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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结婚

    随着高蓝芝对应望宗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不用问,就是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因如此,在去京城看病的这个期间,他很知趣地没有出现过。

    按应望宗原本的打算,是等高蓝芝病情好转了;再慢慢地用缓和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儿。

    可机会远没有像我们认为的那样多,它总会在我们不停的寻觅中渐渐的丧失掉。

    这也使后来得京城高家,对应望宗意见颇深。

    生活的常识,告诉当时的人们,肺结核终究是要死人的;更何况是一个已经对生活充满失望的病人呢。

    应益言陪着妈妈在京城,前后呆了有三个月;之后,医生告诉高蓝芝的哥哥,也就是应益言的舅舅:“把人带回家吧…”

    回到紫荆镇,高蓝芝不到一个月,便在失落中离开了;那一年,她才三十来岁。

    至此,应益言也再没有回到学校;只不过,跟楚江月的联系,倒是一直没有断过。

    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流逝,应望宗对应益言的恨越来越深;尤其是时间跨度拉得越长,在生活中受的挫折越多时,就更是如此。

    这种恨的来源,可以具体到任何一件小事上;比如,其他同龄人下班后就能吃上热乎饭;比如,饭后有人收拾碗。比如,裤子烂了有人缝;衣服脏了有人洗等等等等…

    这些都会让应望宗引申到自己身上,他时常想: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活得这叫一个惨;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该死的应益言。认为是他的告密,才气死了高蓝芝;进而也毁了自己的生活。

    应望宗的内心越来越阴郁,对应益言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最后发展成…像是没有这个儿子一样。

    反观应益言。

    他通过父亲对自己的态度,以及酒后无意透出的言语;也越发觉得害死了妈妈的人,是自己;他恨自己的父亲,同样也恨死了自己。

    他开始变得孤僻。

    喜欢一个人跑到后山上,坐在妈妈的坟前;有时候不发一言,有时坐在坟旁边、一说就是一天;絮叨着最近又新发生了什么事件?

    偶尔触景生情,勾连到自己,会疯了一般;对着坟包不断忏悔,不断道歉;一句一句重复着对不起…会哭泣,会捶地,会痛到蜷卧在土里,涕泗交颐。

    有一次,堂哥应益达路过,不小心撞见;就踌躇再三,不知该走该劝;默默地躲在旁边;忐忑间,想上前,又不敢。

    在应益言最难过的那段日子,得亏了楚江月,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暖。

    只要一有时间,楚江月就会来找应益言;除了给他带好吃的外,还会陪他说说话,带他出去转转…

    也幸好有楚江月在,才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坏。

    楚江月劝诫应益言,不能因为家长不管不顾,自己就自暴自弃;首先得想办法,先把自己养活好;若是将自己折磨死了,对泉下的妈妈来说,岂不成了更大的罪过?

    应益言听进去了,为了养活自己,她没技术,就试着找零工做;那个年代没有未成年人的概念,在劳动阶层找个工作倒也不难。

    或许得益于应益言跟妈妈的性格相似,也或许是他从小的经历,滋养了他的共情能力。总之,每次都能先想到别人。

    安排给他脏活,累活也不计较;发了钱,还愿意请人吃鸡蛋;每天一见人,总是乐呵呵的;大家都很喜欢他。

    开了支,应益言最喜欢给楚江月买礼物;礼物也不大,都是小东西;除此外,还会带她去游乐园,请她下馆子吃饭。

    有一回,在事先未告知楚江月的情况下,就被应益言拉着去了火车站;浑浑噩噩地跟着上了车,稀里糊涂就到了BJ站。

    应益言要带她去旅游,因为楚江月之前说过,想去Tiananmen想看看伟大的领袖;被应益言记下了。

    到了BJ,除了去了Tiananmen,看了想看的伟人;还去了故宫,颐和园等一些其他的名胜古迹。

    楚江月感动坏了,也开心极了;自那以后,俩人感情比之原先,好像又升华了;只是俩人都藏在心底,表现得不太明显。

    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街上开始传:“

    应望宗如何对待儿子应益言?

