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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煞乱败血蝶梦宴,腥红稠泪悲昏禅

    ###“眩晕把这灵魂打倒在古老的深渊边,拉撒路在这里虽然已经发臭,却依旧扯碎自己的裹尸布,这鬼魂般的死尸醒来时因坟墓里——陈旧又迷人的往日恋情而蠢动不已。”

    墨绿色的火光消失,整个房间再度被黑暗吞没,好在那令人抓狂的撕裂感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

    孙铭辰贪婪地大口汲取着空气,试图依靠过量的氧气让大脑先迅速恢复过来。

    或许是因为他在肉体上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也或许是大口的喘气的确或多或少在心理上安抚了大脑的焦虑,总之孙铭辰的气息很快就趋于缓和,并逐渐稳定了下来。

    刚才——他用力摇了摇头,确认自己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感后,才接着思考下去——刚才那袭击自己与尼克巴罗的未知能力,明显是不属于小舒的。兴许是被古堡中某种鬼魂控制或者附身了?孙铭辰一边又制造出光源,在房间内来回探视,可无论他寻找得如此细致,却都没能找到周殊宇的踪迹。

    不过好歹,他至少最终找到了尼克巴罗。后者的伤势虽不致命,但也相当麻烦。孙铭辰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治好,准备之后再一起去寻找周殊宇:

    “呐,治好了,现在能动了吧?”

    “差不多,”尼克巴罗舒展活动着已经愈合的左臂,唯独眉头还不肯展开,“你刚回过神他就不见了吗?”

    “嗯……”

    “会不会……”尼克巴罗犹豫了好一阵,才吐出自己的猜测,“和那个小女孩一起离开了?”

    肃穆而心照不宣的沉默。这样的猜想并非没有合理之处。自己昏迷的时间应该不久,能够让小殊在眨眼间、无声无息地消失,好像也只就只剩下跟着墨绿色的火焰、与小鬼女一同离开此地。

    “唔,算了,倒也没必要推论这些,咱们都清楚,古堡里的怪事都不是能够以理性考量的。或许他只是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或是被诱导而先行离开也说不准。”看着孙铭辰失魂落魄的样子,尼克巴罗又支吾着安慰道:“反正至少你能确定,他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下你不管,对吧?即便环境再诡谲多变,相知相伴多年的朋友的心总是不会突然改变的,不是吗?”

    不再给他消化言语的时间,尼克巴罗先一步走到房间的入口也是出口处,无所谓似地拉开房门:

    “走吧。”

    身子下意识地就迈出步伐。所有对未来的臆想与担忧不过徒然之事。除了去做也别无他法,只管去做就好了。

    房门悄然无声地自动关上,背后的事也算先告一段落。不知是否是为了迎合二人此时的心态,眼前的古堡,竟然也是一副崭新的姿态。

    之所以只说是『新姿态』,是因为从最基本的结构,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与先前别无二致,唯独骨架上又张出不少新的『皮肉』:

    墙面上多出一排稀疏的提灯。稍微靠近些看,便能发现其与墙壁的嵌合并非无暇,而是依托着自墙面伸出的一只只形似拳头的石雕『紧握住』才得以固定。没有风,但每一盏提灯都摇摇晃晃的,仿佛是被一个醉汉摆弄着。摇摆不定的灯光微弱地照映着阴冷潮湿的走廊,像是一条由微不足道的荧光组成的线,断断续续地延申到走廊的另一端。

    顺着灯火胆怯的指引,孙铭辰和尼克巴罗都看到一阵令人忧虑的暗沉的绿光。——因为周殊宇骤然失心又离奇失踪的缘故,如今两人对这种颜色的亮光都异常敏感。

    于是,原本还打算先去左手边那个仿佛公共休息室的地方继续追查线索的两人,此时都不约而同地决定先回到古堡一层的大厅再探究竟。

    比起来时,脚下的走廊倒是干净整洁了不少,甚至都能清楚地听到鞋子踩踏在木制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回响。『哒哒哒』,节奏分明有序得像是来自一块精确的钟表,正不紧不慢地记录着两人从卧室走回大厅的时间。

    大厅四处杂乱地散布着蓝绿色的磷火,但直到走完最后一节台阶,两人才完全看清那道暗沉绿光的来源。

    那是一『根』违背常理的,充斥着碳块、硝石以及肮脏有毒的铜绿的墨绿色火柱,正以圆柱的形状恰到好处地燃烧着。它的火焰并没有给人热或者冷的感觉,却带着一种微弱而微颤的长笛发出的靡靡之音,哀婉幽怨,不绝如缕。

