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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黄敕用泥丸宫将身份码输送过去,很快视网膜上就传来了连接选项,选择之后,右下角就多出了个大大的启动按钮,其下还有些显示油量、车辆位置查询等小一些的按钮。

    黄敕把护目镜挂到脖子上,接着就骑到了座椅上,刚把屁股坐实了,就听见机械部件摩擦的细微嗄吱声,他扭动了下身体,嘎吱声更加密集了。

    他也不以为意,在视网膜上按下了启动。

    过了一两秒,摩托车的引擎就开始尝试转动起来,发出一些断断续续、不太稳定的咳嗽声,接着排气管里就冒起了小股的黑烟。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引擎逐渐热起来,咳嗽声变得更加连续和有力,而黑烟也慢慢变淡。

    到黑烟完全消失的时候,引擎发出的声音已经变为了“突突突”。

    这种声音充满了一种沧桑和历史的厚重感,但同时也透露出力量和活力来。

    让黄敕感觉身下这匹老马,正在用力地呼吸,准备开始新的征途。

    黄敕微微转动油门,这辆自动挡机车纹丝不动,又稍微加大了旋拧的力度,身下的车重重地喘息了两下后,终于移动了起来。

    缓慢,却坚定。

    黄敕刹住车,想了一下,确认此处暂时没有遗漏的事情了,就把防风护目镜戴上眼眶,接着双手在胸前抱了抱拳,对田焕二人说道:“两位大哥,今日相识一场,甚是快慰,我先去办事去了,等我事情办完,我再来找你们相聚。”

    说完就用力一拧把手,骑着机车窜出了房间,右腿微微撑地,旋转车把,整个车身划出个半圆,已经斜斜地对上了院门。

    田沙二人从金属卷帘门下奔出,黄敕偏头喊道:“不必相送了,过两日我们就能相见。”

    话音未落,机车已经冲出了院门,在小巷中穿行起来。

    身后传来沙姓汉子的呼喊:“黄兄弟,你的金疮药……”

    含混的话语被机车的轰鸣声所掩盖,黄敕只在他们视野之外挥了挥手,接着就绝尘而去。

    深冬下午五六点钟的清旦街,店铺门头那些靛青、紫红、佛手黄、釉蓝、绯红的霓虹灯管,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之下,次第开始亮起,各种神佛魔怪造型的全息模特,也纷纷走到了街面上来。

    几近半裸、面红耳赤的魅惑女仙,正从仙鹤上不断往下抛撒金银珠宝、法器符箓,不过这已经算是最普通的了。

    须发皆白,额头高隆的寿星,拄着拐杖立在一支翡翠如意之上,让每一个走过的人头顶都出现些“寿元+1”“功德+1”“财富+1”“福禄+1”的大字,也不过是稀疏平常。

    两三口腐旧的棺材竖立在大街正中,只要有人走过,其中一口就会突然弹射出东西来,让人吓一跳的同时,才发现是些憨态可掬、呆呆傻傻的毛绒玩具,嘴里呼喊着“招财进宝”“小人退避”“长命百岁”等吉祥话,这才有两三分看头。

    而最博人眼球的,还是那些打作一团的天兵天将、妖魔鬼怪,突然眼睛通红地向你跑来,然后在刀枪剑戟即将落到你头顶的时候,却又齐刷刷跪倒在了你的面前,山呼“恭迎帝君,君临天下”。

    以及一众佛陀菩萨、罗汉比丘,正在朵朵金光闪闪的功德莲花、七宝妙树之间,做着那些令任何行人走过,都要装模作样先把眼睛蒙上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一眼望去,诸天神佛都在以最夸张的造型和动作,吸引路人的注意,企图招揽生意,即使街上的行人还并不太多。

    黄敕艰难地从这些光污染之中,寻找到了落日,并且顺着最后一缕日光的指引,开始往东北方向驶去。

    他此前没去过松子铺社区,只知道是在平湖社区的东北面,需要斜穿过三四个社区。

    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战,此时又骑着机车疾驰,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内啡肽的过度分泌,使黄敕的大脑微微有些眩晕感。

    黄敕关闭了人造皮肤的温度调节功能,感受着冷风,并加大了一点顺风4Pro人造耳蜗的功率,听着风在耳边的呼啸,以及整个世界的低吟。

    记忆删除手术之后,他对这个世界始终有一种疏离感。

    他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脐带,已经被斩断了,他在亿万众生之中,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任何牵挂与羁绊。

    他是这个世界的外人。

    这好像很自由,但却又是如此的孤独,因为也已经没有任何人再牵挂着他了。

    之后与孟郎中、詹小虎的交往,让他逐渐觉得自己还被人所重视,被人所需要。

    不过这种别样的阴郁与极致的孤独,却始终还是像轻烟一般萦绕在黄敕的心头。

    直到刚才,与完全陌生甚至一开始是仇视关系的田沙二人的结交,彻底让这缕轻烟消散了。

    我不是一个孤独的人,更不是一个差劲的人。

    只要我还是赤忱地去对待同样赤忱的人,我就能够被别人所珍视,被别人所记挂,被别人约着去吃僵尸狗肉,被别人邀请吃自热火锅。

    这一刻,黄敕的心里不再有任何的孤独和恐惧,只剩下洒脱和自在。

    于是他在寒风中,轻轻拍了拍身下机车那满是涂鸦与贴纸的油箱盖,对它说道:“我们一起去这天地间好好看看,放下所有的怀疑与恐惧,就这么去看看,只要还能动弹一天,就看够这一天,你说好不好?”

    机车的引擎发出低沉喑哑却又有力的咆哮,既像是在回应着黄敕的呼唤,又像是在诉说着自己内心的渴望与迫不及待,同时还像是在给黄敕鼓励,在告诉他,只要有不断向前探索的勇气,天地之大,又有何处去不到,何处不可去。

    最后一缕天光也如走到了陌路穷途的英雄般,彻底沉入了地平线之下,厚重的黑暗彻底压到了整个红笠区的头顶。

    但在黄敕心中,它们已经不再肃杀、不再冰冷。

    夜晚不过是世间最大的画纸,往其上涂抹什么,还是由一切有情众生说了算。

    黄敕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并在行人惊诧的目光中,再次提高了车速,同时脑中蓦地灵光乍现,想起两句应景的诗来。

    “人生如逆旅,天地一沙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