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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日金时

    细雨绵绵,夹杂着雪粒子,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还没有停的意思,走到哪里都是阴冷潮湿。京城的气候一向是干燥少雨,如这般小雨不绝,倒是极为少见。

    雨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下一阵,歇一阵,让整个京城都潮润润的,让每个人的心,也湿漉漉的。

    裴远的伤好得有些慢,清明抓耳挠腮,请师姐霁月来看。霁月检查过之后,认为清明配的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药可能对裴远没什么作用。又告诉清明如若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更换有同样药效,并且和其他草药不会冲突的另几味药。

    霁月悄悄告诉清明:“就如同你下毒一般,同一种毒,有的人的中毒反应会轻一些,有的人反应会重一些,用药也是一样。”

    清明恍然大悟,霁月无奈,自古毒与药不分家,毒亦能救人,药亦能害人,一般会医的不一定会用毒,可一般会用毒的,大多会医,毕竟要自救嘛。

    可是这清明很奇特,他对毒的抵抗力很好,中毒之后很容易自解,又没受过什么外伤,以前宫云朔身边又有雨水在,因而清明只会下毒解毒,跟毒有关的一点就透,而用起药来,就没那么得心应手了。

    不过有霁月这位尽心尽责的师姐在,清明已经在努力的进步了。

    他们在一旁嘀嘀咕咕,裴远完全没有在意,对于自己伤,他也不在意,他只想尽快查到凶手,缉拿归案。

    这次的案子毕竟与以往不同,以往凶手行凶结束之后,至少暂时没有危害了,而这次行凶结束之后,便是灾难的开始,所以这次的压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大。

    已经过了四个金日,两个水日了,凶手都没任何有动静,而今日是二十五,又是金日,不知是否……

    “大人!刑部侍郎邓知文邓大人,在府中自戕!”有衙役急匆匆赶过来禀报。

    裴远立即侧目看向滴漏,现在是酉初,死亡时间应该更早,可能是申时期间,申时乃金时,又看舆图,邓府在西边,金位。

    裴远厉声问道:“可是死于什么兵器?”

    裴远一向冷声冷气,没什么情绪,突然大声倒是吓了衙役一跳,衙役怔了怔,反应过来,奇道:“正是,大人,您如何知晓?邓大人挥刀割喉。”

    裴远立马起身,向外赶去,金日金时金位,死于金,果然被白露言中了,可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人了。

    霜降恰好此时进来,估计是出事了,朝清明使了个眼色,便拿了蓑衣追了上去,裴远的伤口可不能淋雨。

    清明会意,去通知少主了,霁月自然去通知小姐。

    裴远大步往外走去,到了大理寺门口却没有看到报案之人,便问衙役,衙役道:“小的们恰好巡视到邓府附近,听到动静,便过去打听,得知确切消息后,便让附近的弟兄围了邓府,小的这才回来报信的。”

    裴远长吸一口气,又呼出,道:“做得好。”

    他眯了眯眼,这次,希望能一举缉拿凶手归案!

    众人赶到邓大人府中,邓老夫人和邓夫人都在一旁垂泪,见他们来了,便起身擦泪。

    “你就是大理寺的官儿吧,快来看看我儿,我的儿啊!”邓老夫人上前一步就要抓裴远的左臂,霜降赶紧上前一步,将自己的胳膊挡了过去,他道:“我是仵作,我来看看吧。”

    大理寺定案前也得仵作先查验,邓老夫人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这还是知道的。

    她顺势扯过霜降,拉到死者邓知文面前,便不忍再看,偏过头去,泣声道:“一发现我儿……我儿……我们便立即准备去报案,恰好遇到你们巡逻的衙役……你们来之前,这里由我们娘俩守着,无人进出……”

    邓夫人看起来瘦弱又文静,过来扶着邓老夫人,哭得说不出话来。

    裴远上前道了声节哀,便问道:“您是何时发现邓大人身亡的?”

    邓老夫人的双目红肿,声音有些变调:“申正之时发现的……我儿说,今夜要出去会友,申时一刻便要出发……可,可到了申正,还不见其出来……老身便想着过来看看,总不好迟了,失了礼数……却,却没想到……”

    邓夫人细声细气地安抚着婆母,自己的泪也止不住。

    裴远问道:“因而您认为邓大人不会自戕,所以报案?”

