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朝局动荡，西风戚烈
十二月四日，云中军回来了。
薛侨与云中守捉使薛忠义办理了交接，只跟他简单吃了个饭，当日就率军启程。
薛忠义倒是想多留薛侨几日，毕竟大家驻地不远，以后或许还有照应之处。况且他听说节度使对薛侨很是器重，这次没有征召岢岚军，还是想给范阳、平卢诸军更多立功机会。
但薛侨很坚决，薛忠义也不便强留。
“将士们，随我回家过腊八节！”
九坞子弟带着战利品，驱马往九坞赶，四天正好赶回了九坞。薛侨下令不必回城，各回九坞过节，他带着亲兵、卢钧将战利品入库。
缴获战马留下三百匹统一牧养，其余在补充损耗后，按登记的功劳分给将士们。
隔日他又带着凌霜，到战死选骑家中吊唁。
这支军队是他的家底，损失一人薛侨都很心疼，更别说都是九坞一脉，本来就有交情。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会记得黄沙之下有谁……
岢岚军算是很好的了，有一位体恤君卒的将军。几年前的石堡城之战，数万将士殒命，只换来一座小小孤城，杜甫在《兵车行》里还提到这事：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李白同样对哥舒翰十分不屑，写道：
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大将贪功，无非是因为投圣人所好。哥舒翰的老上级王忠嗣，就是因为爱惜士卒，不肯强攻石堡城，才被圣人迁怒失宠的。
当然，立了功，圣人最终还是会奖赏。
几天之后，云中大捷的封赏终于来了：
“制：宣威将军、检校左金吾卫翊府郎将、岢岚军使、兼岢岚军营田使、神武县令、上柱国、神武县开国男薛侨，节著艰危、功成讨伐、镇于冲要、隐若长城、取彼凶残、进无坚阵、比义同德、廓清方隅、临机能断、内擅治戎、外撼叛敌。所部功勋皆由武部核准，各制敕封赏。侨可加壮武将军、左卫汾州清胜府折冲都尉，去宣威将军、检校左金吾卫翊府郎将，馀如故。”
凌尘以下诸将都论功有封赏，其中薛侨特地上奏了马燧的多次献策，因此马燧跃升了四级，品阶来到从七品下，加翊麾副尉、岢岚军校尉头衔。
杜甫也因随军有功，晋升了一级。
奖赏方面不必细数，薛侨再次将一半奖励分给了战没、重伤的军士。
这个封赏，让大家都有些抱怨。
凌尘、武嗣昌、薛肃、马燧等人，都纷纷为薛侨鸣不平。
“如此大胜和斩获，就连节度大员也未必有此功劳，才升了区区一级，实在是寒心！”
薛侨倒是看得开，笑着安抚众人：“正四品了，还低么？难道让他们给我穿紫袍？”
马隧道：“紫袍又有何不可？范阳军中穿紫袍的都上百了、中郎将有数百人。即便不封三品，连中郎将都不封么？难道范阳军有数百人比子昂的功劳大？”
薛肃道：“我听说周副军使都封云麾将军了，咱们不是安节帅的人，毕竟功劳要分掉许多……”
薛侨微微一笑，示意大家消消气。
“大家不要着急，咱们都还年轻，有的是立功机会。只要把自己壮大，总有出头的一天！”
事实上，岢岚军的封赏，还与另外一件大事直接相关。
李泌告诉薛侨：“李林甫失势了！”
他给岢岚军众将解释了来龙去脉：
李林甫遥领朔方节度使，因此阿布思名义上是他副手。副手带数万人叛逃、袭击军镇，负责人要背责任。因此他主动辞去了朔方节度使一职，推荐河西节度使安思顺兼镇朔方。
但事情却没有结束，杨国忠嗅到了机会。
利用王鉷案升到从三品御史大夫、京兆尹的杨国忠，并没有满足，他眼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标——宰相之位。
他上奏：李林甫结交王鉷、阿布思。
在顶级权力层游弋的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朝着死穴去。数月前还是盟友，此时杨国忠直接亮出了獠牙。王鉷、阿布思，可都是谋反罪！
