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帽子
伊伦谢尔即是满腹经纶的吟游诗人，又是经验丰富的探险家，没有人见过他的住处，他就像个流浪汉一样到处行走，人们对他印象最深的就属那黑色的高顶帽子。
只要见到这帽子，就知道是伊伦谢尔先生来了。
莫利艾公国处于虹莺大陆最偏远的北方，是四个国家中最小的，血鸦皇后将这片领地赠与佛兰茨，并封他为莫利艾公爵。
每年冬天，这个国家就会为庆祝米萨帝国的胜利，在公爵庄园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玩具盛典，公国的工匠们会在盛典上展示自己的杰出作品，吸引着从各个国家慕名而来的客人。
伊伦谢尔先生，他来这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参加盛典，而是为了带走一个人。
他重新戴好帽子，颇有绅士风度地吻了吻罗洛塔的小手背：“你得跟我走了，亲爱的孩子。”
罗洛塔仿佛没有听进去，用小手摸着伊伦谢尔粗糙的脸，他的脸上满是坑坑洼洼，有好几处地方像是缝合过的，当她摸到帽子的时候，感觉那东西非常好玩。
伊伦谢尔先生就把帽子摘下来给她戴上，可是罗洛塔的头太小了，帽子又太大，把她的整张脸都罩住了。
“嘻嘻……”她愉快地笑了，这或许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帽子。”
“帽子？是你的朋友吗？”
“一直都是。”
“那么我呢？”
伊伦谢尔还未想好怎么回答，罗洛塔便脱下帽子，还给了伊伦谢尔先生：“你的朋友，还给你。”
他周围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都化开了，只剩下蔚蓝的天空，以及这个手握帽子的小天使。
伊伦谢尔与罗洛塔相望的角度越来越近，这个时候，梯子上传出擂鼓似的声音，有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上楼来了。
其中一个是老工匠革格罗的大儿子革格洛，另一个肯定就是小儿子革格塔了，他们两个一边奔跑一边追逐，大的想把小的甩到后面，小的要赶超大的。
这两个家伙跑到了二楼，看见了尽头的伊伦谢尔与罗洛塔。
小儿子革格塔大喊一声：“贼！”
大儿子革格洛大喊一声：“贼！”
可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真正行动起来，小的把大的往前推，大的把小的抱在前面，两个影子缠在一起。
“你们两个，给我从上面下来！”楼下传出老工匠的声音。
小儿子革格塔并不感到害怕，而是很兴奋，他手舞足蹈地说：“可是爸爸，上面有个贼，他要偷走罗洛塔了！”
“那也是付了钱的贼！”
小儿子革格塔还不明白付了钱是什么意思，他刚想顶嘴，就被大儿子革格洛架着两条胳膊抱下了楼。
伊伦谢尔与罗洛塔的世界终于又宁静了，可是，他们无法回到原先的话题上，伊伦谢尔只好扶正帽子，用外来人的口吻说道：“你的父亲把你卖给了我，你得跟我走。”
罗洛塔好奇地盯着伊伦谢尔，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她隐约能够明白，她的父亲革格罗或许是不要她了。
“是我做错了？还是我制作的玩具被淘汰了？”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不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我是罗洛塔，是齿轮工匠革格罗的女儿，我拥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你拥有的东西可以比这多得多。”
“可是，我现在只想再拥有一顶帽子。”
伊伦谢尔轻轻笑了笑，他像个父亲那样摸了摸罗洛塔的头发：“那就跟我来吧。”
罗洛塔离开房间的时候，那些八音盒里的动物全都失去生命似的一动不动。
伊伦谢尔让罗洛塔牵着他的衣服跟在后头。这十年来，她从未下过楼，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伊伦谢尔正要去开门，门忽然被一双粗糙的手推了回去。
“等等，我刚才算了一下，那点钱还不够！”老工匠革格罗露出两排发黑发臭的牙齿，他贪婪地盯着罗洛塔，就像盯着一个钱袋子。
“你说什么？”伊伦谢尔把帽子往上一抬，“你说的还不够是指金币吗？”
“噢哟，我老了，她走后谁能养育我呢？我的那两个儿子？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呢！”革格罗皱着眉头，恨不得挤出几滴干巴巴的眼泪，“十年了，我舍不得她走，换做是谁都一样，要是我把你最心爱的人从身边带走，你会只收下十枚金币和一块废铁？”
“你还想要什么？”
革格罗抬头瞄了一眼熄灭的锅炉，尽可能地在生人面前证明自己是这里最杰出的工匠：“你知道，我这十年来获得的奖章比任何一个工匠都要多。今年或许是我最后一年参加比赛了，我想让她代表我去参赛，好让我的冠军墙上再多一枚奖章。”
