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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宇宙是花瓣

    雨后的清晨,阳光湿漉漉地洒下来,空气格外清新,弥漫着树梢的味道。

    韩松松看肖予还在闷着头沉睡,过来摇醒了他,告诉他赶紧起床洗脸,一会食堂就没早餐了,肖予支吾了一声,又睡了过去。宿舍里从暖壶、脸盆和饭盆的叮当声中渐渐沉寂下来,大伙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宿舍里安静的只剩下肖予的呼吸声,他反而睡不踏实了,努力从朦胧中坐起身,准备穿衣洗漱。突然,身旁传来一句责备“你醒了?这么能睡呢?”这下他吃了一惊,不是都走了么?彻底醒了,环顾四周,因为住在上铺,他又探出头仔细看了看下铺的三个床位,确定了是幻觉。然后,他看到了枕头边的“哑铃”,“哑铃”也在直勾勾看着他,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这个“哑铃”居然晃着两只硅胶手,按着铝合金腿,站了起来“快起来吧,差十分钟八点了”。肖予感到自己的心脏和表情瞬间凝固了,这显然不是梦,窗外的树叶带着露珠的光泽,对面宿舍楼顶的瓦片折射着阳光的温暖,一切是如此的真实,根本不是梦境,因为梦里,这些都是模糊的。肖予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不断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高度只有三尺的智能机器人,然后,他仔细思索着这个没有开关和充电口的智能机器人怎么能自己说话,尝试问了一句“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哑铃”竟然很有礼貌地鞠了一个躬“你好,我是小宇我来自另外一个宇宙。”肖予听到这个机器人居然会和自己有一样的发音的名字,莫名地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同学家里的小度和手机里的SIRI,于是尝试以指令控制:“小宇,小宇,请播放一首《情深深雨蒙蒙》。”就在他期待音乐旋律会响起来的时候,指令什么音乐也没有激发,却传来窗外茹安的喊声“肖予,你给我出来,李剑说你没去吃饭!”肖予赶忙冲着窗外“哦”了一嗓子,他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提上裤子鞋子,抓起“哑铃”塞进了书包冲出了宿舍,这个过程用时不到一分钟,期间,“哑铃”在书包里不停挣扎并且嘟嘟囔囔。肖予冲到了茹安面前,大口喘着气,一把拉着茹安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瞪着茹安说“走,别上课了,跟我去酒店,有急事。”茹安的脸腾地一下憋得通红,低着头挣脱了肖予的手,怒斥他:“冷静呀肖予哥,周一啦已经,得上课呢。”

    肖予情绪很激动,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反正别上课了,你来!”说完又拉着茹安跑进男生宿舍楼,肖予本想找个借口,和管理员说搬东西,让女生临时进去一下。结果管理室里没有人,估计人家还没吃完早餐,于是二人就混进了肖予的宿舍。茹安被拽的不知所措,周围路过的男同学一边迈着匆忙上课的步伐,一边偷偷看着大白天混进男宿舍的茹安,茹安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一个劲嘟哝着:“要迟到了呀,你这是怎么了?”脸比刚才更红了。

    肖予警惕地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人了,关上门,反锁,搂着红苹果脸的茹安坐在大胖子任杰加固过的床上,激动地喘着粗气。茹安双手紧紧握着肖予的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近乎哀求地低声问肖予:“肖予哥哥,其实,其实我没有做好心里准备,而且,你看你,这个是不是任杰的床铺呀?我们两个都冷静冷静好吗?”

    肖予知道茹安想多了,他抱着处于挣扎中的书包,跪在茹安面前,整理着思绪,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告诉她这个关于智能机器人的喜讯还能不吓到她。茹安看肖予的姿势,天哪,这是要求婚了吗?还没毕业呀,环境,氛围,都没有想象中的浪漫啊!

