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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身在其中

    十月初七,狂风大作,没一会下起雨来,行人们奔走着,可还未找到落脚避雨之处,雨,便停了。

    地上一个个泥点子卷着尘土,斑驳一片,鼻息间染了泥腥气,不觉清新,倒觉烦闷。

    今日是水日,裴远带人在北边一带巡查,水时虽是在子夜,但提前找到凶手,才能避免灾祸,若是水时才出来,恐怕就晚了。

    他本在朝官居住的地方巡逻,却接到有城外的百姓报案,他只好出了城,到城郊去处理案件,遇到阵雨,淋了一身湿。

    回到大理寺后,他泡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用了晚膳后,便翻看今日的记录。查阅自己不在之时,可有人来大理寺报案,有了案子便要及时处理,断不可延缓耽搁。

    忽然记起水时是亥时和子时,他今日还未安排,又唤了人进来,让值守的衙差亥时去北边一带巡逻,重点是官宦之家,等过了子时,方可回来了。

    众人最近都被没日没夜的巡逻折腾掉了一层皮,却也知这个案子不能再拖,都强行打起精神来,提灯佩刀出去了。

    人几乎都走了,此时大理寺就如一个空壳,没有多少守备。

    裴远挑了挑灯,继续翻阅卷宗,聚精会神,只是偶然打个哈欠。

    他最近有几次脑中突然一片空白,那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等这些卷宗看完,他便去歇息吧,身子累坏了,更影响进度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方才好像有打更声,这烛火怎么越来越暗了?

    裴远的双目酸涩,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睁不开,最终合上了眼,枕着胳膊昏睡了过去。

    感觉有什么压着自己,梦魇一波接着一波,好似有一股异香钻入鼻中,裴远觉察有些不对劲,却怎么也清醒不过来,他想动,身体却不受控制。

    他的意志力一向比别人强,稍稍有些清醒,便立即狠咬舌尖,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了些,可是双目还是睁不开,身体却似乎在移动。

    裴远惊惧不已,他突然想到,大理寺也在北边,也算得上是水位,水日水时水位……

    还没想透彻,意识又要被淹没,有个声音道:“裴远,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它就在你面前,拿起它吧……”

    裴远的双目睁不开,脑中的意识却出现了很多案卷,上面都写着,此案已结,他最想要的,就是结案,就是别再有案子,他有些想笑,却突然想起死的那些官员脸上的笑。

    原来如此!

    裴远一直咬着舌尖,不让自己迷失,此时他已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不再犹豫,抖了抖左臂,袖中自保的小匕首滑至掌心,他用力握住。

    巨大的疼痛袭来,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睁开了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发现他的手离烛台只有半寸,前方不远处,竟然站这个人!

    那人黑衣蒙面,有些发愣,他显然没有想到,裴远居然能清醒过来。

    方才裴远明明已经露出了微笑,右手伸向了烛台,一旦握住烛台,在他的引导下,便会将这间屋子点燃,将自己烧死。

    今夜,大理寺的人都不在,没人会来救他,也无人知晓是谁下的手,他会让裴远的脸不被烧毁,他要留着那个微笑,让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一切都如之前一样,可是裴远为何会突然醒过来?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比起这个,他绝不能让裴远活着离开!

    心念一动,他立即出手,对着裴远劈砍过来。

    劲风席卷而来,裴远抬头,血手模糊的左手松开,匕首的刀柄滑到手中,他顾不得疼痛,与对手对战起来。

    裴远会武,且擅长用左手出招,这是他的保命符,无人知晓。

    对手再次诧异,慢了半拍,便让裴远占据先机,刀刀狠厉,逼得那人退到了角落。

    可那人很快回神,以更快的速度反击过来,起初,裴远还接住几招,可是越到后来越有些招架不住。

    裴远想抓活口,便没有下杀招,而那人是要裴远的命,下手自然无所顾忌。

    那人手中的小刀越来越近,对准了裴远的喉咙。

    裴远死命抵挡,却怎么也推不开,眼见着小刀越来越近,裴远抬腿猛踢那人,那人移了移,有了空隙,裴远往一旁闪避。

    没有裴远的抵抗,小刀已经收不住,顺势深深地扎进裴远的左臂,裴远吃痛,咬着牙想要躲开,那人却抓紧了小刀。

    一个移开,一个向后,小刀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才被拔了出来,血溅三尺,落在了墙上的影子上。

    伤口深可见骨,裴远的手臂垂着,有些抬不起来了,那人步步紧逼,走近了还能看到他眼中的狞笑。

    裴远气息微乱,他拼命思考着,他已无力抵抗,与其与之周旋最后还是难逃一死,倒不如死前留下线索,让其他人查出真相。

    他背靠着墙,染血的左手迅速在墙上写着:水日水时水位行火,摄魂杀人……

    那人已经举起了刀,裴远闭上了眼,手上却不停地写着……

    他赌,赌那人杀了他会立即走,他会撑着不倒下,盖住这些字。

    他赌,宫云朔他们一定会查出真相,白露看到这些字,一定能测算出其他事……

    刀落下,银光闪过,有人破门而出,身法如电,直击那人,那人不得不暂且放弃裴远,与过来搅局之人缠斗在一起。

    烛火摇曳,裴远看清后来的那人竟是蒋元,他平时勤勤恳恳,不多言不多语,除了验尸就是在家,何时有这般身手了?

