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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当日同往常没什么不同,唐迪正常的去上学,没有任何人来送行。

    只是在回到家里的时候,刚进入家门,莫名就能够感觉到一股不对劲的气息。

    再往里走,在餐桌边,翁航紧皱着眉头,咬着下唇,像是正在为某事感到苦恼,手掌轻抚着妻子的后背,又好似在安慰。

    唐怡正捂住脸,低头,看不清表情,可唐迪分明能够听到,哽咽的声音。

    他愣在了原地,这里再无旁人,那哭泣的人也就仅有一种可能。

    可,为什么?

    小时候的记忆虽以模糊,但在唐迪印象里,母亲绝不会是轻易落泪的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唐迪向上前去询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又是如往常一般,保持沉默,毕竟,这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啊。

    翁航朝他这里看过来,眉间有些许松动,眼神上撇,示意他先上楼去。

    得到指令的唐迪,小心翼翼的走上楼去,生怕发出声响会打扰到母亲。

    他不清楚,唐怡此刻已无心关注周遭环境,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掩面哭泣。

    唐迪在房间内静坐了很久,他连平常日程都不敢去进行,生怕隔音墙效果不好,干扰到楼下。

    唐迪没有办法理解唐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可接下来又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还未等他得出结论,敲门声响起,在唐迪应过声后,管家带着午饭走入房间。

    终于有声音打破这令人呼吸困难的氛围了啊。

    管家将午餐放置在桌上,转述起了唐怡的话:“唐迪少爷,夫人已帮您请假了,下午请着正装,夫人打算带您出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神色平淡的回答完后,管家留下一句祝您用餐愉快,离开了这里,房间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而且又重归寂静。

    唐迪甚至都不指望能从这位管家那里得到要去什么地方的答案,因为他明白,安排从来都不是固定的。

    明明自己应该早习惯了这种独处一人的情况,为什么,还说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入大脑。

    唐迪快速将午饭解决,去洗手间内,用冷水冲脸,这是他相当经常使用的手段。

    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这么刺激一下,一瞬就足以让大脑放空。

    带着这种状态,唐迪抓紧进入了睡眠,即使不清楚究竟要去往什么地方,也很明白,下午要消耗的精力,绝不是一般的大。

    一觉自然醒,算是清醒不少,再用一次老方法,以确保大脑空白。

    穿上西装,走下楼去,唐怡和翁航已经在客厅等候,他们也一样穿着正装,唐怡甚至还化妆了,是为了掩盖哭痕吗?

    只不过,母亲为什么会穿白色的?

    记得她讨厌这个颜色的才是啊。

    现在也没功夫计较那么多了,跟随他们乘上车子,踏上了一条曾经从未走过的道路。

    总觉得,两人目光不时会看向自己啊,而且,难得父亲亲自开车。

    在他们一家的车内,沉默往往是日常,可这一回,似乎有些不一样啊,唐迪有点在意,又不可能直接开口询问,只得是等候着到达目的地。

    父亲将车子驶入一座大院子内,窗外一排排整齐排练的黑车,和陆续下车的人们,都预示着,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车列中最为显眼的,是一辆大车,光凭借目测,就有两辆正常车那么高了,整体像老师在课堂里讲的长方体。

    看上去不想是坐人的呀,那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唐迪跟随父母,来到庭院中的豪宅,路上不时有人来问上两句,都是翁航在回话,母亲自下车后就没开过口。

    豪宅内部,一片皆为白茫茫,各种纸质花绳子缠绕在柱子上,正前方有着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大箱子,它周围,则是摆满了真花。

    刚才还在说话的人,进入豪宅后,很一致的闭上了嘴。

    随着距离的接近,唐迪终于看清箱子里的面貌。

    是一个人啊。

    一个瘦可见骨的老太太正躺在那里面,紧闭着双眼,像是在睡觉一样。

    真奇怪,为什么要睡在这种地方?

    唐迪还想再靠近一些,可手被翁航拉住了,只得远远观察,母亲却是毫无阻力的前进。

    直至那圈花环前方,唐怡猝不及防的跪下了。

    膝盖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大,一定很疼。

    唐怡紧接着向那方向磕上了几个响头,才再度起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唐迪目送着唐怡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十分想要询问母亲到底是去哪里了,可在这里,就是有无形的压力,让他开不了口。

    一位身穿换黄袍,留在足有唐迪一手掌长白胡子的老人走到唐怡跪下的地方,开口道:“非直系亲属请先行前往后庭。”

