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行好事路遇是非
吴守备长叹一声，说道：“众位有所不知，若是依照方贤弟所讲，兵士需着重甲重盔方能抵挡骑兵冲锋，那众位可知这一套从头到脚十几件的盔甲造价几何？”
众人毕竟不在行伍中自然是不甚清楚。
吴守备见众人摇头，也是摇头苦笑道：“若以六十斤好铁为限，再辅以棉布、绒绳、生漆等等，还不算火耗工费，一件下来怕是过了十两银钱，还需上百工匠耗费一月之功方能成此一整件”。
吴江泰吃惊道：“如此昂贵？”
“贵？这还是清白的账目，若是有人从中上下其手怕是十五两也拦不住”，吴守备恨恨道。
众人沉默不语，吴守备指着方无隅所画断魂刀说道：“贵的还在这把刀身上！”
“如此一把利器十六到十八斤最为合适，轻则无力，重则不易操动，且须要百炼精钢反复捶打锻造，二十五两已是最低。”
“若每名兵士再配发弓弩一只，铁盾一面，这一身行头差不多已近五十两了”！
“五十两，百尔五千两，若是万数便是五十万两银子，我故阳关一年饷银不过区区百万，人吃马喂一年到头来也是入不敷出，还得另想办法”。
“那朝廷不管吗？”方无隅问道。
“朝廷？”吴守备慎言道：“朝廷这几年恐怕早已国库空虚，寅吃卯粮，军饷都凑不齐，哪里还有银钱铸造兵器甲冑？”
“自去岁北方大旱、南方又是水患，颗粒无收，以至流民千里，据说去年的赋税都还没收缴齐全。这些难民实在活不下去了便占个山头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势力大的怕是都有了造反的心思。”
“昨日情形你们都看在眼里，不是我等畏战不出，实在是迫于无奈。外有番骑虎视眈眈，对内则是怕有番子奸细，若是流民之中也有心怀不轨之人，一旦入得城来，一呼百应，后果不堪设想。我又能奈若何？”
吴守备一时激愤上来，在酒劲的催发下，苦楚只管倾倒而出。
就在众人大发闹骚之时，一个大个子闯了进来，长胳膊长腿，进门便抄起半坛子酒来咚咚喝个没完。
“渴死俺了”，大个子放下酒坛子捧起脸大的猪肘子啃将起来，一边含糊着责怪道：“好酒好菜怎地不喊上俺，是要饿死俺吗？”
来人不是丐帮古苍苍又是谁？
吴江泰首先起身端起酒碗来大笑说道：“嘿，大个子，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我还寻思着明儿给你找个山头挖坑埋了，好让你正儿八经的来个青山埋忠骨！哈哈，来来来，先干了这碗，给你还还魂！”
“呸呸呸，没一句好话，酒我干了，话你自己留着吧”，古苍苍与吴江泰对饮一碗，对视哈哈大笑。
吴守备也与古苍苍同饮，夸赞古苍苍的武艺与忠义，话中不无招揽之意。
待看到兀自端坐首席的方无隅时，古苍苍忙在身上把油手蹭干净了，端着酒碗颇是畏惧恭谨，对方无隅说道：“这个…那个…来，干”。
也不等方无隅说话，自个儿一饮而尽。
“什么这个那个的”，吴江泰疑惑不解问道。
金仙儿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说道：“他是个不择不扣的大沙包”！
“沙包？”
待众人听完金仙儿讲述，不禁笑得前仰后合。酒桌上有了古苍苍这个话痨，自然又开始热络起来，一场酒席直到半夜方才散了。
翌日一早，方无隅与金仙儿收拾停当，留了一封书信在桌子上，赶在城门刚开便出了故阳关，一路向东而去。
熟料，刚出城不远，便看见吴守备还有吴江泰夫妇在远处等着他们，旁边还戳着一个竹竿似的古苍苍。
别离的话讲过几遍，众人又送了二人几里远，便互道珍重分别。
临行之时又特意嘱咐吴江泰夫妇，客栈留有一封书信及一张留给吴煜婵的平安符纸，方才稽首作别而去。
方无隅没有穿道袍，而是穿了一身青衫，头扎方巾，一身的文气，倒是有几分书生洒脱飘逸。
金仙儿依然红衣红裙，头发盘作两个发髻，童稚未去，娇小可爱。
本来吴守备送来两匹马，倒被方无隅婉言谢绝了，惹得金仙儿一路之上气鼓鼓的，不停对他翻白眼。
用方无隅的话说就是要用双脚踏遍大好山河，于心于人都是一种修行。
不过这一路之上山川秀美之色倒也让金仙儿很是兴奋，常常大呼小叫的，惹得路人不时回头。
