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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心魔难消

    “夫人,你总算醒了。”

    眼皮刚睁开,就听身边的玉锦哭着唤她,声音这么嘶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了。

    “我这是怎么了?”

    玉锦那泪汪汪的核桃眼,闻言又红了。

    柯依卿不敢惹她,连忙抓住一旁的婢子问,对方是在德济堂药铺做活的,说话做事都利索,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

    原来,滚下坡之后她就因为背部出血太多昏过去了,那几个恶徒被燕铭一一击杀,也是由燕铭护送她回京的。

    “那老婆婆和嬷嬷呢?”

    “什么老婆婆?还有嬷嬷?”

    见人神情不似作伪,玉锦也满脸疑惑,她当即闭嘴不言,决定等身子好些了再问。

    “夫人还是快些喝了药,奴婢等下就将谢大夫请来。”

    “她不在这儿?”

    “李为他们都受伤了,谢大夫忙得分身乏术,也不知如今在什么地方。”

    柯依卿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道:“李为救了我的命,他现在如何?”

    谢黎带着医箱走进来,一听这话就咬牙含恨道:“怪事,锦姑娘的好夫人,居然关心除孩子之外的人了!”

    她循声望去,原本好好的美貌女医修如今眼圈黢黑,脸也黄着,一看就是为他们操碎了心。

    “咱们医馆,是不是该多招些人手了?”

    谢黎冷哼一声,“老早招了,还不够你们使唤的!”

    她被骂的狗血淋头,当下也不敢再吱声,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人差遣,让转过去便转过去,绝无二话。

    只是热泪还是滴在她手背上,谢黎又气又急,忍不住埋怨道:“一见你血淋淋地被人抬过来,我差点都要晕过去了,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堂堂谢圣手,居然晕血不成?!”

    柯依卿知晓她是担心自己,当下求爷爷告奶奶的,好容易把人安抚好了。

    “我的姑奶奶,全铺子的人都依仗着你吃饭呐!这么一大家子的俗事,自然落在了我这个没本事的人身上,你尽管治病救人,其他的都由我来解决。”

    谢黎擦干眼泪,“这么说来,城外也算安宁了?”

    “算不上安宁,不过是有了顾忌罢了,能安生干活吃饭的,总不愿意再做亡命之徒。”

    老实本分的,与那日遇着的,只怕还会有许多冲突,但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些。

    柯依卿有些担忧的摸了摸肚子,“我……”

    谢黎噗嗤一笑,“你孩子倒是没什么大碍,但你身子本来就弱,最近失了这么多血,又一路疲于奔命,估计又得养好一阵子。”

    “之前你告诉我要再清一次毒,不耽误事吗?”

    “你这人之前就不老实,再不危言耸听,只怕要骑在我头上去了。”

    听了这番话,她的心才算装回了肚子,想想也是,自从谢黎接手她的病以来,柯依卿一直遵照她的嘱咐吃饭用药,没有半点马虎。

    这么精细地养下来,才有了些底子让她前阵子逃命。

    两人聊了许久,谢黎有些奇怪,“你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次你只问了一句关于孩子的事情。”

    柯依卿苦笑,“还没同你说呢,这次的祸事,几乎都是由肚子里的孩子惹来的。”

    谢黎也沉默了,作为大夫,没人比她更清楚李为他们受的是什么伤。

    对方来头不小,手段狠辣,这次又牵连上许多人,她害怕也是正常的。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嘛?”

    她一愣,第一次仔细思考起这个问题。

    就当谢黎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柯依卿开口了,“我想,大概是因为愧疚和恐惧吧。”

    看着人一脸的不解,她笑笑。

    上辈子她活得憋屈,没遇见什么良人,打掉孩子是她唯一的业果,午夜梦回时,常常都能听到孩子的啼哭。

    重活一世,没钱没权,生逢乱世,婆家算计娘家嫌弃,实在没个依靠,本想着利用早知晓的信息赚些家业,等生了孩子,也能圆了上一世的遗憾。

    想要留下孩子的执念,不仅仅是因为上一世的愧疚,更是对未来的恐惧,潜意识里,她太害怕了,太怕苦心经营最后还是走了上一世的老路。

    来日之事太缥缈,若是能留下孩子,让孩子见见这个未曾谋面的世界,那么她重活一世,倒也不算什么都没留下。

    但这些话太离奇,柯依卿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出来,但凡走漏了风声,只怕孩子生下了也会被处死。

    这是她曾经的想法,以为舍弃自己便能留下孩子,也是桩不错的生意,甚至暗暗想过,是不是老天让她再来一遭,就是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的?

    可如今现实给了她一个重击,孩子不仅会要了她的命,还会要了许多不相干的人的命。

    谢黎不理解她的顾虑,只是叹息道:“若是你不想留下,我也会为你配好汤药。”

    柯依卿心中烦闷,又六神无主,“我、我再想想吧。”

    “好,你先休息,我走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药渣被谢黎带走后,她突然闻到隐约可见的甜香。

    “狗东西,来多久了?”

    燕铭无奈地翻身跳下梁,“还说我是狗东西,你这鼻子,怕是比狗还好使。”

    柯依卿被他说得脸上气出了血色,“我同她说的,你都听见了?”

    果然没有回应,对此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将自己的疑问一一问出,“那对主仆身份不简单,究竟是谁?”

    燕铭将她抱起,翻了个面,“对你来说,是贵人,具体身份你届时自然分明了。”

    说了等于没说!她没好气地锤了一拳,“你干嘛?”

    “别动,给你上金疮药呢。”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她喊停,大片大片的药沫子便撒在她背上,瞬间清凉一片,只有隐约的痛意。

    果然是好药,但却用在她这普通的擦伤上,实在可惜。

    燕铭见她一脸肉痛,只觉得好笑,他变戏法一样地从身后又摸出一瓶来。

    “喏,还有呢,有什么可惜的?”

    “行,我收下便是,但你需要如实告诉我,救下我之后,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