种迁徙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只是他们生活在森林里面，浑然不知而已。居住在边缘地区的人们，都是由当地的城镇供应电力，或者自家建设发电厂，满足自身电力的需求，但是在半年前，随着煤和石油的供应突然中断，处于边缘地区的人们无法生存，只能背井离乡涌往大城市，就如候鸟一样，去温暖的地方寻找食物，这里的人们因为能源的缺乏，只能向着大都市迁徙，那里才有集中供应的电力和廉价的食品。
“现在电力这么缺乏，人们为了获取能源，都往大城市迁移，造成人口大爆炸，城市里面电力的价格不会超级昂贵？”有人在交流。
“是啊。”那人忧心忡忡的回应：“现在电力突然成为了相当紧缺的资源，很多人为了基本的生存，花光了几代人的积蓄，就为了在大都市站稳脚跟。年轻人都涌入大城市，而老年人留守在乡村，过起了靠太阳谋生的日子，他们都变成了‘植物’人，远离现代文明，靠耕作维生。”
“这种资源这么重要，被人垄断，掌握资源的人不就可以左右全国人民的命运了吗？”有人回应。
“本来就是，我们只能认命吧？能源缺乏是不争的事实，而获取资源需要庞大的资金运作，才能在地球上实现太阳能、风能或者潮汐能的转换，现在能源都掌握在美洲能源手里，他们已经成为了全国的霸主，国家已经名存实亡了，他们掌握了全国人民的命运。”有人说。
陈馥虹听到旁人的对话，歪头看了看副驾驶位上的不能开机的支付电脑，那是爸爸留给她的全部财产，那台电脑可以完成电子支付。人们的财富都放在支付电脑里面，没有了电力，电脑开不了机，就会变得一无所有。陈馥虹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是人们从来没有考虑过的，电已经像空气一样，成为了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而现在这种东西，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以前电力充足的时候，人们对其完全无感，现在电力突然不见了，就像空气突然不见了一样，人们会窒息而亡。
陈馥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那台电脑里面会留给她多少财富，现在支付电脑还挂在车载电源上充电，等她到达旧金山，应该才能打开电脑，那时她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资产，那决定了她还能生存多久。平时电子支付都是父母在负责，她们从来不过问，长期在父母的怀抱下生活，她不了解这个世界，现在，她需要学习如何生存。
距离旧金山越近，大路上的人越多，陈馥虹的汽车龟速前进，人流携带着车流，缓缓地靠近旧金山，她无法想象，这么多如难民般的人流涌入城市，会给旧金山带来怎样的压力，那座她小时候就离开那里的美丽的城市，能够负担起收纳这些难民的重担吗？
“储电宝，谁要储电宝？电子产品救星，硅谷高科技产品，走路、晒太阳都能充电的储电宝。”有人在公路上兜售储电设备，高声叫卖，不断地在向行人推销。
陈馥虹看到行人看着前方，脸色木然，对于推销者的叫卖相当冷漠，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对那个像个黑盒子一样的储电宝倒相当有兴趣，如果有存储电能的设备，自己手里的电子设备不就可以得救了吗？
“等等，我看看。”陈馥虹叫住了售卖者。
售卖者马上停了下来，他满脸堆笑，把黑色的储电宝递给了陈馥虹说：“你看这产品的做工，外表全是高效率的硅片，可以快速高效地转化太阳能，还有，你用力摇一摇产品。”
陈馥虹用力摇了摇产品，售卖者说：“你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好像这个产品里面的零件有松动，摇摇晃晃的，是个报废品吧？”陈馥虹说。
“这是高科技的产品，里面内置星球模拟系统，只要你一运动，里面的小球在磁场中运动就会产生电流，然后给这个储电宝充电，不管你是散步、跑步、开车甚至逃难，这个产品都会在自动储存电力，你就像带着个发电厂一样。”售卖者两眼放光地介绍道，因为他发现陈馥虹相当有兴趣，好像被他说动了。
听到了发电厂，这给了陈馥虹无穷的想象，但是她没有急着买，她看着售卖者的眼睛问：“这么高级的产品，为什么没有人感兴趣呢？”
“你是识货的人，就是因为这个产品功能太强大，很多人买不起，所以他们看都不看，就像穷人看到珍宝一样，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东西。”售卖者说。
“那多少钱呢？”
“对于你来说，使自己的电子产品能够跑起来很重要吧？还有，你这台老爷车，应该很多接口跟现在的电子设备不兼容吧，空有一台好车，不能成为你的发电厂，而我这款产品就不一样，可以支持现代所有的电子设备。”
“那倒是，产品是不错。”陈馥虹心里没有底，她对产品的价格没有概念，不知道什么价格是合理的，她有些犹豫要不要买，要不要跟售卖者谈价格，她把产品递了出去。
“价格很好说，我给你一个好价格，算交个朋友，如果你用得好，以后记得给我介绍生意。这样吧，我只收你10万美金就好了。”售卖者没有接陈馥虹递出来的产品，反而给了她一个色彩斑斓的圆形标签，那是他个人的网络ID图。
“你抢钱呀？这么贵，不要了，你把产品拿走。”陈馥虹把产品递出窗外，准备把车往前挪一点。