圣人一开始并不相信，李林甫为相十九年，忠心耿耿，建树颇多。要说他蒙蔽天听、阻塞沿路、嫉贤妒能、打击异己，圣人早就心知肚明。要说谋反，怎么可能？
但杨国忠找来了两个重要证人：左相陈希烈、陇右节度使哥舒翰。
一个是宰相，可以证明李林甫与王鉷的关系；一个是重要边将，又同是突厥一部，可以证明李林甫与阿布思的关系。
如此一来，圣人不得不信。
他疏远了李林甫，虽然没有罢免他的宰相，却明显不再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不跟他商量了。对于宰相来说，他已经远离政治中心了。
听完李泌的解释，杜甫叹了口气：“李林甫虽然惯会逢迎圣人、把持朝政，阻塞士子之路，至少还老成持重，杨国忠一介无赖出身，只会贪纵不法，朝廷只怕越来越黑暗……”
马燧问道：“杨国忠兵败剑南，这事情圣人难道一直没察觉？就任由他领剑南节度么？”
李泌道：“杨国忠惯会掩饰，圣人又不喜旁人说自己失败，因此一直视若无睹。况且，今年剑南也打了场胜仗。吐蕃与南诏合兵进犯，被剑南军击败。”
薛侨更感兴趣的是另外两件事。
“看来李林甫真的要一蹶不振了，连陈希烈都出手了。此人一向唯唯诺诺、无所作为，唯李林甫马首是瞻，隐忍多年终于等到了击倒他的机会。而哥舒翰的目的，想必是击倒安禄山的靠山，扶持与安禄山极不对付的杨国忠上位……”
权臣的内斗，薛侨知道早晚有这一天，虽然时间延后了些。他管不着也没法管，但陈希烈硬气之后，岢岚军却受到了影响。
薛侨猜测，这位武部尚书很可能将薛侨看做李林富的人，有意打压他。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颜真卿、崔颢都来信安慰薛侨，言语间对武部、门下省驳回最初封赏制书，含蓄地表达了不满。薛侨回信答谢了他们，对现有结果表示理解，需要担忧的是朝局未来的发展。
大唐走向了没有权威的时代……
薛侨与云中守捉使薛忠义办理了交接，只跟他简单吃了个饭，当日就率军启程。
薛忠义倒是想多留薛侨几日，毕竟大家驻地不远，以后或许还有照应之处。况且他听说节度使对薛侨很是器重，这次没有征召岢岚军，还是想给范阳、平卢诸军更多立功机会。
但薛侨很坚决，薛忠义也不便强留。
“将士们，随我回家过腊八节！”
九坞子弟带着战利品，驱马往九坞赶，四天正好赶回了九坞。薛侨下令不必回城，各回九坞过节，他带着亲兵、卢钧将战利品入库。
缴获战马留下三百匹统一牧养，其余在补充损耗后，按登记的功劳分给将士们。
隔日他又带着凌霜，到战死选骑家中吊唁。
这支军队是他的家底，损失一人薛侨都很心疼，更别说都是九坞一脉，本来就有交情。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会记得黄沙之下有谁……
岢岚军算是很好的了，有一位体恤君卒的将军。几年前的石堡城之战，数万将士殒命，只换来一座小小孤城，杜甫在《兵车行》里还提到这事：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李白同样对哥舒翰十分不屑，写道：
君不能学哥舒，横行青海夜带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大将贪功，无非是因为投圣人所好。哥舒翰的老上级王忠嗣，就是因为爱惜士卒，不肯强攻石堡城，才被圣人迁怒失宠的。
当然，立了功，圣人最终还是会奖赏。
几天之后，云中大捷的封赏终于来了：
“制：宣威将军、检校左金吾卫翊府郎将、岢岚军使、兼岢岚军营田使、神武县令、上柱国、神武县开国男薛侨，节著艰危、功成讨伐、镇于冲要、隐若长城、取彼凶残、进无坚阵、比义同德、廓清方隅、临机能断、内擅治戎、外撼叛敌。所部功勋皆由武部核准，各制敕封赏。侨可加壮武将军、左卫汾州清胜府折冲都尉，去宣威将军、检校左金吾卫翊府郎将，馀如故。”