    肖予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安安,听我说,别喊,别惊讶,我们昨天拿到的娃娃,就是那个哑铃,真的是智能机器人哎,而且这玩意还,还真他妈的智能啊,高科技产品!我打开书包给你看,但是你别怕哈,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肖予没有从茹安眼里看到哪怕一丁点惊讶和慌张,茹安似乎是失落地看着肖予,仅仅哦了一声,哎,闹了半天不是求婚呀。然后,肖予就打开了书包,那个哑铃,带着一副愤怒的表情钻出了书包,出现在两个人面前。肖予小心翼翼把它放在桌子上,把暖壶,水杯都转移到门口的柜子上,生怕漏水漏电再给这个机器人整短路了。

    这时的茹安已经从慌张的期待以及失落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惊讶地看着这个三尺高的机器人居然能独立站在桌子上,而且那对滴溜溜的硅胶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智慧。肖予收拾完,坐在茹安旁边,一起看着“哑铃”。

    肖予再次试探刚才没有成功的命题,用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重复了之前的指令:“小宇小宇,请播放音乐--《情深深雨蒙蒙》。”

    小宇没有播放音乐

    小宇似乎也没有生气

    小宇看着茹安,呆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发出了完全不像机器可以发出的的声音:“茹安,我们终于见面了,我叫小宇。”小宇还伸出手,想要握手。

    这下,茹安由惊讶变得更加惊讶了,张大了嘴,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肖予把小宇的手按了回去,“你和我名字一样,你知道我女朋友的名字?哇,怎么做到的呀?”

    茹安也缓过神来,紧张地问:“对呀,哑铃,昨天晚上你没有说话呀?”

    小宇回答:“目前,对我来说,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有的情况我自己也没有搞清楚,你们先坐好,我不是什么智能机器人,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肖予赞叹道:“哎呀哎呀,一个钢镚就抓来了,我滴乖乖,你看看这多高级,比SIRI啥的都智能啊。”

    小宇并没有回复肖予的感叹,继续说着:“我真的不是你们这个宇宙的生物,不是智能机器人,我是人类啊。我所生长的宇宙为0号宇宙,你们这里呢,是第216号宇宙,也是目前为止我们能够接触到的最深层的宇宙。为了便于你们理解,我形象描述一下世界的形态,世界呢,像层层堆叠的花瓣,花瓣,能想象的哈?每一层花瓣就是一片宇宙,花瓣宇宙的大小逐层增大,密度变小,这个好理解吧?”小宇看他们没有回答,继续说着:“每个宇宙,或者说,每个宇宙瓣膜是平整的,可以理解为他们每一层几乎相同,越靠近相似度越高,看来你们很迷茫,没关系,以后我再慢慢解释,我之所以能过来,是因为我需要找到一本遗失的古籍,你们应该听过的,宋代沈括所著的《梦溪笔谈》。因为原书成书年代纸张稀有,其中的《星经》又于元代战乱中墓穴被盗而失传,我在0号宇宙中也是做考古研究的,我们需要在被盗之前将原书找到,而你们的216号宇宙是已知宇宙中时空拉伸最稀薄的,可以最大程度还原。《星经》对于我们的宇宙来说,至关重要,人类实现永生后,仍面临死亡的风险。所以,为了解决危机,我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实现真正意义的不灭永生,找到《星经》中的记载,推演出陨石之间碰撞的规律。而你,需要配合我取回原稿,如有必要,我们还要隧穿到宋末或者元初。”

    肖予大脑急速思考着,完全不敢相信,也没办法接受。他难以压抑心中的疑惑:“你的程序写的很诡异啊,你身上的开关在哪里呢?”

    小宇哈哈笑起来“你是不信我说的,我身上并没有开关,只要有太阳照射,或者说恒星照射,我就能够有电流,从而激发意识活动。现在是2026年对吧,我们还有三年时间,你可以慢慢接受我,我教给你全新的世界观。”

    茹安此时也是半信半疑,她问小宇:“如果是真的,确实是好神奇喔,那你是怎么穿越过来的?”肖予也说:“是啊,解释解释。”

    “穿越是不存在的,时间穿梭无法实现,祖父悖论知道的吧?毕竟时间本身就不存在,只是人类发明的度量单位。我们是利用宇宙间同位量子进行的隧穿,不可逆的过程,我过来216号就回不去0号宇宙了。”小宇抬起右手,原本放在门口凳子上的一包面包“嗖”地一声,稳稳抓在那只看起来完全不符合审美标准的硅胶手中。肖予和茹安相互看了一眼,这神奇的一幕让二人不得不相信接下来小宇的说辞了,小宇拆开面包袋,取出面包圈,抠掉一小段,继续说“看,这个面包圈就是非常形象的一个宇宙的样子,每次轮回时中间会产生断开的裂缝。”小宇取出第二个面包圈,同样抠掉了一小段,然后把两个缺口对在一起:“那么,两个宇宙之间就有了相通的缝隙,我就是通过这样的缝隙过来的。”

