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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七日

    “我们要去的这座城市,美佐科维斯,直译过来的意思是介子割石。大概是马扎尔的某个传说吧,但是我同你一样,被抹掉了此世的知识。

    我想你也累了,听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觉得厌烦吗?无妨,你去睡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迎春日,呃,是迎春日吗?不,应该是一月一日,那时候她的眼睛就已经被染上了鹤族的特征,不如说是异化了。今日一见,她眼睛的异化似乎加深了,眼角的晕影由浅红变为了正红,瞳孔里特带的菱形也扩大了。说起来,天生带晕影的精灵,似乎狐族也是如此。

    “你的,鹤族的体征,是不是又加重了。”我似乎表现得太过明显。

    “……嗯。不过没事的,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沉川笑着。

    简单打发我几句,我也识趣地离去了。深夜,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能够想到那双眼睛,似乎散发着令人畏惧又神往的魔性。

    好累,这几天真的好累。不知道为什么,睫毛炎也复发了。为什么来到了开普勒,自己依旧被病魔缠身呢?哦,原来是因为被剥夺了身为创者的神格。

    脑子里乱乱的,似是欲说又非原说,于是不再言说。说到底,我来到这里还是不够适应,如此也能看出在那人意识内住得也不够久。

    古来总有寄居心处的个体,然而寄居意识的鲜见。但是这份特别,并没有给我带来哪怕一丝的成长。

    好困,虽然脑子里思绪多多,但是眼睛已经疲劳地合上……

    阳光照进眼睛,这么醒的吗?不,说实话,谁会知道自己是怎么醒来,怎么睡去的?

    怎么说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太舒服,感觉体内翻江倒海,头也浑浑噩噩,好像下一秒会吐出来,又好像下一秒会晕过去。

    虽然说确实有阳光,但是窗外的天还是青蓝的,看起来像是凌晨亦或将将日出。

    艰难地起身,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果然,现在刚刚七点半。

    走到飘窗旁,公馆还未升空,依旧停留在一两日前降落的原野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今早醒来会有不适感?难道是……

    幸亏自己没有忘掉原典的知识,所以才能想起来。应当是昨晚看了沉川眼睛的缘故。据说精灵的眼睛不能直视,并非是因为如太阳一般太过刺眼,而是因为禁忌的知识天生蕴含其中,受视者的大脑会被刺激,从而形成时长一夜乃至三日的副作用感。具体因人而异,主要取决于受视者的身体体质与血液内灵力含量。若是只看一回也好,但是沉川怎么会是精灵?那分明是异化。

    如果推测没错,我已经获得了对精灵的抗性,毕竟禁忌的知识已经在我的脑中,怎么会因为受不了副作用?所以那应该是对异化的抗拒反应,或者说应激反应,是身体为了避免被传染异化做出的机制。

    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还是没能让自己再度入睡。索性起身,迎接新的一天吧——

    捻白公馆升空了。

    这是沉川已醒的标志吗?还是她提前设定好了程序。

    着好衣装,走出房门。迎面的是捻白。

    “你还好吗?毕竟,异化的眼睛不能直视。“

    我看着她。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呢?我不好形容。

    是了,是了。越是抗拒就越深陷其中,这不就是异化的魅力所在吗。看着她的眼睛,身体好像注入了毒素,每一秒都如同刀刻身上,千刀万剐的凌迟之刑,是为端坐三莲花上神子重塑身躯所受苦。泪腺好像已经爆炸了,可是眼眶里流不出一滴泪。是因为疼流泪吗?不知道,似乎是吧,可是潜意识里的某个声音说着其实自己心知肚明的真相,但还是愿意去相信伪神之言。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思绪如此混乱?自己不是对禁忌知识有抗性吗?还是说并非禁忌知识,而是某种药效更为强悍的毒素,不断攻击着自己的意识。

    我似乎又开始怀想那一文不值的过去,想着沉川眼前历历在目的一幕幕,想着她应当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有多么正确,自己此时此刻有多么像一个有精神疾病问题的人。

    喜笑嗔怒千面五感,一切是不是都石化了?自己动弹不得,周遭的环境似乎是被静止。如果能够聚精会神看看沉川如今的面容,看看她的表情,会不会就有了一些线索——

    然后,我看到在沉川的身体上,安着一张不属于她的脸。奇怪,这张脸竟是与沉川相似的。是幻觉吧?不,再三确认,那并不是幻觉。如今正在对我注入毒素让我意识混乱的,竟是一个入侵者!

    为什么,为什么,有什么目的,有什么仇恨。是对我吗?还是对沉川?对篡位者?对世界?是某个与祸种有牵连的人物吗?是他们的亲属吗?再不济,难道是哪个恐怖分子恨透了开普勒,想要从根源上解决我。是啊,如果一直追溯,开普勒会诞生不就是因为我吗?但是不,再往前追溯,如果阿卢思不诞生,我也就不会诞生;如果开普勒不诞生,阿卢思就不会诞生;如果我不诞生,开普勒就不会诞生。没想到吧,我们三者之间的关系竟然是一衔尾蛇一样的闭环。不,你果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吧?所以才想要加害于我,你这卑鄙小人。

    也好,也好。就此死掉也好了,精神崩溃然后暴毙而亡,这种死法很酷不是吗。我生来与他们不同,死的也要不一样。但是死前,所有从前对我不利的人,如今都要和我一起死——

    我现在不是创者了,也做不了这种指令了。说到底即使身为创者,不设定程序就下达指令也是荒谬不可取的。我一个小小的意识就能让一个世界停滞不前,这又会造成多少世界线的诞生与多少世界线的灭亡。

    我为什么要背负这些责任?为什么是我。啊啊,因为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啊。就是因为这个可恶的原罪,自己如今一直被关在牢笼里无法自由啊。无论到了那里,自由都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有人能够平凡呢?为什么有人能够自由呢?不,我怎么可以平凡?又怎么可以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