凌尘以下诸将都论功有封赏，其中薛侨特地上奏了马燧的多次献策，因此马燧跃升了四级，品阶来到从七品下，加翊麾副尉、岢岚军校尉头衔。
杜甫也因随军有功，晋升了一级。
奖赏方面不必细数，薛侨再次将一半奖励分给了战没、重伤的军士。
这个封赏，让大家都有些抱怨。
凌尘、武嗣昌、薛肃、马燧等人，都纷纷为薛侨鸣不平。
“如此大胜和斩获，就连节度大员也未必有此功劳，才升了区区一级，实在是寒心！”
薛侨倒是看得开，笑着安抚众人：“正四品了，还低么？难道让他们给我穿紫袍？”
马隧道：“紫袍又有何不可？范阳军中穿紫袍的都上百了、中郎将有数百人。即便不封三品，连中郎将都不封么？难道范阳军有数百人比子昂的功劳大？”
薛肃道：“我听说周副军使都封云麾将军了，咱们不是安节帅的人，毕竟功劳要分掉许多……”
薛侨微微一笑，示意大家消消气。
“大家不要着急，咱们都还年轻，有的是立功机会。只要把自己壮大，总有出头的一天！”
事实上，岢岚军的封赏，还与另外一件大事直接相关。
李泌告诉薛侨：“李林甫失势了！”
他给岢岚军众将解释了来龙去脉：
李林甫遥领朔方节度使，因此阿布思名义上是他副手。副手带数万人叛逃、袭击军镇，负责人要背责任。因此他主动辞去了朔方节度使一职，推荐河西节度使安思顺兼镇朔方。
但事情却没有结束，杨国忠嗅到了机会。
利用王鉷案升到从三品御史大夫、京兆尹的杨国忠，并没有满足，他眼前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标——宰相之位。
他上奏：李林甫结交王鉷、阿布思。
在顶级权力层游弋的人，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朝着死穴去。数月前还是盟友，此时杨国忠直接亮出了獠牙。王鉷、阿布思，可都是谋反罪！
圣人一开始并不相信，李林甫为相十九年，忠心耿耿，建树颇多。要说他蒙蔽天听、阻塞沿路、嫉贤妒能、打击异己，圣人早就心知肚明。要说谋反，怎么可能？
但杨国忠找来了两个重要证人：左相陈希烈、陇右节度使哥舒翰。
一个是宰相，可以证明李林甫与王鉷的关系；一个是重要边将，又同是突厥一部，可以证明李林甫与阿布思的关系。
如此一来，圣人不得不信。
他疏远了李林甫，虽然没有罢免他的宰相，却明显不再信任他，很多事情都不跟他商量了。对于宰相来说，他已经远离政治中心了。
听完李泌的解释，杜甫叹了口气：“李林甫虽然惯会逢迎圣人、把持朝政，阻塞士子之路，至少还老成持重，杨国忠一介无赖出身，只会贪纵不法，朝廷只怕越来越黑暗……”
马燧问道：“杨国忠兵败剑南，这事情圣人难道一直没察觉？就任由他领剑南节度么？”
李泌道：“杨国忠惯会掩饰，圣人又不喜旁人说自己失败，因此一直视若无睹。况且，今年剑南也打了场胜仗。吐蕃与南诏合兵进犯，被剑南军击败。”
薛侨更感兴趣的是另外两件事。
“看来李林甫真的要一蹶不振了，连陈希烈都出手了。此人一向唯唯诺诺、无所作为，唯李林甫马首是瞻，隐忍多年终于等到了击倒他的机会。而哥舒翰的目的，想必是击倒安禄山的靠山，扶持与安禄山极不对付的杨国忠上位……”
权臣的内斗，薛侨知道早晚有这一天，虽然时间延后了些。他管不着也没法管，但陈希烈硬气之后，岢岚军却受到了影响。
薛侨猜测，这位武部尚书很可能将薛侨看做李林富的人，有意打压他。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颜真卿、崔颢都来信安慰薛侨，言语间对武部、门下省驳回最初封赏制书，含蓄地表达了不满。薛侨回信答谢了他们，对现有结果表示理解，需要担忧的是朝局未来的发展。
大唐走向了没有权威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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