    肖予和茹安在见证了空手夺面包的特异功能后,都很兴奋,脑海中充满了各种问题和问号,肖予指了指面包圈,问道:“你刚说的轮回,意思是存在轮回的咯?”茹安也疑问道:“对呀对呀,另外,你们从裂缝掉过来多少人呢?”小宇看了看满脸好奇的两个人,略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样,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就是给我几十年我也给你们说不清楚,回答完你们俩的问题,你们就去上课,学业不完成,我的使命也无法达成。今天咱们达成一个默契,你们按照我的指令行事,只要是216宇宙里的,你们俩的任何愿望我都可以协助你们实现。我先解释轮回,世界的规律,其实古人参透了很多,’轮回’概念不就是古人发现的吗?因为规律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你们已知的地球公转,太阳系公转等等,无限的转啊转啊,意味着无限的日升日落与星升星落,这种重复现象是宇宙常态。就像这个面包圈,缺口是0,从无到有,216宇宙中的万事万物顺着这个圈按照固定的方向不断发展,膨胀,到最后回到缺口,无穷也归集为0。然后新的一轮开始,所以现在的你们,其实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生老病死,意识出现又消失也重复了无数次,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再解释裂缝,裂缝的形成没有人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像世界如何出现没有人清楚一样。但是从0到目前已知的216宇宙中,都会发生相近似的事件,只不过从时间单位上观测,有先有后,0号宇宙空间压缩度高,我们的一年约等于你们216号的十年,我们宇宙过去三年的经历是未来你们216号宇宙的三十年,所以我就是一个过来人。因为所有宇宙中的量子都是相通相对应,0-216号任何一个量子的碰撞都会引发其余宇宙中同位量子的碰撞,而我,其实就是0号宇宙的你啊,肖予。我们的实验基地所做的隧穿实验,在这个宇宙中衡量的话是十年前发生的,就是通过你所处位置的闪电实现的量子隧穿,击碎0号宇宙的我的量子,物质与能量是守恒的,0号宇宙消失的我,利用裂缝存在的瞬间,在216号宇宙复刻出现在的我。”

    “裂缝如果是0,那既然产生了裂缝,我们现在应该是虚无的0啊,怎么会活着呢?”茹安生怕两个问题结束,脑子里堆积的疑问憋在心里,无法专心上课了。

    小宇摇了摇头,“不行哦,你们已经耽误了,不能在校园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带着秘密和疑问,先上课,回来了我会让搞清楚的。那么,我们的协议是否即刻生效?”

    肖予立刻起身敬礼,然后握住那双硅胶手,恳求道:“生效,我们一定服从指挥,我听明白了,等于你就是以后的我,那你是老大,我以后就叫你老大了。第一节课是赶不上了,离下节课还有十几分钟呢,你解释一下刚才安安的问题嘛老大,我带着问题也确实没法专心上课啊。”茹安也赶紧点头附和“对啊老大,肖予是我男朋友,你们那边肯定还有一个我,你是不是也表现的乖一点噢”。

    小宇低下头沉吟了一下,然后解释起来:“你们这里的十年前,是0号宇宙的裂缝,是末日的前夜。由于时空膨胀,三十年后216号才会进入裂缝。人类反噬成功以来,这样的实验已经在之前的每个宇宙做过215次了,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因为我们尚未发现下一层宇宙。但是我们只有三年时间,三年后人类有更重大的事件要去完成。”小宇看了看二人的疑问和欲言又止的模样,下达了最后指令:“是的,宇宙只剩下30年了,现在,赶紧去上课,中午回来我会解释给你们反噬的疑问。”

    这下两人更舍不得走了,哪还有心思去上课呢?

    见二人不想离去,小宇只得亮出了底牌:“现实是残酷的,我带着215次伤痛的经历告诫你,肖予,你在前面的215次轮回里,两年内成为省考古队队长是你最好的成绩,《星经》原稿挖掘工作如果再次失败,安安还是会在三年后失去生命。我们可能没有机会了,记住,我们对她的爱,是一样的。

    这一刻,世界是如此的安静,如果这是真实的,而且显然是真实的。怎么办?肖予从未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力,那些枯燥的史籍和啰嗦的老教授们,如同巍峨的山峰阻挡在未来的道路上,而安安,安安是超越整个世界的存在,失去了她,永生还有什么意义?肖予想到这里,看到小宇跳到了上铺躺了下去,蜷缩在角落里,忽然体会到了这个机器娃娃的悲哀,它是如此的孤独。可怕的215次轮回,那得是多少亿年的执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