方无隅也不去管她，看着从未见过的山川大河雄壮瑰丽，芸芸众生辛苦奔走，心中颇有感慨。若真如羽白、羽玄两人所说那样，众生皆被天道蒙蔽，每日里都是茶米油盐酱醋茶，更何况路上多有饥民连这七件最基本的都不能保证，何其悲哉？
每过一镇店，必是要多买些吃食赠与这些可怜的人，却是被店家劝解道：“没用的，天下饥民万万千，哪是你们两个娃娃家便能救得过来的？”说着，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出门在外财不外露，莫要因此丢了性命”。
方无隅当下也没在意，手脚稍微慢了些，便被人群后几个凶恶的大汉妇人谩骂道：“倒是手脚快些啊，怎地跟个女娃儿似的绵软，中看不中用，快要饿死哥几个了”。
方无隅心中一寒，眯着眼睛望去，便觉得流民之中多有憎恶的面容，甚至感觉到有些人的诡笑，就连妇人孩童的哭泣也觉得都是那般做作。
那店家说得对，人心隔着肚皮，善恶好坏不是凭着面相所能揣度。更何况世间万千面相、人心的险恶岂是他一个刚入尘世的娃儿所能体会到。
看来这一遭人世间行走怕是不容易！
金仙儿闻言大怒，骂道：“你们那几个泼皮，要不是我家公子发善心，你们早该饿死算啦”。
有男人污言秽语回道：“这个小娘皮端得无礼，不就几个炊饼嘛，爷们倒还不稀罕。爷们就稀罕你这生得俊俏的丫头，要是…”
话还没说完，一块石砖便砸在了那汉子的嘴巴上，但听“啪”的一声，那汉子登时就被砸翻在地，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腮帮子吐出一口口鲜血，连带着几颗后槽牙都吐了出来。
那汉子强撑着指着方无隅骂道：“好啊，你这个…哪里来的杂种…”
“啪”又是一块石砖飞来，正好拍在他脑门上，那汉子一手捂着流血的脑门，一手恨恨地手指着金仙儿，然后一声没吭便晕倒在地。
“杀人了”，众流民一见到血便都乱了起来，发一声喊，四下里逃散开去，眨眼间近百十号流民一哄而散，没了踪影。
金仙儿走到晕倒在地的汉子身前，伸脚踢了踢，见那人还在喘气，方才放下心来，嘴里却是不饶，说道：“嘴臭就要打掉你满嘴的牙”。
那店家见那人没事，忙上前劝解二人速速离去，免得再生事端。
二人此时都是被气得够呛，看看天色尚早，也不愿在此地留宿，便悻悻然出了集镇又向东而去。
出了集镇便又进了山路，一条不宽的山里曲曲折折在两山之间蜿蜒，好在景色不错，走着走着也就散了心中的不快，再遇见茶肆客栈二人也不愿再去与外人见面，一路走下去到了天黑，便寻了一间破烂的道观歇息。
山里的夜晚还是有点凉。
方无隅生起火堆来，用树枝串起炊饼在火上烤得焦黄，就着些肉干二人吃得不亦乐乎。
收拾利落，二人围着小小的火堆坐了。方无隅往火里添了几根细柴，用烧火棍扒拉着，眼神却是直愣愣的看着燃起的火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仙儿是个爱热闹的，便用脚尖捅了捅方无隅，说道：“还在为今天的事不痛快？”
“哦，没有”，方无隅回答道，继续摆弄着火堆。
“那你为啥闷闷不乐的？有啥烦心事讲来给本姑娘听听，也好让我给你开解开解”，金仙儿向他身边凑了凑说道。
方无隅沉吟了良久，缓缓说道：“仙儿，你相信轮回吗？”
“轮回？大晚上说这个多瘆得慌！”，金仙儿抱了抱自己的胳膊说道。
“都说神仙好，成了仙就可以跳出轮回，不去地府走那一遭。可神仙难做，所以我们死了之后，俱都会去地府，有行善有大功劳的便可轮回转世再世为人，行恶事坏德的俱要受十八层炼狱拷问而不得转世，甚者要堕入畜牲道，如此生生世世，想想便觉得可怜”，方无隅沉声说道。
“那我们去做神仙不就好了嘛，不受轮回摆弄便可得逍遥自在”，金仙儿顺着他的话说道。
“天地之间早已远离，我等凡人想要成仙难矣”，方无隅说道。
“有多远？你看星辰所在是不是？”金仙儿隔着屋顶的破洞指着夜空里的星辰说道，“目之所及便是，有何难？”
“算是吧”，方无隅抬头看了看，无力的说道。
“你今天好奇怪，自从认识你我就觉得你每天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好似今日之你已不是昨日之你，这究竟是为何？”金仙儿疑惑地眨着眼睛。
