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体育组的尴尬

    藤迟山脸色倏地通红，只感到心情复杂，思潮汹涌，他用大拇指和食指狠狠捏着双颊，捏得生疼。沉默了片刻，他慢慢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车向煌，淡淡一笑，眼睛仿佛在说：校长，你太小看我了，难道这些补贴就能让我做违心的事。

    车向煌知道藤迟山有一个老同学在商界，姓刘，在某公司任经理。藤迟山由于经济拮据，常受商潮影响，但又不想直接离开学校，所以处于一种矛盾的状态。这种矛盾状态，当然也被学校不少老师看出了端倪，甚至有人反映到了校长室那里，这个多次反映问题的人更迫切的一个想法，其实就是想顶藤迟山政教处主任的职位。

    那刘经理多次邀请藤迟山入其麾下，藤迟山犹豫不决，刘经理口头上便常常说他毫无主见，优柔寡断。语气上不免带些戏弄嘲笑。有时，轻蔑的语言会大大刺痛藤迟山固有的教师观念，两人常常闹得不欢而散。因此，在藤迟山心中，一直想着的就是自己绝不能主动有求于刘经理，绝不能失了自己应有的气势。

    可今天为了一笔资金，校长车向煌却极其自私（他自己认为）地向自己摊牌，要他去刘经理那儿陪脸拉赞助。这不是让他去向那个混蛋低头吗？

    想到这里，他霍然站起，“校长，这事我恕难从命。我愿意捐出我三个月工资，以支持学校建设。”

    车向煌愣了下，对藤迟山歉意道：“要么这样，小藤，麻烦你牵一下线，我来找刘经理。”

    “校长，你太抬举我了。”藤迟山突然气愤地站起身来，只往门外走。车向煌赶上，一把拉住藤迟山：“小藤，随我去一下操场上。”

    偌大的操场，一片空旷。体育组组长张老师正在晾晒已经磨得发黑的旧球，那些球的表面皮质已经磨尽，上面密密布满了细小的纹裂。张老师出于对篮球、足球的爱惜，在每次使用后，便将上面泥巴洗掉，还有一个原因，把这些球洗干净了，稍微好看一点。

    看着车向煌、藤迟山两人过来，张老师递上了两根烟，一开口就念起了苦经：“校长，能不能先开恩，给我们体育组办一批球。”

    藤迟山望着那些陈旧的篮球，视觉陡受冲击，问道：“老张，今年有一场市直中学联谊球赛，你们准备好了吗？”

    老张哼了一声道：“今年不准备参加啰。去年带了两球训练，全报废了，为了不给学校添麻烦，我买了两个补上。就这些宝贝家伙，我不敢多用，也不敢给学生多用。五年前，我们校篮球、足球排名市直中学第二，三年前排第五，去年排到倒数第三，今年就别去丢脸了，捧个倒数第一，谁好意思呢？”

    藤迟山一惊，不相信自己耳朵：“六中的强项一直是体育，怎么现在如此倒退。”

    老张冷冷一笑：“没有像样的场地，训练设备不够用，学生们情绪消极，六中的强项落人之后，早成事实了。是一个让人感到羞愧的事实！校长，莫要怪我嘴直，以前六中的一些老强项，比如乒乓球、排球，在三年前就已经排不上名次了。篮球、足球，若不再重视，只怕——”一个健壮的男子汉，说到这里，竟眼湿起来。

    车向煌痛苦地心如火烧，一把握紧了老张的手：“这些年来，我知道你们不易。急需的东西，我肯定买，就这星期，篮球、足球先各买十个。老张，你不要灰心呀，要相信学校，天塌下来由我顶着，我还相信，只要大家共同努力，以后兵乓球、排球的名次，还会窜上去的。”

    老张激动地点点头：“那就借校长的吉言了，我就恭候校长的好消息了。”

    不知怎么，藤迟山竟一直跟着车向煌来到采购处，车向煌在采购处查到了体育组十几张尚未办理的申请单，看着有点害怕的陈老师，车向煌没有发火，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不怪你们，买的东西太多了，只能就重避轻。小陈啊，学生的需求要第一满足。学生调教好了，学校才有发展。现在，我要倒一下顺序，你们这些臭老九先委屈一下，该重视重视孩子们的期望了。”说罢，递上一千五百元，让小陈购买一批篮球、足球。

    小陈吃惊的看着车向煌，拒绝不肯接受。车向煌认真的说：“这样吧！算采购处欠我老车的，等哪天有钱再补上。要么你到财务处去一下，先挂上帐，年终再还也不迟。”

    小陈激动万分，竟然鞠了一躬：“校长，我替全校感谢你了。”

    车向煌出了门，转身对藤迟山说道：“小藤，刚才那事就不提了，我很自私，请你谅解。也许你说得对，做得对。”

    藤迟山绷着脸，咬咬嘴唇，长吁一口气：“校长，你让我感动。所以这钱，我必须拉回来。”

    望着转身离开的藤迟山，车向煌只觉得一片苦涩，自忖道：明知事情棘手，还要硬办，得罪人不说，还招人恨。车向煌呀车向煌，这一步是不是跨的太大了，这些老师可看着你呀？那梨花大鼓，可得敲得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