“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一块说完吧！”伊伦谢尔的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力量，他与刚进屋的时候判若两人，简直像是要把老工匠吃进肚子里。
老工匠被吓得愣了一会，才接着往下说：“没，没有了。”
“我会跟她一起去，然后把冠军奖章带回来给你，如果你还敢反悔，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我的老天，你到底是吟游诗人还是强盗？”老工匠的脚踩到香蕉皮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但是罗洛塔却没有被吓着，她像个躲在野狼后面的兔子，甚至觉得跟着他会很安全。
伊伦谢尔的眼睛恢复了平静，他终于把罗洛塔带走了。
屋外冰天雪地，对罗洛塔而言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好奇地看着那些房子的烟囱，又看了看伊伦谢尔的帽子，问道：“那些大帽子，它们和你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它们不能像我这样摘下来。”伊伦谢尔顺手摘掉帽子，把罗洛塔逗笑了。
罗洛塔一面笑，一面欣赏雪景，莫利艾公国之中有三个季节都在下雪，是个名副其实的雪之国，雪花把烟囱装扮成为雪人，使这些房子看去就像涂了奶油的大蛋糕。
罗洛塔每走一步，都会有雪块因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从屋檐往下坠，彩绘玻璃上结满了六色冰晶，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工匠低头忙碌的样子。
他们每人都守着一部机器，机器长了两条可以叠合滑动的腿，肚子里窜出火苗，胸腔发出隆隆声，头顶的排气管道连着屋顶的烟囱，一根冒着蒸汽的尾巴拖在地上，时不时会晃动两下。
这部机器就是工匠的工作台。工匠戴着单镜片眼镜，通过工作台制作齿轮玩具，或者是制作更为精密的仪器。
罗洛塔从未见过工作台，因为老工匠革格罗早在十年前就把工作台拆开换钱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老工匠遇到了罗洛塔。
罗洛塔跑到一面玻璃前，在上面哈了一口热气，用手画出一个圈，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
原来工匠工作的时候都必须借助工具，这件事她居然不知道。
一些看起来只有几厘米的剪刀、镊子、切割刀片和打磨皮带是最为常用的工具。
工匠会把最常用的工具排成一列，光是镊子就有数十种不同规格的，家庭富裕的工匠甚至会雇佣一名助手。
刚出炉的成品必须通过降温冷却，啮合度不高的齿轮会被丢入废弃炉，而工作台的大小往往决定了齿轮的大小，大齿轮造机器，小齿轮造玩具。
罗洛塔看得入迷，甚至忘了时间。伊伦谢尔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工匠的‘女儿’会不知道工作台，于是问道：“你没见过工作台？”
“没有……”她看到了一个烧红的齿轮，像只有几岁大的孩子那样兴奋地跳了起来，“快看！红色的齿轮！”
“你的父亲革格罗，难道不是用工作台制作玩具的？”
“都是我替他做的。”
“那么你又是怎么制作玩具的？”
罗洛塔伸出两只小手晃了晃，说：“喏，就是用手完成的。”
伊伦谢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法想象一个小女孩是如何只用双手制作齿轮玩具的。
当然，罗洛塔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伊伦谢尔发现窗口里的齿轮像是被她吸引着，也跟着跳起舞来。里面的工匠追着齿轮满屋子跑，罗洛塔越是兴奋，那些齿轮就旋转得越快。
“够了，我们走吧。”伊伦谢尔用大手握住罗洛塔的小手，“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找到下山的路。”
罗洛塔嘟着嘴，垂头丧气地跟在伊伦谢尔后面。
雪地里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脚印，脚印延伸至冰湖镇的东方，那里有一条下山的路。
“帽子！”罗洛塔忽然叫到。
顺着罗洛塔手指的方向，伊伦谢尔看到了一家帽子店，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帽子，有女性戴的屋形帽、半月形兜帽、魔女帽和布盖头巾，有男性戴的大礼帽、高顶帽、圆顶硬帽和猎鹿帽。
罗洛塔把脸贴在橱窗上，看中了那顶魔女帽。
帽子店的老板是个又胖又矮的中年人，额前的头发垂到了耳根，头顶却没有长出头发。