众人毕竟不在行伍中自然是不甚清楚。
吴守备见众人摇头，也是摇头苦笑道：“若以六十斤好铁为限，再辅以棉布、绒绳、生漆等等，还不算火耗工费，一件下来怕是过了十两银钱，还需上百工匠耗费一月之功方能成此一整件”。
吴江泰吃惊道：“如此昂贵？”
“贵？这还是清白的账目，若是有人从中上下其手怕是十五两也拦不住”，吴守备恨恨道。
众人沉默不语，吴守备指着方无隅所画断魂刀说道：“贵的还在这把刀身上！”
“如此一把利器十六到十八斤最为合适，轻则无力，重则不易操动，且须要百炼精钢反复捶打锻造，二十五两已是最低。”
“若每名兵士再配发弓弩一只，铁盾一面，这一身行头差不多已近五十两了”！
“五十两，百尔五千两，若是万数便是五十万两银子，我故阳关一年饷银不过区区百万，人吃马喂一年到头来也是入不敷出，还得另想办法”。
“那朝廷不管吗？”方无隅问道。
“朝廷？”吴守备慎言道：“朝廷这几年恐怕早已国库空虚，寅吃卯粮，军饷都凑不齐，哪里还有银钱铸造兵器甲冑？”
“自去岁北方大旱、南方又是水患，颗粒无收，以至流民千里，据说去年的赋税都还没收缴齐全。这些难民实在活不下去了便占个山头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势力大的怕是都有了造反的心思。”
“昨日情形你们都看在眼里，不是我等畏战不出，实在是迫于无奈。外有番骑虎视眈眈，对内则是怕有番子奸细，若是流民之中也有心怀不轨之人，一旦入得城来，一呼百应，后果不堪设想。我又能奈若何？”
吴守备一时激愤上来，在酒劲的催发下，苦楚只管倾倒而出。
就在众人大发闹骚之时，一个大个子闯了进来，长胳膊长腿，进门便抄起半坛子酒来咚咚喝个没完。
“渴死俺了”，大个子放下酒坛子捧起脸大的猪肘子啃将起来，一边含糊着责怪道：“好酒好菜怎地不喊上俺，是要饿死俺吗？”
来人不是丐帮古苍苍又是谁？
吴江泰首先起身端起酒碗来大笑说道：“嘿，大个子，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我还寻思着明儿给你找个山头挖坑埋了，好让你正儿八经的来个青山埋忠骨！哈哈，来来来，先干了这碗，给你还还魂！”
“呸呸呸，没一句好话，酒我干了，话你自己留着吧”，古苍苍与吴江泰对饮一碗，对视哈哈大笑。
吴守备也与古苍苍同饮，夸赞古苍苍的武艺与忠义，话中不无招揽之意。
待看到兀自端坐首席的方无隅时，古苍苍忙在身上把油手蹭干净了，端着酒碗颇是畏惧恭谨，对方无隅说道：“这个…那个…来，干”。
也不等方无隅说话，自个儿一饮而尽。
“什么这个那个的”，吴江泰疑惑不解问道。
金仙儿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说道：“他是个不择不扣的大沙包”！
“沙包？”
待众人听完金仙儿讲述，不禁笑得前仰后合。酒桌上有了古苍苍这个话痨，自然又开始热络起来，一场酒席直到半夜方才散了。
翌日一早，方无隅与金仙儿收拾停当，留了一封书信在桌子上，赶在城门刚开便出了故阳关，一路向东而去。
熟料，刚出城不远，便看见吴守备还有吴江泰夫妇在远处等着他们，旁边还戳着一个竹竿似的古苍苍。
别离的话讲过几遍，众人又送了二人几里远，便互道珍重分别。
临行之时又特意嘱咐吴江泰夫妇，客栈留有一封书信及一张留给吴煜婵的平安符纸，方才稽首作别而去。
方无隅没有穿道袍，而是穿了一身青衫，头扎方巾，一身的文气，倒是有几分书生洒脱飘逸。
金仙儿依然红衣红裙，头发盘作两个发髻，童稚未去，娇小可爱。
本来吴守备送来两匹马，倒被方无隅婉言谢绝了，惹得金仙儿一路之上气鼓鼓的，不停对他翻白眼。
用方无隅的话说就是要用双脚踏遍大好山河，于心于人都是一种修行。
不过这一路之上山川秀美之色倒也让金仙儿很是兴奋，常常大呼小叫的，惹得路人不时回头。
方无隅也不去管她，看着从未见过的山川大河雄壮瑰丽，芸芸众生辛苦奔走，心中颇有感慨。若真如羽白、羽玄两人所说那样，众生皆被天道蒙蔽，每日里都是茶米油盐酱醋茶，更何况路上多有饥民连这七件最基本的都不能保证，何其悲哉？
