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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又不是这辆车的司机

    哈米德听到这里,心中一惊。

    但是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是双手尽量往回收。

    一方面是为了遮住要害防止黄敕的袭击,其次则是稍稍减缓前扑之势。

    但直到两脚落地,都没迎来黄敕的袭击。

    他来不及思考原因,两脚一蹬,想顺着来路退回去。

    同时耳中听到埃泽尔的喝骂:“憨杂种,还来。”

    黑暗中哈米德双眼无法视物,只能猜想应该是黄敕又扔出来一件衣服。

    心中不由冷笑起来:“尽做些无用功,我倒要看你有多少件衣服可扔。”

    他边后跃,边从裤包中掏出手电筒。

    从见到黄敕时用手电筒朝他照射,他就在试探黄敕是否改造过眼睛,后来交上手知道黄敕改造过皮肤后,他就确定对方绝没进行过眼睛改造。

    此时掏出手电筒,就是想听清对方的位置。

    然后趁对方从柱子后现身之时,用来晃对方的眼睛。

    难道就你会用闪光弹?我就不会视觉干扰和袭击?

    哈米德两三步后撤,才刚退回到一开始站立的地方附近,耳朵里就听见又有东西从柱子后往自己一开始扑击的方向飞出。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把手电打开往那里照去,看清楚是条裤子后,也开始骂道:

    “裤子都脱了,看你还能把皮脱下不成。”

    话未说完,他就想到了什么,瞬间朝埃泽尔的方向喊道:“别上。”

    但为时已晚。

    埃泽尔的热成像义眼,确实有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能力。

    因为他所看的,不是光照在物体表面后,物体所反射进眼睛的光线,而是物体本身高于空间绝对温度的红外线热辐射。

    因此之前三次黄敕抛掷衣物,他不但能看出飞出的东西都不是橘红色的黄敕本人,甚至连黄敕抛掷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但正因如此,当看到橘红色的人形物体从柱子后跃出时,他想都不想,就摆好拳架,冲了上去。

    同时心中暗忖,我虽然没进行过皮肤植入,但加载的这套“长拳”配合上我的力量,也不可能打不过一个重伤之人。

    而且我只要缠住他,哈米德瞬间就能跟上,三招两式就能……

    但刚想到这,埃泽尔就发现眼中的热成像图中似乎发出橘红光芒的东西不止眼前这一个,还有一个就在眼角。

    但还没等他将视线移到那个物体上,他的头部就被什么东西击中。

    “力道也不大,但是……”

    后面的念头还没完全升起,他眼中五彩斑斓的世界就已经消失了,然后意识瞬间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若他还能听到声音的话,他就能听到同伴摔倒在地的一声闷哼,以及接下来无比粗重悠长的吸气声。

    那吸气的时间长度,仿佛空气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财宝,而吸气的人是一个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守财奴。

    但很可惜,他的同伴即使再如何拼命吸气,吸到再多的气,也没法稍稍延缓追随埃泽尔而去的速度。

    哈米德仅仅又在地上抽搐了十几秒,整个人就全身潮红地不动了。

    接下来整个空间里,只有黄敕的呻吟声和咬着牙齿吸气的嘶嘶声。

    大概过了半分钟,才又多了一种缓慢向前挪动时,脚同地面摩擦的声音。

    直到这种摩擦声移动到了手电筒的光能照射到的最外围的地方。

    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所有粉红色的肌肉、白色的关节筋腱、黄色的脂肪全部裸露在空气中,同时上面还不断往外沁出些米粒大小的深红色血滴的男人,才慢慢暴露在光线之下。

    黄敕颤颤巍巍地向前走着。

    每一步,都要用尽全力去对抗周身所有细胞一起发出的哀嚎。

    密闭的场馆内明明没有风,他却能听到空气带着呜咽声向自己奔来。

    想要把摇摇晃晃的自己,撞倒、冲散,直到自己再也起不来。

    然后分食、吞噬,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像是冲入下水道的尿液一样,消散于无形。

    他想咬紧牙关,但是上下牙像是永远无法聚头的冤家、又像是同名的磁铁两极,总是将将碰上,就又迅速分开。

    只在空气中留下密集而微小的撞击声。

    他看到远处的黑暗中有小小的光点闪过,起初只是一个,然后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

    它们慢慢向自己飘来,轻快地像是挣脱线的气球,又像是被蝴蝶翅膀击落的花瓣,又像是风中飞舞地灰尘,又像是……像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想眨动眼皮,把这些小光点看得再清晰一点。

    但是脸部的肌肉动了动,眼皮却没有刷过角膜。

    于是他想抬手敲敲脑袋,把像什么给它敲出来。

    但是才开始抬手,他的嘴里就发出了惨叫。

    他抬手带起来的微弱气流,像是砍向负心汉的最无情的刀,一刀刀刮着他的腹部、胸部、小臂。

    不过这阵比其他疼痛更为清晰的疼痛,却仿佛浇在正在枯萎的花上的水。

    不但将他浇得精神一正,也将眼前那些越飞越近的小光点也一一浇灭。

    远处又重新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而黄敕,距离自己的超分子塑料皮肤,只剩下两步。

    他调动起全部的注意力,想要提起自己的脚,快速地走完这两步。

    但可能是神经中正在传输的信号实在是太多了。

    他感觉从大脑下发指令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他的脚都没有任何反应。

    要是泥丸宫中的芯片能切断人的所有感官信号就好了。

    不用完全切断,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贪心了,只用切断十分之一就好。

    不不不,百分之一。

    就在他的注意力已经从出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的时候,双脚却莫名奇妙地往前走了一步。

    再走一步,他的念头才刚升起,就被淹没在了汹涌而来的疼痛之中。

    但可能是因为只剩这最后一步,希望就在眼前。

    他的这个念头没有被如风浪如海潮般的疼痛拍打得无影无踪,反而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壮大。

    再走一步,再走一步,再走一步……

    只要再走一步就好了!

    生长在地上的双脚终于又有了反应,沉重的足音混在一声怒吼中,终于重重地踏在了笔直站立着的人造皮肤面前。

    黄敕凭借着体内最后分泌出来的激素对疼痛的暂时掩盖,一把抓起皮肤,胡乱地披在了身上。

    然后也不管双脚、胸口处的皮肤还没有和肌肉完全熨帖,就轰然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直到此时,在绝境中击杀两个对手,活下来的喜悦和成就,才在黄敕脑海中喷涌出来。

    他想笑,但是脸上的肌肉再也榨不出一丝力量来。

    他又想哭,但眼角干涩得仿佛被烈日暴晒了一年的土地。

    于是只能听见喘息声中掺杂上了微弱的“咯咯”“呵呵”的意义不明的声响,往整个优钵罗华体育馆的四面八方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