他为什么不带帽子呢？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仅存的那几根头发就是脸上最美的象征了。
这个体态臃肿的帽子商人用一种别有用心的态度打量伊伦谢尔和罗洛塔，很快就判断出他们两个身上没什么钱，便用刻薄的语气说：
“如果你们要买帽子，我建议去山脚下的猪帽店，那里的草帽非常适合你们！”
伊伦谢尔掏了掏口袋，他身上确实身无分文了。
“事实上猪帽店的隔壁还有个废弃齿轮处理场，你们可以在里面翻到免费的好东西。”帽子商人像是看到两个乡巴佬，说话的时候鼻腔里都带着哼哼声。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摇风琴吗？”伊伦谢尔看见橱窗角落正好躺着一台老式的风琴，便问道。
帽子商人奇怪地看了看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很高，他才不会去拿那台手摇风琴呢。
伊伦谢尔接过风琴，还没说谢谢，就在一块石头上擦出一小片干净的位置坐了下去，颇有一副音乐家的派头。
他先是弹奏了一首巴托风格的曲子，名叫《巴托之夜》，曲子讲述一位来自巴托的流浪少年如何征服莎安王国的故事。
乐声飘进家家户户的烟囱，空闲人士便走到大街上，这首曲子为他赢得不少听众。
接着，他又弹了一首华尔丹风格的曲子，这一次，他不仅仅是演奏，还跟着轻声歌唱。
聚集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从男人到女人，从小孩到老人，冷清的街道变得热热闹闹。
等到人足够多了，伊伦谢尔便脱下高顶帽子，将它倒立放在雪地里，然后脱下外套，他把第三首歌献给伟大的帝国米萨。
伊伦谢尔一只手弹风琴，另一只伸出去献给罗洛塔，想邀请她跳一支舞。
罗洛塔没有拒绝，他们两个人手挽着腰，在冰天雪地之中旋转。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大喊一声：“我认识他！他是伊伦谢尔！那无所不知的吟游诗人来到了冰湖镇！”
众人们吹起口哨，戴帽子的脱掉帽子把它们扔到了天上。伊伦谢尔才刚结束第三首曲子，他的那顶帽子里就塞满了齿轮铁币。
他托着沉甸甸的帽子，把他交到帽子商人手上：“这些钱够买那顶帽子了吧？”
那商人瞪大了眼睛，像是吃坏东西似的难过地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卷起头皮上仅存的残发，尴尬地笑了笑：“我真是有眼无珠！伊伦谢尔先生来到小镇就是我们的荣幸，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呢？店里的帽子随你挑选！”
罗洛塔挑了一顶她看中的帽子戴在头上，她成了这镇上最耀眼的魔女。
只要见到这帽子，就知道是伊伦谢尔先生来了。
莫利艾公国处于虹莺大陆最偏远的北方，是四个国家中最小的，血鸦皇后将这片领地赠与佛兰茨，并封他为莫利艾公爵。
每年冬天，这个国家就会为庆祝米萨帝国的胜利，在公爵庄园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玩具盛典，公国的工匠们会在盛典上展示自己的杰出作品，吸引着从各个国家慕名而来的客人。
伊伦谢尔先生，他来这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参加盛典，而是为了带走一个人。
他重新戴好帽子，颇有绅士风度地吻了吻罗洛塔的小手背：“你得跟我走了，亲爱的孩子。”
罗洛塔仿佛没有听进去，用小手摸着伊伦谢尔粗糙的脸，他的脸上满是坑坑洼洼，有好几处地方像是缝合过的，当她摸到帽子的时候，感觉那东西非常好玩。
伊伦谢尔先生就把帽子摘下来给她戴上，可是罗洛塔的头太小了，帽子又太大，把她的整张脸都罩住了。
“嘻嘻……”她愉快地笑了，这或许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帽子。”
“帽子？是你的朋友吗？”
“一直都是。”
“那么我呢？”
伊伦谢尔还未想好怎么回答，罗洛塔便脱下帽子，还给了伊伦谢尔先生：“你的朋友，还给你。”
他周围的世界仿佛一下子都化开了，只剩下蔚蓝的天空，以及这个手握帽子的小天使。
伊伦谢尔与罗洛塔相望的角度越来越近，这个时候，梯子上传出擂鼓似的声音，有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上楼来了。
其中一个是老工匠革格罗的大儿子革格洛，另一个肯定就是小儿子革格塔了，他们两个一边奔跑一边追逐，大的想把小的甩到后面，小的要赶超大的。
这两个家伙跑到了二楼，看见了尽头的伊伦谢尔与罗洛塔。
小儿子革格塔大喊一声：“贼！”
大儿子革格洛大喊一声：“贼！”
可是他们两个谁也没有真正行动起来，小的把大的往前推，大的把小的抱在前面，两个影子缠在一起。
“你们两个，给我从上面下来！”楼下传出老工匠的声音。
