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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微光将近【上】

    ——黎明时分,微光将近。

    “我查过了,华杯大赛举行时间是在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至六点,承办方并非市教育局,而是私人企业。”程队若有所思地说。

    一个小时前,我向程队打去了那通电话,诉说了我的一番猜测,我原本以为这会出乎程队的意料,但没想到的是,他的回答却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

    “说话啊,程队!”面对电话那头嘈杂却无人声的情况,我显得异常烦躁。

    适才我的一番奇怪的举动估计让林分一头雾水,以至于也有些慌张急促,他站起来,小声说了一句:“是不是程队那边信号不太好……”

    仿佛是为了反驳林分的推断,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熟悉的程队声音:“咳咳。我说林老弟,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么,不就是一封死亡名单……”

    “不就是?难道还非要我身边的人全被迫害完了才算有事是吧。”面对程队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我有些恼火,直接将其那段不合时宜的话语打断。

    “不不,林时,你听我把话说完行吗。我是说,如果邀请函是死亡名单,依据是什么,总不能凭你的邀请函上也画了叉就妄下断语吧?”程队在电话那头客气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试探性地问道。

    “这还能难倒我,邀请函上面画了三个圈,张渔的上面又画了一个叉,她又正好出事了,这个时候你又打电话给我,肯定也是因为叉。要我说,林时,你还是很聪明的,竟然跟我想到一块去了。”程队有些得意忘形。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的邀请函上画的不是叉,而是勾呢?”

    “而且林分也收到了邀请函,并且林分的上面画的是两个叉。”我附上一句。

    电话那头的笑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又只有连绵不绝的噪音。过了一分钟,程队的声音又从电话中传出:“我马上过来。”

    我把电话放到茶几上,并用手抚平了衣服上的几道皱纹,仿佛也顺便抚顺了我内心来回荡漾的涟漪。我将头转向晕头转向的林时,不知是出于内心的疑问,还是为了将他焦躁的心也同我一并抚顺,我向他询问了一些情况。

    “林分,这个华杯大赛是怎么回事,你也去参赛?”我开口探询道。

    “我们年级校长推荐我和楚筠去参赛。”林分若有所思地说道。

    刚才我向林分陈述近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的时候,他就对“邀请函”这一关键词格外在意,我就猜测这其中有什么端倪,没想到正中下怀,先是亲眼看到他和我的邀请函堆叠在一起,接着是他的亲口承认。

    “楚筠?是你的同学么?”刚才从他的话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格外刺耳,更加激发了我对这个人的好奇心。

    林分摇摇头,眼皮翕动,目光转向除我外的其他角落,仿佛在刻意逃避我似的,或者说是在逃避我提出的问题。良久,他才极不情愿地开口道:“不是同班同学。”

    我仿佛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林分在提到楚筠的时候总是有些不大自然,我揣测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隐情和矛盾,但毕竟若是林分不想开口,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我挥起胳膊在林分眼前晃了晃,将他神游的意识重新从九霄云外唤回,使他涣散的眼神重新焕发光芒。他揉了揉眼睛,回过神来:“啊……林时,怎么了。”

    “没怎么。还有,对于这两封邀请函上的圈叉勾你有什么看法。”我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左手拿着打开的邀请函,右手指着上面红色的圈画,问道。

    林分摩挲着下巴,双眼看着地板,思考一会儿,才徐徐开口说道:“刚才你说这上面的叉是死亡的信号,是因为张渔的死吧?如果按照你的推论,下一个死的是我?”

    虽然内心早有预料,但听到此话时内心还是为之一震,一股极大的悲伤又抓准了时机涌上心头。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恰到好处地将原本已经开始的悲伤的氛围和尴尬的处境又重新塞了回去。林分离门最近,他一个箭步来到门前,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一位穿着黑色皮衣,身材壮实,令人第一眼看有些畏惧,第二眼畏惧便烟消云散,第三眼再看时已十分安心的中年男子——程队。

    程队刚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水喝,看得出来他赶路赶得十分着急,说明适才电话中所描述的线索在他心目中有着比较高的地位。林分去厨房给他用玻璃杯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程队也不管冷热,拿起来便一饮而尽,大呼一声“痛快”,将杯子猛地放到桌子上,发出哐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中发出阵阵回声,仿佛在回忆这段时间以来的悲欢离合、生死存亡。紧接着,他一个飞步走到沙发跟前,当即一坐,原本平实蓬松的沙发,在他庞大身躯的蹂躏下,瞬间凹下去一大块。整个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我查过了,华杯大赛举行时间是在十月二十五日下午三点至六点,承办方并非市教育局,而是私人企业。”程队开口便是这一句话。

    我问林分:“你知道华杯大赛不是教育局承办的吗?”

    林分回答得很迅速:“这事整个华东市的人都知道啊,林时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哦对,你现在还处于假装失忆状态。”话毕,竟还对我竖了个大拇指,并附上一句“十分敬业”。

    对于林分的嘲讽,我有些生气,但毕竟现在正有要事在谈,一些私人恩怨便只好搁置。

    程队将目光看向林分,又看向我,有些严肃地问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似乎并没有想让我们回答,旋即接着兀自郑重其事地说道:“意味着你们很有可能会在其中遭遇不测。”

    我当机立断:“若是这样,我和林分不去不就万事大吉了么。”

    程队摇摇头,并用手指了指隔壁:“那张渔的死呢?可别忘了她也是你们参赛人员之一,而且她在比赛前就遭受迫害。”

    听着程队的话,我愈发感受到一丝不对劲,带着些许疑惑开口问道:“你是打算让我和林分冒着生命的威胁去参赛,就为了帮你们警察破案?”

    程队喟然长叹:“林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技术科的报告又更新了,张渔邀请函的红叉墨迹附着时间和其遇害时间在同一范围,说明邀请函上的红叉并非事先画上去的,其勾画地点推测就在张渔家中。更何况你们的邀请函又姗姗来迟,恰好在张渔之后隔一天送达,由此可以大胆推测,这三封邀请函上的勾画都出自同一人手笔,并且都在张渔家中。”

    我陷入沉默之中,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里实际上在大声咒骂程队“自私”。我看向一旁同样处于缄默之中的林分,其实最难抉择的便是他自己。这些天来接连丧母丧父,现在自己又收到了既定的死亡通知书,还被程队以配合行动的理由要求前去赴死,这得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承受得住。

    林分倏忽站起来,开口道:“程警官,我配合你的行动。”

    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徐文禀已经死了,张渔也不是他的亲人,他自己还面临着巨大的安全隐患,没有任何一个理由能够驱使着他作出这样的决定。

    我向他吼道:“你不想活了,林分!”

    谁知林分只是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林时,相信我,我有我的理由。”看着他的眼睛,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的眼神中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彷徨和迷茫,转而成了坚毅和决心。

    他看了看张渔家的方向,又看了看墙角那透着弹孔早已破碎的全家福,和地板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线条,转身将目光对向我和程队,眼里似乎有一种微阑的光芒,但愈加耀眼,愈加迫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