    霜降蹙眉,越打越快,对手也越打越快,可对手的气息已经乱了,他平日里有些木讷的眼,此刻精光乍现,不依不饶,不死不休。

    这等气势,让那人生出退意来,他弹出一计粉末,霜降怕是蛛蛊之毒,下意识遮住眼,裴远也赶紧闭眼。

    半晌,再小心地睁开,人已经不知所踪,原来这不是蛛蛊之毒,霜降心中微凛,这人看来真的是故意针对小姐的。

    他脚步不停,出门查看,黑夜沉沉,除了犬吠,什么都没有,还是让那人给逃了。

    他又赶紧回转过来,扶着裴远坐下,在衣衫上扯下一块布条,替裴远包扎。

    裴远有气无力道:“此事暂且不宜惊动其他人……去找宫云朔,让他找人来给我治伤……”

    霜降的手顿了顿,垂着头,心思百转。

    裴远挤出一丝笑道:“……以前我与他打交道得少,倒是没有发现,那日白露姑娘过来,你看她的眼神,你提前准备的物什,以及与她的互动……我便知晓你与白露必定是相识的,相识却假装不认识,便是要隐瞒什么……

    你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情的人,能让你动情并且这般熟识的,一定有很多年的交情了……宫云朔那么精明的人,不会不知晓,那要瞒的便是我了,而你,应该就是宫云朔的人。”

    “我……”霜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裴远又笑了笑,继续说:“我虽不知宫云朔为何将你安插在我身边,但是他的品行我是相信的,他断不会做出有害朝廷,有害大理寺的事……

    我猜想他与孔方楼有关联,让你潜伏的在大理寺,是否跟他的任务有关?他的任务需要得到大理寺的一些情报,不好直接问我,便需要安插人在其中。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他可以直接问的,不过你来也好,他至少送了一个厉害的帮手给我,我就原谅他了……”

    裴远这般说,霜降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这些年,裴远对自己一直很好。

    裴远看他不知道还在想什么,忍不住轻踹了他一脚,道:“别耽搁了,快去找人吧,再耽搁,我的血该流干了。”

    霜降这才站起身来,缓缓向外走去,他突然瞥见了方才裴远站着的地方,有些血迹,上面似乎是些倒着写的文字。

    他忍不住凑近看了几眼,目露惊愕,猛地回头看向裴远。

    裴远有些撑不住了,面色苍白,他道:“我方才以为必死无疑,便留下一些线索,你看看也好,万一……”

    原来他是存了必死的决心吗?霜降的双目骤然紧缩,万一那人又回转过来,杀了裴远,毁了线索,怎么办?

    他果断走回来,背起裴远,道:“您还是路上跟我说吧,自此以后,我蒋元断不会再让任何人要您的命。”

    今日是水日,到了水时之后,宫云朔和玉小霜都在北边巡查,看看是否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这霜降是知晓的,他背着裴远,很快便找到了宫云朔,宫云朔看他带着裴远来找自己,裴远还身受重伤,眉头微蹙。

    霜降有些为难道:“少主,方才有人袭击裴少卿,应该就是那人,属下无能,让人给逃了,少卿已经知晓我与您的关系,让我带他来找您治伤,请您救救他吧。”

    宫云朔看着裴远,他正淡淡地看着自己,宫云朔有些无语,霜降是不是离开自己太久了,变笨了,人家随便推测两句,他就把老底全都交代了,白露交给他,真的能让人放心吗?

    不过裴远既然知晓了,还信任自己,倒让人有些意外。

    裴远的伤不能再耽搁了,既然知晓了就知晓了吧,反正他的本意也不是为了加害他们大理寺。

    宫云朔的面色变了几变,让霜降带着裴远直接去顾府,清明今日在府中。

    霜降连忙应是,裴远眼中泛出一丝异色,这人被识破了,竟然还能如此坦荡从容,甚至直接让蒋元带自己去顾府,这就是他的信任吗?

    宫云朔吩咐之后,并没有多留,而是直接去找玉小霜。

    那人已经对裴远下手了,还失败逃走,今夜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可是水时未过,一切皆有可能,宫云朔便没有惊动其他正在巡查的暗卫,只叫了玉小霜一起去顾府。

    裴远亲身经历又死里逃生,必定有所发现,既然找到自己,应该是有心吐露,他们要一起去听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