小儿子革格塔并不感到害怕，而是很兴奋，他手舞足蹈地说：“可是爸爸，上面有个贼，他要偷走罗洛塔了！”
“那也是付了钱的贼！”
小儿子革格塔还不明白付了钱是什么意思，他刚想顶嘴，就被大儿子革格洛架着两条胳膊抱下了楼。
伊伦谢尔与罗洛塔的世界终于又宁静了，可是，他们无法回到原先的话题上，伊伦谢尔只好扶正帽子，用外来人的口吻说道：“你的父亲把你卖给了我，你得跟我走。”
罗洛塔好奇地盯着伊伦谢尔，她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她隐约能够明白，她的父亲革格罗或许是不要她了。
“是我做错了？还是我制作的玩具被淘汰了？”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不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我是罗洛塔，是齿轮工匠革格罗的女儿，我拥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
“你拥有的东西可以比这多得多。”
“可是，我现在只想再拥有一顶帽子。”
伊伦谢尔轻轻笑了笑，他像个父亲那样摸了摸罗洛塔的头发：“那就跟我来吧。”
罗洛塔离开房间的时候，那些八音盒里的动物全都失去生命似的一动不动。
伊伦谢尔让罗洛塔牵着他的衣服跟在后头。这十年来，她从未下过楼，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伊伦谢尔正要去开门，门忽然被一双粗糙的手推了回去。
“等等，我刚才算了一下，那点钱还不够！”老工匠革格罗露出两排发黑发臭的牙齿，他贪婪地盯着罗洛塔，就像盯着一个钱袋子。
“你说什么？”伊伦谢尔把帽子往上一抬，“你说的还不够是指金币吗？”
“噢哟，我老了，她走后谁能养育我呢？我的那两个儿子？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呢！”革格罗皱着眉头，恨不得挤出几滴干巴巴的眼泪，“十年了，我舍不得她走，换做是谁都一样，要是我把你最心爱的人从身边带走，你会只收下十枚金币和一块废铁？”
“你还想要什么？”
革格罗抬头瞄了一眼熄灭的锅炉，尽可能地在生人面前证明自己是这里最杰出的工匠：“你知道，我这十年来获得的奖章比任何一个工匠都要多。今年或许是我最后一年参加比赛了，我想让她代表我去参赛，好让我的冠军墙上再多一枚奖章。”
“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一块说完吧！”伊伦谢尔的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力量，他与刚进屋的时候判若两人，简直像是要把老工匠吃进肚子里。
老工匠被吓得愣了一会，才接着往下说：“没，没有了。”
“我会跟她一起去，然后把冠军奖章带回来给你，如果你还敢反悔，你知道我会做什么！”
“我的老天，你到底是吟游诗人还是强盗？”老工匠的脚踩到香蕉皮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但是罗洛塔却没有被吓着，她像个躲在野狼后面的兔子，甚至觉得跟着他会很安全。
伊伦谢尔的眼睛恢复了平静，他终于把罗洛塔带走了。
屋外冰天雪地，对罗洛塔而言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她好奇地看着那些房子的烟囱，又看了看伊伦谢尔的帽子，问道：“那些大帽子，它们和你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它们不能像我这样摘下来。”伊伦谢尔顺手摘掉帽子，把罗洛塔逗笑了。
罗洛塔一面笑，一面欣赏雪景，莫利艾公国之中有三个季节都在下雪，是个名副其实的雪之国，雪花把烟囱装扮成为雪人，使这些房子看去就像涂了奶油的大蛋糕。
罗洛塔每走一步，都会有雪块因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从屋檐往下坠，彩绘玻璃上结满了六色冰晶，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工匠低头忙碌的样子。
他们每人都守着一部机器，机器长了两条可以叠合滑动的腿，肚子里窜出火苗，胸腔发出隆隆声，头顶的排气管道连着屋顶的烟囱，一根冒着蒸汽的尾巴拖在地上，时不时会晃动两下。
这部机器就是工匠的工作台。工匠戴着单镜片眼镜，通过工作台制作齿轮玩具，或者是制作更为精密的仪器。
罗洛塔从未见过工作台，因为老工匠革格罗早在十年前就把工作台拆开换钱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老工匠遇到了罗洛塔。
罗洛塔跑到一面玻璃前，在上面哈了一口热气，用手画出一个圈，这样就能看得更清楚。
原来工匠工作的时候都必须借助工具，这件事她居然不知道。
一些看起来只有几厘米的剪刀、镊子、切割刀片和打磨皮带是最为常用的工具。