    他儿子没人管有多惨?...”

    后来,几乎整个紫荆镇都知道了,茶余饭后的都成了谈资了,虽然大家只知事情表面;当然,一般这种街头巷尾嚼舌根的,也不管你其中有什么深奥;只要能让大家伙乐呵就行。

    也恰恰如此…聊的越热闹,传播的越广阔;这不,应望宗的大哥——也就是应益言的大伯应望祖;都知道了。

    对应望祖来说,弟弟已经成家了,那么弟弟家里的事,就不便再管了;不能像小时候,连打带骂的;就不成体统了。

    可这次他没再袖手旁观,可能是传来传去的,太难听了。

    应望祖想知道缘由,就让自己儿子应益达去打听。

    应益达和父亲同属一个单位,都在镇政府工作;只是平时碍于爸爸太严厉,应益达很怕他。

    虽说爷儿俩能天天能见面,但也沟通不多;所以很多事儿,只要父亲不问,他这个做儿子的,就不会主动回答。

    可这次父亲竟主动问了,那么关于应益言的事也就好说了;应益达跟应望祖汇报的时候,添油加醋;说他这个亲侄子过得有多惨?说镇上是怎么传的?说二叔、是怎么对自己儿子不管不顾的…

    应益达说得绘声绘色,听得应望祖多次失神,就好似宛如眼前;有几度差点儿落泪…

    其实,自应益达在后山碰巧撞见哭诉的应益言后;对这事儿就一直没放下,平时的他都会特殊照护这个堂弟。

    比如在生活上,有意无意地给予补助,什么新皮带,旧衣服;比如在工作上,也施加援手,类似介绍泥匠、瓦匠等零工。

    应望祖一插手,应益言很快就被安排了,进入了国营单位,成了一名正式工。

    入职这单位,还是復阳市第二建筑公司;只不过在里面,做了一名瓦工。

    至于说,安排工作,表面上看起来举重若轻,其实背地里,应望祖没少费了曲折。

    之所以这么安排,应望祖也算是煞费苦心;将侄子故意安排到其父亲的公司,无非是想给爷儿俩,制造更多的接触机会。看来他还是盼望,这两父子的关系,能尽快言归于好的。

    正式上岗那天,应益言很兴奋,像打了鸡血。

    刚一下班,他就去找楚江月了;他要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她,而且还要是第一时间。

    那天,路有些远,可奇怪的是,自己并觉得喘;其实,更深的原因是,现在的他有了娶她的资格。

    一见面,听到好消息的楚江月,无疑是高兴得不行;庆祝完,她也分享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那就是,初中毕业后,她不准备接着往下读啦;原因是,她听人家说,现在政策好,容易进纺织厂;若这两年耽搁了,可能以后,就不好进了。

    应益言听完没反对,说了句“只要你高兴,我都支持。”一句话,直接把楚江月给羞的脸发红。

    两人如今,分别有了自己奋斗的目标,都对未来充满着期待;一切都在朝着美好发展,这让两人的内心都充满着希望,感觉很幸福。

    与此同时,应望宗的人生,也正在开启第二春。

    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对方是介绍人的远房亲戚;基本情况是,他这亲戚男人没了,带个女儿,想另找个家;问应望宗有没有想法。

    应望宗当然有想法。

    老大如今工作稳定,又找了女朋友;已经不需要自己管了。至于老二,对他基本放养;自己也没啥心理、或经济上的负担;照理说,自己应该是轻松了。

    可是,家里还有老三和老四呢;自从王红玉事件之后,生活又回归到了从前。

    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上班,又带孩子的,确实很吃力。

    如今好了,想啥来啥,那还考虑什么?