    邓老夫人点头:“正是。”

    裴远点头道:“您报案后,大理寺的衙役已经围住邓府,只要凶手没有在报案前逃离,就一定还在府中,裴某要搜府查凶,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

    邓老夫人自然应允,儿子已经死了,无法复生,只能查处凶手,还他一个公道了,这也是他们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了……

    裴远一改往日的作风,不再慢慢盘问,而是直接搜查。这不是凶手第一次作案了,他的手法,裴远比谁都清楚,当务之急,便是抓到凶手。

    他隐隐感觉,这个案子是悬在他心上的滴漏,从案发开始,滴漏中的水就开始滴落,到现在,水已经快要滴完了。滴完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但他一定要阻止这个滴漏继续滴水,而只有抓到凶手,这一切,才会结束。

    衙役们领命,分散在邓府四处搜查,裴远问道:“邓老夫人,邓夫人,不知近日邓大人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邓老夫人还在想,邓夫人怯怯道:“……说起来,倒有一事,只是不知与今日之事,是否有关联……我家官人最近好似有些劳累,有几次出神,叫了半天才回神……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果然如此,裴远又问:“最近府中是否有异常?比如谁的衣物不翼而飞,或者是吃食糕点突然少了的?”

    邓家婆媳二人不知裴远怎会有此一问,却都仔细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

    难道这次没有提前潜伏?裴远蹙眉出神,文吏也跟着出神,霜降忙着检验,邓府婆媳低低啜泣着,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良久,霜降唤裴远,裴远回过神来,走过去,邓大人是割喉而死,表情似乎是痛苦,又似乎有笑,这微笑已经不再诡异,而是凶手对他们的嘲讽。

    霜降用指着伤口道:“死者全身上下只有颈部这一处致命伤,站在死者的角度,伤口左边深右边浅,若是自刑,应是右手持刀,自左往右割开。

    现场死者确实是右手握刀,右手上茧子较厚较多,应是惯用右手的。刀口左侧染血,从握刀的方式来看,是自己持刀割喉,利刃割开了喉管和血脉,血水呛入喉管,引起喉管堵塞而亡。”

    霜降又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同那人交手,那人应该也是惯用右手,若是面对着死者割喉,伤口的轻重位置会与现在相反。若是在死者背后握着死者的手割喉,血迹会有一部分溅到凶手身上,那死者衣袖上的血迹应该会有一部分的空白,或者形状不规则。

    目前这些情况都未出现,死者伤口外皮翻卷,从血水喷溅的范围和流出的量,都能估测出,死者是在生前割喉,而非死后,应该是与前三起案子一样,死者在凶手的指引下自戕。”

    这结论裴远知道,霜降也知道,只是流程还得走,文吏还得记录。

    霜降再次查验复检,裴远同邓家婆媳解释道:“邓大人不应该寻死,可他的种种尸检结果表明,确实是自戕而亡,我们怀疑是凶手胁迫或者以其他的某些手段,迫其对自己下手,请老夫人和夫人相信裴某,裴某一定会缉拿凶手,还邓大人一个公道!”

    如此解释,大概是最让人信服的了,毕竟说自尽,她们不信,也接受不了,说有凶手,她们还能有个盼头,她们的悲愤也有个发泄的出口。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有凶手,凶手蛊惑他们如此,以前他们不能肯定,现在他们亲身经历过,知晓凶手的手段,便能如此说了。

    果然,邓老夫人听完后道:“大人,我信您,若说我儿是自戕,老身绝对是不信的,若说有逼迫于他,老身信,我儿是个善良的孩子,他愿意为了家人为了大义而牺牲!

    请大人一定要找出凶手啊,无论多久,老身都会等下去的,老身、老身在此给大人磕头了!”

    说着,邓老夫人就要跪下,邓夫人也跟着要跪,裴远不便抬胳膊,赶紧招呼文吏将二人扶住。

    裴远心中怜悯又唏嘘,这凶手到底是有多残忍,到底是有多大的恨意,杀了这么多人,留下寡妻,寡母,孤儿……或许凶手也失去了一切,那么她便要让其他人同她一样吗?那失去夫君和父亲的人,是否也要向她报仇呢?冤冤相报何时才能了?

    裴远想不起他经手的案子中有冤假错案,若是有,若是真害了那凶手,他定当一命相抵。若他们没错,只是凶手或者其家人罪有应得,那么他定不会饶过凶手!

    邓家婆媳还在哭,裴远收敛了杀意,劝道:“请二位保重身体,我裴远会竭尽全力,查处凶手,告慰邓大人的在天之灵!”

    邓家婆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回去之后与其他几家也如此说吧,让他们早些让死者入土为安……

    逝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可是没有了重要的亲人,生者要如何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