每过一镇店，必是要多买些吃食赠与这些可怜的人，却是被店家劝解道：“没用的，天下饥民万万千，哪是你们两个娃娃家便能救得过来的？”说着，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出门在外财不外露，莫要因此丢了性命”。
方无隅当下也没在意，手脚稍微慢了些，便被人群后几个凶恶的大汉妇人谩骂道：“倒是手脚快些啊，怎地跟个女娃儿似的绵软，中看不中用，快要饿死哥几个了”。
方无隅心中一寒，眯着眼睛望去，便觉得流民之中多有憎恶的面容，甚至感觉到有些人的诡笑，就连妇人孩童的哭泣也觉得都是那般做作。
那店家说得对，人心隔着肚皮，善恶好坏不是凭着面相所能揣度。更何况世间万千面相、人心的险恶岂是他一个刚入尘世的娃儿所能体会到。
看来这一遭人世间行走怕是不容易！
金仙儿闻言大怒，骂道：“你们那几个泼皮，要不是我家公子发善心，你们早该饿死算啦”。
有男人污言秽语回道：“这个小娘皮端得无礼，不就几个炊饼嘛，爷们倒还不稀罕。爷们就稀罕你这生得俊俏的丫头，要是…”
话还没说完，一块石砖便砸在了那汉子的嘴巴上，但听“啪”的一声，那汉子登时就被砸翻在地，挣扎着爬起来捂着腮帮子吐出一口口鲜血，连带着几颗后槽牙都吐了出来。
那汉子强撑着指着方无隅骂道：“好啊，你这个…哪里来的杂种…”
“啪”又是一块石砖飞来，正好拍在他脑门上，那汉子一手捂着流血的脑门，一手恨恨地手指着金仙儿，然后一声没吭便晕倒在地。
“杀人了”，众流民一见到血便都乱了起来，发一声喊，四下里逃散开去，眨眼间近百十号流民一哄而散，没了踪影。
金仙儿走到晕倒在地的汉子身前，伸脚踢了踢，见那人还在喘气，方才放下心来，嘴里却是不饶，说道：“嘴臭就要打掉你满嘴的牙”。
那店家见那人没事，忙上前劝解二人速速离去，免得再生事端。
二人此时都是被气得够呛，看看天色尚早，也不愿在此地留宿，便悻悻然出了集镇又向东而去。
出了集镇便又进了山路，一条不宽的山里曲曲折折在两山之间蜿蜒，好在景色不错，走着走着也就散了心中的不快，再遇见茶肆客栈二人也不愿再去与外人见面，一路走下去到了天黑，便寻了一间破烂的道观歇息。
山里的夜晚还是有点凉。
方无隅生起火堆来，用树枝串起炊饼在火上烤得焦黄，就着些肉干二人吃得不亦乐乎。
收拾利落，二人围着小小的火堆坐了。方无隅往火里添了几根细柴，用烧火棍扒拉着，眼神却是直愣愣的看着燃起的火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仙儿是个爱热闹的，便用脚尖捅了捅方无隅，说道：“还在为今天的事不痛快？”
“哦，没有”，方无隅回答道，继续摆弄着火堆。
“那你为啥闷闷不乐的？有啥烦心事讲来给本姑娘听听，也好让我给你开解开解”，金仙儿向他身边凑了凑说道。
方无隅沉吟了良久，缓缓说道：“仙儿，你相信轮回吗？”
“轮回？大晚上说这个多瘆得慌！”，金仙儿抱了抱自己的胳膊说道。
“都说神仙好，成了仙就可以跳出轮回，不去地府走那一遭。可神仙难做，所以我们死了之后，俱都会去地府，有行善有大功劳的便可轮回转世再世为人，行恶事坏德的俱要受十八层炼狱拷问而不得转世，甚者要堕入畜牲道，如此生生世世，想想便觉得可怜”，方无隅沉声说道。
“那我们去做神仙不就好了嘛，不受轮回摆弄便可得逍遥自在”，金仙儿顺着他的话说道。
“天地之间早已远离，我等凡人想要成仙难矣”，方无隅说道。
“有多远？你看星辰所在是不是？”金仙儿隔着屋顶的破洞指着夜空里的星辰说道，“目之所及便是，有何难？”
“算是吧”，方无隅抬头看了看，无力的说道。
“你今天好奇怪，自从认识你我就觉得你每天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好似今日之你已不是昨日之你，这究竟是为何？”金仙儿疑惑地眨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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