    没有解释,只是一道命令,但不得不听从。

    唐都这时才想起周围还有其他人,环顾四周,竟也发现了些同自己一般大的孩童,有那么一部分,满脸不情愿,显然是被强行拉来的。

    来到更为广阔的后庭,翁航不再紧握唐迪的手,蹲下身子,轻声叮嘱起来:“接下来父亲要去办一些事情,你去找那些小孩子吧,记住不要随便回答陌生大人的问题。”

    话语落下,便扭头离开,那背影,还带着些许决意,当然了,唐迪是看不出来的,他甚至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没搞明白呢。

    不过既然父亲说了,那还是得多注意一些。

    唐迪瞥了眼那群聚集在一起的小孩子,以为还是会像在学校一样,只要不主动,就不会有太多人来烦自己。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唐迪还没清净多久呢,有人就主动上前来打招呼了,看着和自己年龄似乎差别不大,留着长发,手里把玩着把小扇子,有股书生气。

    “我是唐玦,之前从未见过你,请问是?”

    “唐迪,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想多认识些朋友,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第一次来,没有认识的人。”唐迪如实回答,突然觉得,这不正是个问人的好机会吗?接着开口询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吗?”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人说完后犹豫了一阵,向他招手,示意把耳朵靠过来。

    唐迪照做,“我听说,是有一个人死了。

    死,唐迪对此没有什么概念,只从羽心那里听说,是以后永远见不到了的意思。

    那人说完退后了两步,见他没什么反应,笑着摊开扇子,遮挡住了面部道:“我也不过是听说罢了,不必当真,我先走了。”

    “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唐迪轻声道,那一瞬,明显感觉周围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了。

    这和在教室里不一样,这种被凝视的感觉,很不对劲,唐迪甚至都没法形容。

    可,当唐迪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时,一切又是那么平静,根本就没有人在刻意看着他。

    唐玦的身影也早已融入人群,他,又只有一个人了。

    这是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唐迪此刻多么希望,羽心就在自己面前,能和自己说说话。

    只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喂,你就是唐迪,对吧。”当有声音呼喊他时,他立刻回头,好像一个快腻溺死的人抱住最后一个活命机会。

    那人高出自己不少,身后还跟着一些人。

    “对,找我有什么事吗?”哪怕刚刚情绪变化如此激烈,唐迪依旧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回应对方。

    “没,就是听说了你的音感很不错,特地来见识一下。”那人语气中明显带着些挑衅,“我是唐羽,估摸着应该大你几岁。”

    “现在?时候不对吧。”

    “那肯定不是现在啊,我可还不想挨打呢,这样,你挑个时间吧。”

    “我无所谓,你自己来找我就是了。”说完,扭头离开了这是非之地,唐迪明白凭借自己的嘴,肯定说不过这人。

    后庭院很大,让唐迪根本看不清边际,只得毫无目标的闲逛。

    这里相较于羽家宅邸后的庭院,植物会少上许多,更多的是一些各类装饰物。

    由于人不少,且多为小孩,脚步显得烦杂。

    唐迪凭借着听力,找到了没什么人的地方,同在学校一样,闲坐于此。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要被带过来,那便自然是依照自己原本的习惯来做就可以了。

    只不过,在这里,明明人数上会少,可却远不如学校里清净,难以做到静心。

    那只能随便看看了。

    不远处,唐怡的身影显现而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唐迪放下支撑脑袋的胳膊,正坐好,等候着母亲寻过来。

    “唐迪你在这里啊。”母亲脸上有些许疲惫,不过都在发现唐迪时消散一空,眼角发红标识着刚刚她又哭过了。

    “母亲,您找我有什么事吗?”唐迪走上前去开口询问。

    母亲牵起他的手,以一种近乎拖拽的力量,想要带着他离开这里。

    唐迪虽明显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他并没有选择挣脱那股力量。

    想来母亲应该是太过着急,再者说,就他现在那点力气,也没有可能让她放手。

    就这样,唐迪顺着母亲的步伐,来到大堂之内,刚才黑箱子放置的地方。

    这里聚集了很多人,在唐怡他们进来的时候,一起将目光聚焦于唐迪身上。

    这一回注视,让唐迪感受到了奇怪的压迫感。

    不至于到无法呼吸的彻底,也足以令他感到难受。

    唐迪下意识的想要离开这里,可他忘记了,自己的手,还被母亲紧紧握着。

    唐迪格外不情愿的,又一次来到了黑箱子前面。

    倒算是能更看清楚,箱子里面那位老奶奶的样貌了。

    唐怡将手放开时,唐迪的右手已经被捏得通红,稍微一动,就如同又电流经过。

    唐怡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马上退到了人群之间,眉宇间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她就这么独留唐迪一人站在大堂中央,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唐迪很难受,可又没办法直接离开,按照平日里的经历,违抗需要接受的惩罚,绝不比现在来得轻。