    散落的黑色斗篷围绕着火柱,形成一个规矩的半圆,像是对着后者进行某种顶礼膜拜的仪式;一条条乳白色的肥虫也肉眼可见地从每件斗篷中冒出,蠕动着朝那火焰爬去,前赴后继地成为那不动之火的燃料。

    零零散散的白点连通了斗篷和火柱,充当的桥梁的虫子宛如无穷无尽,前一只刚挪进火焰化作飞灰,后一只就立即会从斗篷里爬出,继续着相同的行为。

    相较于臃肿白虫热情的献身,那火柱,便显得格外冷淡。既不跳动,也不迸发出火花。说得稍微多情些——只是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蝼蚁毅然赴死。

    二者、或三者之间,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久而久之,竟有序得像是一副静态的画作。

    但这毕竟不是一副画作。所谓的有序,也不过是它们有意构建的奇怪的稳定。巧合的是,人类的内心深处,偏偏就有一种与之针锋相对的欲望——即便是平日里再和善的人,看到一种心照不宣的静态平衡,也总是会忍不住想去破坏掉。这莫名其妙的念头与个人心性的好坏无关,因为它更像是一种动物的原始本能,或许你会觉得着这不过只是天真使然的调皮,但如果说这是一种丑陋又残缺的本性似乎也未尝不能。

    于是,在『天性』的撺掇下,孙铭辰缓缓向火柱靠近,尼克巴罗也并未加以阻止。这别致的平衡被破坏后的场景就像一颗世间从未有过的鲜艳果实那样诱人,任谁都会想试试,咬下一口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他先是用煜星剑挡住平衡的必经之路,而它们只是多费了些力气用于翻越巨剑,又若无其事地朝着火柱爬去。

    放火烧死一部分,后面的同伴则立马加速补上前来,没过多久便填补了空缺。——直到这时,孙铭辰才观察到:这虫子们通往火柱的路上,本就有相当的一部分会『死于非命』。所以即便他出手杀死某些,其后继者也权当作只是发生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既然燃料都习以为常,那整个平衡系统便更觉得司空见惯。

    那……如果再换一个破坏呢?

    随意对准一顶斗篷射出火球,那团蜷缩的漆黑顷刻间便被毒獠虐焰包围住,在高温的侵蚀下,逐渐化作粗糙的飞灰。

    与此同时,从这顶斗篷中钻出的虫子们,仿佛也遭受到天大的打击,像是遭受到烈火侵蚀般不断蜷缩,直到成为一个泛着淡黄色的『肉团』,不再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但火柱却仍旧漠不关心,奇妙的稳定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因为那些永远死去的虫子们的『工作』,很快就被分摊在其他几条『路』的虫子上。它们加快了爬行的速度,急急忙忙向前蠕动的模样着实滑稽可笑。

    看来,这个自娱自乐的系统确实有着不错的自我调节能力。只是单纯的零件损毁,对它而言似乎都不值一提。

    一边赞叹,孙铭辰一边点燃了其余所有的斗篷。

    哄闹凌乱的燃烧声映衬着他的好奇:三者已毁去其二,所谓平衡,单靠一者必然是无法再维持下去的。

    平衡的面目之后,又是怎样的混乱呢……

    随着最后一条虫子蜷缩着死去,答案也终于揭晓——

    墨绿色的火柱并没有像两人所预料地那般颤抖归于寂灭,而是依旧保持着莫名的高傲,不失分寸地徐徐黯淡。这副奇怪的场景让孙铭辰心中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充满哀伤的敬畏之情,虽然这其中并没有悔恨。

    尼克巴罗也差不多,尽管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亲眼看着火柱熄灭,心中不免惋惜。

    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心境眼下竟如此相似,于是只将一瞬的感伤当作自己的错觉。

    火柱彻底熄灭后,曾经燃烧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座石像。或许是被火焰长久燃烧的缘故,雕像的表面带了一层被熏烤后的炭黑。即便有光束的探照,也不可避免地让人觉得它已经与黑暗永远地融为一体。

    即便如此,从那漆黑的轮廓,却依旧能分辨得出,那是一尊跪下的女子的石像。女子朝下的面容是看不清了,但从合于胸前的双手倒不难猜出,那表情大抵是虔诚的。她为何会是虔诚的?因为她的举动类似祈祷;可她为何要祈祷?二人却怎么也想不通。在这种地方,这种黑地浑天,波诡云谲的死地,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潜心于祈祷的女子。就像一个杀人凶手突然在你面前流下真情的泪水,叫人不仅疑惑,简直是措手不及。