“你说多少？”售卖者紧跑几步，跟上车子移动的速度。
“你最低多少可以卖？”
“5万。”
“太高了，我要开车了。”
“3万！不能再低了。”
“1万！”
“成交！”
陈馥虹个人的账户也就几万美金，她掏出了个人账户码，售卖者用自带的电脑扫描了一下她的账户，提示面对面支付完成。
“你很有眼光，祝你旅途愉快！旧金山欢迎你。”售卖者说完停了下来，陈馥虹跟着车流往前挪，一会儿售卖者就消失在人流中。
经过长时间的慢速行使，转过几个大镇以后，人流渐渐少了一些，步行的人涌入雷丁和奥兰，从人们的对话中，陈馥虹了解到，这些中型城市电力间歇性地恢复了一些。
陈馥虹的目的地是旧金山，那个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那里的街区她已经印象模糊，只记得雄跨大海的金门大桥和沿海的栈道，那是她曾经跟爸妈流连的地方，她也知道，那里有世界著名的高科技公司，电对于那个城市，应该就像海水一样。
当夜幕低垂的时候，道路已经畅通，车越开越快，太空没有星星，远处，在黑暗的空中，隐约可以看到毫光，那是地面的灯光映射到高空中放出的光芒。
旧金山近了，长途跋涉的人们兴奋起来，车像流火一样，穿过宽阔的高速公路，向着那片光芒而去，这里果然是“天堂”，陈馥虹从那个没有电而漆黑一团的乡村来到这里，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对于城市的期盼冲淡了她的哀伤，十几年后，她又回到了这里，城市的人们从向往乡村的生活终于又被电吸引进城市，整个社会体系都变了，电把人们集中在了一起。
车流穿过金门大桥以后，路灯渐渐把这个城市点亮，有些人把汽车的顶棚打开，在高速上探出了身子，把自己的喜悦留在了风中。
陈馥虹漫无目的，茫然不知所措，这个城市已经变得陌生，她随便进入了街两旁到处都是收留进入城市乡民的“充电旅馆”，说是旅馆，其实就是跟一个集装箱差不多，分两层，底下是车库，车库上面是2米高的小单间，房间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洗浴间，一个自动食品加工机，唯一吸引人们的就是方便的取电装置。她终于又回到了电力充足的世界，经过了两天的奔波，通过随身的电子设备，她又回到了自我的世界。
有了电力，陈馥虹最想了解的就是他们家的财务状况，那是他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保障。
她打开了爸爸的支付电脑，根据一系列复杂的验证以后，好在爸爸以前关联了她的身份信息，她才进入了爸爸的账号。
“余额，一千万美金？这么少？”陈馥虹自言自语，这个数字比她想象得小太多，以前她对数字不敏感，她知道了这个充电旅馆一天要收费一千美金以后，她对于数字的大小大概就有了概念。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在路上花一万美金买个储电宝是多么的无知，自己应该溢价10倍购买了那个东西，有了电力，她在购物平台上看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触电宝，标价1000美金，没有了电，上不了网，人们就像瞎子一样，失去了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判断。
陈馥虹打开了电脑，才真正发现，没有了网络世界，现实世界是不完整的，没有网络世界的指引，她什么都干不了，数字左右了人们的生活，而这一切，都依赖电力的供应，没有电，人们所处的世界变了样，就像把一个现代人，突然丢进侏罗纪时代的恐龙世界一样，处处是危险。
以前，家给了陈馥虹一切，她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现在，家人不见了，她要一个人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悲伤还未过去，迷茫又充满着她的心，何去何从，何处是家，她不知道，在这个处处是陷阱的世界，她要如何生存，也茫然无知。也许，当自己账上爸爸留下的财富花光了，就是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
在这个世界，生命期不是以正常的寿命来计算，而是以自己有多少财富来计算，花光了自己拥有的财富，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智慧和劳动相当廉价，那些换不来财富。街头虽然在免费供应食品，但是，失去了网络世界，仅仅靠免费的面包度日，经历过人生辉煌的人，都受不了。有多少人不愿意接受慈善提供的免费面包，而在某个地方悄悄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关注这些，自己活着已经不容易，哪还会关注别人怎么生活，尤其在被网络分割的世界，每个人都活着自己的世界里面，他的世界跟别人无关。
陈馥虹不敢继续想下去，虽然度日如年，她也只能挨下去，爸爸生前灌输给她不屈的意念，支撑着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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