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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卜子

    苍淼国,恬缔城。一名身体瘦弱的成年男子病殃殃的站在一处高台上,俯视着百来名身着铁甲的士兵们操练各自的兵器。兵器种类五花八门,有枪,棍,戟等等,但无一例外,全部类属于长兵。正值烈日当空,成滴的汗水随着士兵的操练浸入地面。

    “百将军,”身披金甲的粗犷壮士此刻却在那病殃殃的男子身后显得毕恭毕敬。

    谁能想到当年骁勇善战的“镇南枪”如今却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只能窝缩在一座小城上当着一位若有若无的城主。

    “让他们歇歇吧,就我们这犄角旮沓,练兵做做样子就行,又没人来打。”被唤作将军的男子撇了撇嘴,没好气的朝身后说到“还有,我再说一次,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叫城主听见没!”

    金甲侍卫阔步向前,一脸肃穆的朝下面的人挥了挥手,震天的操练声顿时消散,化作整齐的踏地声逐渐远去。直到最后一人消失在视野中,金甲男子顿时放松下来,一把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毫不客气的翘起二郎腿“这不是给下面人做个样子吗,你当我乐意啊,天天还得绷着个脸。”

    看着侍卫不着调的样子,百平生也不恼,反是悠哉悠哉的将远处的躺椅拉到身边,学着侍卫的模样一起瘫倒在躺椅上。

    侍卫名叫高阳,是百平生的发小。俩人从小玩到大,一起出生,一起打闹,最后一起参战。俩人联手,所向睥睨。可如今,却是一起在此,做着一座偏僻小城的城主以及到死都不一定能有拔刀机会的城主侍卫。

    “嫂子还没生呢,这都多久了?近两年了吧,我为我大外甥准备的抓阄兵器都快绣了。”

    “是三年,”百平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媳妇确诊为喜脉后至今已经近三年了,当初还天天紧张的睡不着觉,请了周围大大小小的医师数十名,也没有丝毫头绪。现今反倒是有些习以为常了。

    “嫂子这是打算生个哪吒吗?那我抓阄的道具里要不要再加条红绫和金刚圈?”

    “滚,”百平生不爽的坐起身来给了旁边的躺椅一脚,这才哼哼唧唧的重新躺下“你就当她吃胖了不行吗,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阳微眯起双眼,他也不是存心刺激百平生,只是他知道,百平生的时间不多了,百平生自己也知道这点,但他一直闭口不谈,高阳也一直默契的配合他。但现在,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兄弟到最后都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一面。

    “我去请阴卜子了,”高阳平静的开口,

    “你开什么玩笑,你……”

    “今晚子时他会来,你让他看看嫂子。”

    感觉到气氛的凝重,百平生皱眉起身,直视着高阳“你做了什么?”

    “我把我的器心给他了。”高阳平淡的仿佛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情。

    “胡闹!”百平生猛的站起身来,随后佝偻着身子费力咳嗽着“你蕴……养了咳……20多年,现在给出去,你以后……以后……怎么……办!”百平生越说越激动,本来苍白的脸庞因为咳嗽涨的通红。

    器心顾名思义,就是兵器的心脏。一个人与自身所选择的兵器朝夕相伴,一同磨炼,成长,耗费数十年光阴才有可能使自己的兵器凝聚出器心。自此,人和兵器将不分你我,一人可挡万军。可若没了器心,兵器和自身的实力都会下降至低谷,连林间未开灵智的野兽都能和其一绝生死……

    而百平生担忧的不仅仅是挚友的实力,还有他的前程。苍淼国统领最基础的要求便是要有器心,没有器心的人只能沦为炮灰。如今他本就连累高阳蜗居在此,若是高阳再因他失去了器心,他死后高阳不仅不能从此解脱,反而只能去战场草草送命……

    百平生越想越激动,咳嗽的厉害,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高阳依旧一动不动的瘫在躺椅上,好像睡着了一般,终于,百平生从最初的愤怒与激动中慢慢平静下来。累坐在地上,看着高阳,沉默不语。

