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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有朋自远方来

    夜幕降临,整个钟扬市笼罩在灯光之下,俯瞰下去,这座古城显得错落有致,小巧玲珑。这与它是历史文化名城有关,为保护大量古迹和保持古城的整体风貌,钟扬市中心一律不准建高楼大厦,但这并不影响钟扬的繁荣。钟扬自古就是一个商业性消费城市,吃喝琳琅满目,一到晚上,各家大小生意店顾客盈门,人气旺旺的,老板的钱袋着实鼓鼓的。

    钟扬的汽车站此时车水马龙,广场十几盏大功率的路灯照着整个车站亮如白昼,一辆辆客车来回穿梭,客运调度挥着双手,满脸油汗地指挥着。

    站外路旁,在不影响客车进出的情况下,两侧的步行台堆满了各式小吃摊点,扑腾的火焰串起,卖厨技的师傅,端着勺子,将菜撂得老高,“嗤”一声,落下时,整个锅都蓬了一团火;夹着黑烟的烤羊肉串,被一把破扇子扑哧扑哧地扇着,那中年师傅一边飞快的转着铁条,胡子一翘一翘的大声吆喝:“正宗的草原羊肉串,雅克西!”

    但是,占据最多的是一辆辆紧靠的手推排挡,歪七八扭的红字写着:牛肉砂锅、炒饭,正宗淮扬各式炒菜。明眼的人细看,不知什么时候,许多文字走了样,什么“五香螺丝”,什么“豆付脑”,什么“旦炒饭”。没人过问,大咧咧地以错乱真。

    和这群勤劳付出的人们相比,那些由私人承包,开中巴车的则霸道得多,看见一群人下站,当即便有两个彪形大汉奔上去,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往车内撵人,看见举棋不定、欲上不上的乘客,则四手齐驾,把他给“请上去”。没有上车的人,刚走几步,又被一群踏三轮车、骑电动摩托车的人跟着,“老板,坐我的车,包你的刮满意。”“老板,家在哪块?我这电驴子快,包您四平八稳。”

    我们的主人公车向煌,坐长途客车坐的精神大耗,屁股上就差生茧了。下了车后,有些晕头六冲,好不容易摆脱了中巴和人力车,急匆匆地往站外走,走到一处公交站台,看看路标和站牌,就守在站台,等了好一会,真是望眼欲穿,可一辆公共汽车影子也没瞅到,等不耐烦,便走近一个冷饮店打起了公共电话,决定先给曾琴西打个招呼,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钟扬。

    接电话的是曾琴西的夫人,车向煌一听曾琴西不在,便觉得没戏。好在曾夫人给他吃了颗宽心丸儿,说曾琴西打他手机打不通,估算他这个时间段来钟扬,想起市内晚点公交出车少,怕碰不上,就是等上了,按照路线图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家,所以曾琴西决定出来转一转,接到车向煌最好,一刻钟前开车出去了。曾琴西临走时又嘱咐夫人,只要车向煌打电话过来,就让他车站外围路上等着,不要跑远。

    车向煌双目感起了希望,觉得曾琴西心细到家。若不是自己手机出了毛病,他决计不会打公共电话的。电话一分半钟,那一脸伪善的摊主接过钱,却没找一分钱,“老师傅,下次来打,再找给你。”

    车向煌气得脸色铁青,又无力辩白,只好忍着性子气呼呼地离开,刚走几步,便听见大钟连响八声,抬头一望,那车站钟楼上三面挂钟,时间竟不一致,一面是八点,一面是八点五十,一面是七点半。车向煌哭笑不得,望了望自己的手表,刚好八点半,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开始厌恶这个城市。

    曾琴西是亲自驾车来接车向煌的,兜了几圈,费了好大劲,才从那路侧一棵剑麻处看到车向煌,等车向煌疲倦无力地钻进车里,曾琴西递上一瓶矿泉水、一包烟,笑呵呵地说:“老同学,先喝口水,尝尝我市生产的烟。”

    车向煌上了车,颓然半卧,浑身散得没了架,刚才紧张、压抑的神经一下轻松下来,咕咕喝了几大口水,低沉嘶哑的说:“我想洗个澡,肚子又饿了。”

    曾琴西笑笑,一句“遂你所愿,包你满意。”便发动马力,疾驰起来。

    到了曾琴西的家,车向煌只觉眼睛一亮,宽大的客厅,精雅的布置,简洁清爽的装潢让他啧啧称赞。曾琴西递上一杯路茶:“不敢,听你那口风,倒有几许贬意,大车,喝喝这魁龙珠,待会,等展茹烧好菜,咱们小酌几杯。”