    唐迪只能将头低下,尽可能回避那些审视的目光。

    那些眼神,像是会说话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评价着唐迪。

    唐迪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一人正在耳畔低语:“你喜欢这种感觉吗?目光像一把把刀一般,一点,一点的将你慢慢剖析殆尽,而你,什么都做不了。”

    唐都猛然回头,可身后除了那具黑箱子所处的花海以外,别无它物。

    “不必费心寻找,待到时候,我自然会出现。”那道声音这回像是从四面八方响起。

    唐迪环顾四周,试图从人群里找到声音来源,但却发现了更为可怕的事情。

    他看不清周围那些人的脸了!

    明明这才没搁几米,怎么会这样!

    唐迪瞪大了双眼,想要靠近确认,可脚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无法移动分毫。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到底是怎么了?

    无数疑问不断冲击着唐迪幼小稚嫩的心灵,直至他彻底昏睡。

    各类争吵声将他吵醒,周围一片白茫茫,格外晃眼睛。

    周遭仍然有着大人,却是不断在辱骂着些什么,丝毫没有考虑到他已经醒来。

    如果唐迪再长大一些,或许就能知道那些话骂得有多脏,可惜,他不过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唐迪没有办法改变现状,想要离开这个房间,可就在要下床的时候,被一个明显大自己好几岁的男人按住了肩膀,使不上力了。

    “别动,乖乖呆好。”那人命令着,唐迪也只能照做。

    哪怕唐迪没有了动弹的意向,那人仍不愿意松手,招手唤了仆人来到身前,吩咐着仆人去找长辈来。

    “诶,这小子已经醒了啊,想不到啊,不过是这种场面就会被吓晕了,真是废物。”

    “老银,少说两句吧,你是觉得你骂得过那人吗?”

    “切,不过就是个和男人私奔的贱人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这,唐迪身边的那个男人,瞥了一眼那几人,从三人的表情上来看,这人不好惹。

    “咋滴,唐杰,你这是打算顶撞长辈吗?”

    “你们,也算是唐家人吗?”唐杰语气相当轻蔑,丝毫不顾及三人脸面。

    其中一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直接被开门声给打断了。

    那人扭过头去,刚要开骂,又憋了回去,神色甚是奇怪。

    从门口进来的唐怡压根没看那三人,直扑向唐迪,唐杰也说适时闪避。

    唐迪本没有反应时间了,身后还有股推力,结结实实的被母亲抱入怀中。

    母亲,这是在,担心自己吗?

    唐迪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因为过度劳累而晕倒对他来说,次数绝不算少了,可,母亲还是第一次这么着急。

    唐怡倒也终于是注意到自己这番行为有些不周,重新站起身来。

    那三人早就趁此机会,灰溜溜的离开了。

    唐杰则是鞠躬行礼道:“唐怡伯母,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撤出了房间,还不忘给门关好。

    被母亲这么盯着看了好一段时间,唐迪才忍不住发问:“母亲,您这是?”

    “没,就是太着急了,你真是的,身体有不舒服的,应该要提前说才是啊,真的吓到我了。”

    受宠若惊的唐迪赶忙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唐怡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如果被太多人看很难受,那下次就不这样了。”

    “也不是啦。”唐迪嘟囔,犹豫了一阵,仍然没有将那古怪声音的事说出来,“是我的问题,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这孩子。”唐怡倒也终于露出了笑容,“来这里这么久,你应该都还不知道为什么是来干什么的吧。”

    “其实,是你的奶奶去世了。”

    “奶奶?就是躺在黑盒子里的那个人吗?”

    “是啊,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对吧,也自然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奶奶去世了,母亲很伤心,所以哭了,是吗?”

    唐怡皱眉,伸手敲了一下唐迪的脑袋:“你什么时候这么直白了?不过,也没说错,你奶奶呀……”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有关于奶奶的故事,唐迪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奶奶和母亲做的事好像啊。

    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孩子的某些特长了。

    这一点,莫名会引起共鸣啊。

    “好了,不和你讲那么多了,你就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唐怡絮絮叨叨,讲完了自己的故事,替唐迪盖好了被子,离开了房间。

    那这场葬礼,你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啊?

    这是羽心事后对其的评价。

    不知道,或许认识了一些以后会有所交集的人,或许是打开了眼界,或许是更了解自己的母亲了,又或许真的什么都没有得到。

    这次不过只是种下一颗种子,等待发芽那天,唐迪也许才能明白,今天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