    ……

    午夜子时,皎洁的月光从木窗照进城主府的卧房,床榻上一名看似仅有6,7月身孕的清秀女子已然安然入睡。百平生放下床边的帘帐,静坐在床边的书桌旁。

    突然,周遭的空间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月光通过桌上铜镜的反射将周遭的空气逐渐洞穿,当涟漪逐渐平静下来些后,桌边的铜镜前已然多出一道身影。

    一袭黑衣以及黑色的斗笠和面纱,让人看不到其任何的身份特征。就连双手都裹上了黑色的布条。手腕上挂着一片掌心大小的八卦镜,细看之下,正中的阴阳鱼好像正在流动,逐渐吸取着空间中的涟漪。

    来人对上百平生从容的眼神,抬手将八卦镜甩到手心,镜面朝内,露出那八卦镜的背面,赫然刻着一个漆黑的“阴”字。

    百平生轻叹了口气,起身将床边的帘帐缓缓拉开。阴卜子快步向前,缠着黑色布条的手轻搭在熟睡妇人手腕上,另一只手则是平举着那枚八卦镜。很快,在八卦镜的上方出现一团迷雾。阴卜子低呵一声,阴阳鱼缓缓转动着,将迷雾吸取,若有若无间显出一个蜷缩的孩童的身形。

    突然,八卦镜开始不受控制的颤动起来,其中的阴阳鱼越转越快,迷雾却反而越来越多。“啪”随着一声轻响,八卦镜的表面出现了数道裂纹。阴卜子慌忙起身退后,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八卦镜彻底四分五裂,那团迷雾登时消散一空。

    百平生站在床榻旁一言不发,但面色却不太好看。现在这结果,不用说都看得出不是什么好迹象。阴卜子静静的看了手上碎裂的八卦镜一眼,反手将其收起,然后伸手抚向胸口。百平生这才注意到他还戴着一个黑色的挂坠,那模样,不像什么珠宝,倒像是一枚棋子。

    阴卜子摩挲着胸前的那枚“棋子”,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最后将其攥在手心,一把扯下。又是一声脆响,阴卜子将那“棋子”粉碎,看向百平生,“明日,师尊。”言简意赅,说罢,也不管百平生有没有听懂,身影逐渐淡去,不见了踪迹。

    百平生听见“师尊”二字大惊,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屋内就以没了阴卜子的身影,百平生苦笑,将内心的不安压下,“高阳啊高阳,这次我可被你害惨了……”

    次日清晨,百平生推开房门,发现庭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三名不速之客。其中一名,正是昨晚来访的阴卜子,他身边的另一人与其恰恰相反,一袭白衣,脸上挂着一层面纱,露出一双灵动的美眸。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是一名女子,她手上空无一物,倒是背上背着一个旗篓,里面插着八支四方旗,正面印有阴阳鱼的图案,反面则是一个白色的“阳”字。“阳卜子”,百平生目光微动,依次辨出来者的身份。

    站着的是阴阳俩子,那么端坐在他们身前顾自品茶的,自然就是……

    “天机算前辈,家妻只是怀孕的时间稍微久了些许,应该不至于劳烦您老出手,请回吧。”百平生开口逐客,这位老前辈可是个天大的麻烦。

    20年前,苍淼国新皇登基,举全国之力造占星台,请天机算为国推演天机。声势浩大,务必要让天下与邻国知晓本国底蕴。

    那时,除天机算以外,所有能够推演,窥伺天机的人都算出苍龙国今后将蒸蒸日上,延续千年。唯独天机算,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顾忌的说出自身的推算结果“命数已尽,传承不过百年。”此言一出,天下皆惊。新皇龙颜大怒,差点当众要镇杀此“胡言乱语”之辈,但最终不知为何,还是没有下手。

    可自那起,天机算就成了苍淼国内人人避之不及的人物。新皇多疑,不论何人私下面见天机算,就是有了“造反”的嫌疑……

    天机算抬头,空洞的眼窝看向百平时,明明没有眼睛,却依旧让百平生有种被看光了全身的不适感。天机算仿佛没听懂百平生的“逐客令”,在院中的石桌上,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百将军,”苍老的声音不夹杂丝毫感情,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百平生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若我能在不伤及百夫人的情况下扼杀此子,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