工匠会把最常用的工具排成一列，光是镊子就有数十种不同规格的，家庭富裕的工匠甚至会雇佣一名助手。
刚出炉的成品必须通过降温冷却，啮合度不高的齿轮会被丢入废弃炉，而工作台的大小往往决定了齿轮的大小，大齿轮造机器，小齿轮造玩具。
罗洛塔看得入迷，甚至忘了时间。伊伦谢尔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老工匠的‘女儿’会不知道工作台，于是问道：“你没见过工作台？”
“没有……”她看到了一个烧红的齿轮，像只有几岁大的孩子那样兴奋地跳了起来，“快看！红色的齿轮！”
“你的父亲革格罗，难道不是用工作台制作玩具的？”
“都是我替他做的。”
“那么你又是怎么制作玩具的？”
罗洛塔伸出两只小手晃了晃，说：“喏，就是用手完成的。”
伊伦谢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法想象一个小女孩是如何只用双手制作齿轮玩具的。
当然，罗洛塔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伊伦谢尔发现窗口里的齿轮像是被她吸引着，也跟着跳起舞来。里面的工匠追着齿轮满屋子跑，罗洛塔越是兴奋，那些齿轮就旋转得越快。
“够了，我们走吧。”伊伦谢尔用大手握住罗洛塔的小手，“我们得在天黑之前找到下山的路。”
罗洛塔嘟着嘴，垂头丧气地跟在伊伦谢尔后面。
雪地里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脚印，脚印延伸至冰湖镇的东方，那里有一条下山的路。
“帽子！”罗洛塔忽然叫到。
顺着罗洛塔手指的方向，伊伦谢尔看到了一家帽子店，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帽子，有女性戴的屋形帽、半月形兜帽、魔女帽和布盖头巾，有男性戴的大礼帽、高顶帽、圆顶硬帽和猎鹿帽。
罗洛塔把脸贴在橱窗上，看中了那顶魔女帽。
帽子店的老板是个又胖又矮的中年人，额前的头发垂到了耳根，头顶却没有长出头发。
他为什么不带帽子呢？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仅存的那几根头发就是脸上最美的象征了。
这个体态臃肿的帽子商人用一种别有用心的态度打量伊伦谢尔和罗洛塔，很快就判断出他们两个身上没什么钱，便用刻薄的语气说：
“如果你们要买帽子，我建议去山脚下的猪帽店，那里的草帽非常适合你们！”
伊伦谢尔掏了掏口袋，他身上确实身无分文了。
“事实上猪帽店的隔壁还有个废弃齿轮处理场，你们可以在里面翻到免费的好东西。”帽子商人像是看到两个乡巴佬，说话的时候鼻腔里都带着哼哼声。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摇风琴吗？”伊伦谢尔看见橱窗角落正好躺着一台老式的风琴，便问道。
帽子商人奇怪地看了看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很高，他才不会去拿那台手摇风琴呢。
伊伦谢尔接过风琴，还没说谢谢，就在一块石头上擦出一小片干净的位置坐了下去，颇有一副音乐家的派头。
他先是弹奏了一首巴托风格的曲子，名叫《巴托之夜》，曲子讲述一位来自巴托的流浪少年如何征服莎安王国的故事。
乐声飘进家家户户的烟囱，空闲人士便走到大街上，这首曲子为他赢得不少听众。
接着，他又弹了一首华尔丹风格的曲子，这一次，他不仅仅是演奏，还跟着轻声歌唱。
聚集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从男人到女人，从小孩到老人，冷清的街道变得热热闹闹。
等到人足够多了，伊伦谢尔便脱下高顶帽子，将它倒立放在雪地里，然后脱下外套，他把第三首歌献给伟大的帝国米萨。
伊伦谢尔一只手弹风琴，另一只伸出去献给罗洛塔，想邀请她跳一支舞。
罗洛塔没有拒绝，他们两个人手挽着腰，在冰天雪地之中旋转。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大喊一声：“我认识他！他是伊伦谢尔！那无所不知的吟游诗人来到了冰湖镇！”
众人们吹起口哨，戴帽子的脱掉帽子把它们扔到了天上。伊伦谢尔才刚结束第三首曲子，他的那顶帽子里就塞满了齿轮铁币。
他托着沉甸甸的帽子，把他交到帽子商人手上：“这些钱够买那顶帽子了吧？”
那商人瞪大了眼睛，像是吃坏东西似的难过地说不出话来，他用手指卷起头皮上仅存的残发，尴尬地笑了笑：“我真是有眼无珠！伊伦谢尔先生来到小镇就是我们的荣幸，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钱呢？店里的帽子随你挑选！”
罗洛塔挑了一顶她看中的帽子戴在头上，她成了这镇上最耀眼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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