    “局长夫人亲自下厨,我可受宠若惊。”车向煌轻轻吹开茶,呷了一口:“好味道、好泡艺,我的曾大同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友自北方至,汝可助乎?你老大人,准备把我安置哪座学校,说好的,可要言行一致。在调动的时候,我就听说了去什么综合实验示范学校,简称新试点学校。”

    曾琴西没想到车向煌一下子进入话题,好家伙,单刀直入,心中有点尴尬,想着自己和孙副市长、葛校长的谈论。面对车向煌一副认真期待的神情,心中忐忑不安,一下子倒回答不出来。好在展茹菜端的正是时候,一句“开饭”敷衍了曾的怯场。

    精致的饭菜摆满了一桌,曾琴西先拿出一瓶啤酒,看看度数,摇摇头,知道车向煌喜欢酱香型烈酒,便拿出一瓶陈酿,启开盖子,满满斟上一杯,敬给车向煌,又以筷指菜:“大车啊,多年未见,今日为你洗尘,日后大家携手相助,同甘共苦,把咱们钟扬的教育搞得更好。你这个教育人才可要充分发挥优势了。来,尝一尝,展茹的淮扬菜手艺。”

    “北方多年,粗食海碗,倒也吃惯了。你这扬菜名堂不小啊,不知夫人可否赐教?车向煌初来乍到,日后工作全仰仗老同学照顾呢。”说罢,车向煌站起身来,从沙发上拎起自己的黑包,从黑包慢慢取出一个纸包,轻轻折开,递上两根老人参,又进包翻出两条狐皮围领。

    “这是干什么?”曾琴西一脸严肃,“啪”把筷子一摔:“老车,这是你的作风吗?你在作践我。”

    车向煌神色自若地笑道:“老曾啊,你别发火,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些东西是那边的特产,我什么意思也没有,用这边话讲,我并没有特为你。多年不见,这点面子你可是要给的,就是普通朋友串门子,还要讲点人情来往呢。老曾我告诉你,这绝对不是送礼,这是送心。”

    曾琴西霍然起身,大手把东西一把抓,不容置疑地又塞进车向煌的黑包里,接着又把他推到餐桌前,按住他的肩膀笑着说:“老车,东西你先收起来,等吃完饭,我们长谈,来,品品展茹的手艺。”

    曾夫人不等曾琴西介绍,忙报菜名,她倒也弄的清爽,四冷碟:黄珏的老鹅、油氽花生米、糖醋排骨、盐水虾;四炒:玉米炒虾仁、青椒尖笋炒精片,三鲜腰花、苦瓜炒鱼片,弄了一盘大煮鸡汁干丝,烧了蟹粉狮子头,煮了麻辣龙虾,炖了冬瓜咸肉汤,清雅可口,荤素搭配的十分逸当。车向煌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后,本想对自己上马何处刨个结果,又被曾琴西夫妇催叫着洗澡,洗完澡,已感到困意渐扰,经不住三劝,睡进空调房,顷刻酣然入梦。

    第二日,是曾琴西将仍在酣睡中车向煌喊醒的,两人洗舆完毕,吃完早饭,车向煌又坐上曾琴西的车子,随他一起去教育局。在车上,车向煌觉得曾琴西此次见面,有些不自然,缺少了往常那种一见面,便大声言笑的豪迈。他知道曾琴西的个性,心中当下颇觉狐疑,两人沉默了片刻,车向煌开了口:“老曾,你把我准备安置在哪所学校?”

    曾琴西似乎在加大车速,听了车向煌冷不丁这一句,含含糊糊了句:“噢,老车,快到教育局了。呆会,小周会陪你,他会给你详细介绍情况。”

    车向煌火了,不等他说完:“曾琴西,你为什么老避开我的话题,我到底能不能去综合实验示范学校,还是另有调动?当初你的同志找我,信誓旦旦地透风,有八成可能是新试点。”

    曾琴西凝神刹了车,缓缓靠近一个停车位,身子轻轻朝车垫上一仰,意味深长的道:“老车,你到钟扬来,就是新视(试)点,我可以告诉你,你将被调进钟扬第六中学任校长,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孙副市长的意见。”

    钟扬第六中学,究竟何方神圣?车向煌忽地惊起,脑子电光石火闪过一道印象,随即这种印象化成一种愤懑,他的脸瞬间变得血红,声音也变了调:“听说钟扬学校中有个东伯利亚,是不是它。”

    “你也听说过。”曾琴西身子猛地倾起,回首看着车向煌,一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