    没多犹豫,应望宗就应允了这门亲事;很快,双方就生活在了一起。

    又是一年。

    楚江月初中毕业后,果真没再继续读书;按照预定好的,进入了棉纺厂;过程倒也很顺利。

    也是这一年,老大应益昭奉子成婚了;对象同是紫荆镇上的。

    结婚不多久,女方便产了个大胖小子,取名应广志;这一脉总算有了继承人,应望宗很是高兴。

    见老大组了新家,应益言也坐不住了;孤身一人,就来到了离镇十多里外的楚家屯。

    他要仗着胆子,来老楚家,给自己提亲。

    老楚家现在的掌门人,叫楚深远;他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楚江月除了下面有个弟弟外,她算是家里最小的女儿;用本地话叫老疙瘩,非常招人疼;是一家老小手心里的宝。

    看着应益言,楚深远是知道他情况的;也正因如此,他说什么都不同意,倒不是嫌对方物质条件差。

    在那个物质不丰富的时代,其实,家家都差不多;所以,家境的殷实程度,倒不是选亲考虑的第一位。

    楚深远之所以不同意,最重要的点;一是,姑娘嫁过去就没婆婆;二是,老应家根本不管这个儿子;若是同意了,姑娘嫁过去,就是受委屈;这不是把姑娘往火坑推嘛。

    可楚江月不这么想,她已经认准了应益言;而且声称非他不嫁。

    就这么着,爷儿俩开始了拉锯战,一直僵持了很久。

    直到最后,还是楚江月的妈妈,做通了老楚头的工作。

    那天晚上,在睡觉前,老楚头坐在炕沿儿上,抽着旱烟;楚妈妈则在一旁,整理着针线;边整理边唠嗑道:“老头子,瞅见了吧…

    小伙子长得多标致,不怨咱姑娘喜欢他。”

    “老糊涂,说啥呢,好看能当饭吃啊?”老楚头道。

    “你就犟吧!”楚妈妈叹了口气,道:“诶,油盐不进的老东西!”

    老楚头“哼”了一声,没说话,却别过去了脑袋。

    老太太也不生气,继续道:“要我说啊,我倒觉得这小伙子不错!

    只身一人来提亲,有魄力;

    家长不管,也没自艾自怜;

    这孩子吃了那么多苦,以后,肯定知道对咱姑娘付出,能知冷知热的疼人;要说女人嫁人…不就是图这点嘛。

    说实话老头子,我挺看好这孩子;要说做我女婿,我没意见。”

    老楚头不屑道:“你们老娘们儿懂个屁呀…

    咱家姑娘我是宠大的,从小啥都没让她干过。

    嫁过去那边,没婆婆疼,没公公管;就凭他俩…毛儿都没扎齐玩意儿,能把日子过好喽?”

    楚妈妈则道:“没婆婆教,不是有我的嘛;我这做妈妈的,还不比婆婆、教得好啊。

    再说那老公爹…

    管不管的、有啥大不了,分了家不都一样?

    该管的,到时候,他也管不了不是?”

    老楚头气道:“有跟没有…那就是不一样。”

    “好、好、好,不一样,不一样…”老太太嘴上,虽哄着,但却没让步;她继续道:“你看这两个孩子…

    感情有多好?一个非他不嫁,一个非她不娶的。

    要说,这小伙子…现在又在国营单位上班,又能吃苦耐劳的…

    你还挑啥啊?”

    “挑啥?”老楚头不服道:“我楚深远的姑娘,就是闭着眼瞎划拉,也能找个比他小子强的。”

    楚妈妈挑衅道:“呦、呦、呦,瞧你这老东西;

    只看自己家地里的苗好,看别人家的…就都不打粮食了?

    行了,老头子,别置气了;你还真准备两个…逼没一个啊?”

    “嘁嘁嘁…说啥胡话呢!”老楚头嗔怪道。

    楚妈妈倒笑了,道:“瞧瞧,刀子嘴豆腐心吧!

    行了,别端着了;都跟你过了大半辈子了,我还能不了解你嘛!”

    老楚头不言语,只顾闷头抽旱烟;许久后,“诶…”一声长叹,无奈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就这么着,老楚头同意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楚妈妈也确实如她所说,真没少帮衬了应益言他们。

    也正因此,应益言一直记着楚妈妈的好;直到她去世多年,也都还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