    “喂。”尼克巴罗正想阻止,孙铭辰却已然靠上前去。

    他抚摸着那抹不去的炭黑,在感受着火柱残留的那缕热的同时,掌心间似乎还传来了一种不属于石头的触感。

    啪嗒。

    一滴腥红的液体砸在孙铭辰掌背上,仅凭肉眼就能看出这像血一样的液体是多么的粘稠,未断的拉丝将孙铭辰的视线与那女子低垂的双眸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毫无交集的两人竟就这么对视起来。

    ###“你的目光好像被一片雾气所遮掩;你神秘的眼睛(是蓝眼,是灰眼,还是绿眼?)时而令人痛苦,时而显出迷茫,时而温情脉脉,总是反映出天空的暗淡与怠惰。”

    这双除了黑暗便一无所有的眼眸,并非是看上去那样死板。因为孙铭辰由那片空洞的漆黑忽而联想到了许多,那些美好或美丽的事物,从亲近之人的感情,再到有灵且美的万物,似乎都被藏在那片如墨的瞳孔之中。这样奇妙而深邃的感觉无边无际地蔓延,直到粘稠的血泪再一次从石墨的眼睛边缘流下。

    “怎么了?”

    “没,没事。”

    感受到现实的呼唤,孙铭辰这才试图甩开粘在手上的血泪,实在粘稠得吓人,铆足劲才勉强甩掉些许。难怪刚才流在石像上的时候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好浓的血腥味儿。”尼克巴罗下意识捂住了鼻子。

    血腥味?孙铭辰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才是自己一下子就确信这些是血的原因吗?

    啊!他这才闻到厚重的血腥味,嘴里仿佛被粗暴地塞满了盐与铁锈,瞬间就引得他发呕。

    尼克巴罗总觉得孙铭辰有些反常,于是建议道:“要不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好。

    孙铭辰想答应,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恶心。

    “喂,你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

    恶心。

    身体本能踉跄地向后退。靠在石像上。退无可退。他转过身,想抬头确认。但心中一直贯穿倒胃部的恶心,却迫使身躯弯下腰,更浓郁的血腥味与发油味搅浑着大脑。孙铭辰想要呕吐,便不住地干呕,用声音牵连、拉拽着体内的丑陋之物。直到大量的黑色液体从干呕声中挤出。

    同样带有血腥味的呕吐物无一例外地都附着在那座石像之上,与粘稠的血泪融合在一起。这两股截然不同的液体之间融合得并不自然,但最终还是彻底交融在一起,化作一股流淌缓慢,隐隐闪着暗红色光芒的黑水。

    被黑水覆盖后,石像又开始震动起一阵令人胆颤的心跳声。察觉到不对劲的尼克巴罗连忙拉起刚吐完的孙铭辰向着大厅角落后撤。

    吐完的孙铭辰眼眶湿润,全身都布满鸡皮疙瘩,但至少不再感到恶心。他大概也知道此时尼克巴罗会是什么个怎样的表情,便索性将双眼对准那尊石像。

    石像的每一次震动,都会引得不少石块落下。

    脱落极富规律,似乎它们的内部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这什么,套娃吗?

    孙铭辰心中有种被戏耍后的不快,古堡中的事情也都算见怪不怪,但这样也……

    还没抱怨完,他的瞳孔便缓缓扩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那是……”

    尼克巴罗的诧异却多了份迟疑,还没等他确定那是什么,孙铭辰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他一手挥开零散的石块,抱住从石像中掉落的人影。

    尼克巴罗也随即跟上前,能令孙铭辰如此激动,石像中的人不言自明——

    周殊宇的衣物早已随石像崩裂而化成碎片,孙铭辰只得脱下自己的外衣先给他盖上。

    完全不明所以,一片茫然,就像做梦一样,一切都无法控制,一切都无法预料。

    尽管找到了想找的人,但孙铭辰和尼克巴罗一时也分不清楚,这究竟好事还是……

    ###“你使我想起那些阴暗、冷淡而失眠的日子,那些日子害得神魂颠倒而心痛如绞的情侣泪流不止,过于机灵的因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苦难而焦躁不安的神经——却拿酣然入梦的理智开玩笑。”

    “先生——轮到我啦!”

    “……”

    “刚才明明说好让我先玩的,结果你却蛮不讲理!插队!还一个人霸占了这么久!”

    “……”

    “别这么说呀,人家明明很懂分寸的。”

    “……”

    “嘻嘻,谢谢先生!”

    “……”

    “哎呀,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叮嘱他们的,先生就放心吧。”

    “……希望如此吧。”

    ……

    一片暗沉的沙漠上,沙哑的男声久久回荡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