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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心灰意冷的夏鲁奇

    朱友文定睛一看,果然,八弟友孜小臂上印着一道青红交加的印子,面上更是龇牙咧嘴,看样子是疼的。

    “友孜,你做什么?”

    朱友文一怔,旋即怒吼出声,这哪里是他失手,分明是老八故意挡下了那一鞭。

    见向来好脾气的二哥怒气冲冲,朱友孜也怂了,低着头讷讷开口:“二哥,我错了。”

    虽是吃了亏,但朱友孜却没表露出半点的怨愤,反而干脆利落的认了错。

    见朱友孜服软认错得这么爽利,朱友文心中暗叹一声,八弟你这又是何必。

    不过话说回来,老八这么一个有心机城府的人,无缘无故怎么就替那醉醺醺的军校挡了这一鞭呢,是他故意落自己的威风还是只是单纯的发了善心?

    朱友文不得其解,旋即他语重心长道:“八弟啊,二哥虽不曾典军,但也知治军靠的不是慈悲为怀,对于这种饮酒无度.风纪败坏的兵痞,就该以军法严惩,绝不能姑息。

    乾宁四年,飞虎子讨伐幽州战败于木瓜涧,不就是因为他本人醉酒废事吗?

    你现在拦我教训他们,放纵他们整日酗酒,日后指不定又多生出多少乱子。”

    “二哥所言极是。”朱友孜闻言立即点头称是,然后解释道:“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二哥方才那一鞭是劈头而下,若是实实在在落在了那位军校身上,怕是会毁了人家容貌,因而小弟才出此下策,出手挡下了这一击。

    绝非有意姑息其人亦或者妨碍二哥执法。”

    朱友孜说的合乎情理,也给足了朱友文台阶,见此朱友文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原本醉酒的几个军汉,经此一遭,再加上冷风一吹,此刻已酒醒了大半,他们情知触犯军法,又撞在节度副使当面,当即跪在地上请罪。

    “小人等醉酒误事,节度亲临未能远迎,有罪。”

    而那险些被朱友文一鞭毁了容貌的十将夏鲁奇,在深深看了一眼为他挡下一鞭的朱友孜一眼之后,也是干净利落的单膝跪地,沉声道:“末将有罪,甘受军法处置。”

    虽仍然盛怒难消,但朱友文也从方才那种失去理智的暴怒状态中清醒了过来,宣武等四镇的征发、训练、防戍、作战、赏罚一直以来都是牢牢掌握在朱温一人手中,他若是擅自动用军法,在朱温眼里会不会是他越庖代殂,插手军务呢?

    因而见夏鲁奇和另外几个军卒皆伏地请罪,朱友文最终选择了息事宁人。

    “我家八弟仁慈,他挨那实打实的一鞭,算是代你们这帮杀才受过了。

    你等去一个人通告辛廷蔚一声,让他将那十余河东来降的兵士移交于我。”

    闻言,几个军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原地。

    唯独剩下的夏鲁奇仍旧跪伏在地上,神色复杂。

    他与上官诸军指挥使辛廷蔚本就不和,此僚仗着其岳父王瓒为梁王宾佐,多次侵吞他的功劳,他屡屡申辩,反倒是遭了这厮的记恨,时常刁难于他,更将他原本的营指挥一步步撸到了什长,打发他值守关卡。

    满腔抱负却为奸人所制,他心中自是愤懑难平,故也时常借酒浇愁,不想此番醉酒正好撞上了前来办事的节度副使,若非那位八公子挺身相救,只怕是他这张糙脸要开花。

    但那位公子能护得他一次,还能护得他两次?

    辛廷蔚这厮是个记仇的,此番他落在对方手里,怕是没个几十杖难以收场了。

    一念至此,夏鲁奇心灰意冷的闭上了双眼。

    这大梁国,终究是没有我夏某人的容身之地啊。

    然而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耳畔却忽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夏十将一直跪着作甚,我二哥前番已经赦免你的罪责了。”

    闻声,夏鲁奇睁开了眼,抬眸一看,那位先前为他挡下一鞭的八公子此刻正站在他身前,双手伸长似乎是欲扶他起身。

    那公子穿的是白衣,他右臂上的青红印子此刻已化为了紫色,衣袖上也清晰可见点点殷红,莫名的,夏鲁奇这个铁打的汉子竟觉鼻尖微酸。

    “公子厚爱,末将实难报答。”

    “报答的事且先不说,你先起来。”朱友孜见他依旧纹丝不动,遂弯腰将他扶起,拉到一旁轻声问起话来:“夏十将是哪里人?”

    “末将青州人。”

    “哪年生人?”

    “中和二年生人。”

    “从军几年了?”

    “四年了,天复三年,平卢入汴,末将便投到了梁王麾下。”

    朱友孜和夏鲁奇热火朝天的叙话情景自然瞒不过众人,见此一幕,朱友文撇了撇嘴角,心道这个老八,还真是会邀买人心。

    不过,就这么个兵痞,也值得你这般费尽心思?

    ……

    “夏十将打算何时投附河东?”冷不丁的,一直与夏鲁奇拉家常的朱友孜突兀的抛出了这么一句话。

    “末将……”

    夏鲁奇一惊,他才刚萌生投附河东的想法,怎么这个八公子就了然于胸了。

    听其笃定的语气,夏鲁奇顿时心头一紧,垂眸掩住眼底闪过的异色,他低声道:“八公子为何这般问?”

    朱友孜浅笑道:“高鸟相良木而栖,贤臣择明主而佐,背暗投明,古之常理,你有拔山盖世之勇,却沦落到值守营门。

    我若是你,自也会萌生出另投明主的想法。”

    皮尔特沃夫著名哲学家卡密尔曾经说过一句话,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朱友孜一席话,就像是一柄利刃,刺中了夏鲁奇的心脏,直让他僵硬在了当场。

    “八公子……是打算向梁王殿下告我心怀二志,意欲投敌吗?”

    出乎意料的,夏鲁奇没有否认他有投附河东李克用的想法,反而是坦然的直面朱友孜的诛心之问,毫不避讳的承认了。

    见他如此坦诚,更是反出此诛心之问,朱友孜勃然色变,忽的拔刀出鞘:“你夏鲁奇既自认有拔山盖世之勇,难道我就不能拼上性命,将你荐到梁王面前吗?”

    话说夏鲁奇也是豪气过人,朱友孜既然已经将话说到这般田地,他还能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