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牛妖进城
东域凌州。
南城门外的官道上，来了一个赤着上身的高大身影，他头顶一颗牛头，两根牛角弯弯，手里还拖着个昏迷不醒的胖子。
“妖怪啊——”
城外轰然炸窝，成群的百姓狼奔豕突，乱作一团。
夏致远牛脸色泛黑，一语不发继续前行。
离开秘境之后，他几经辗转，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好不容易遇上个茶摊，结果是一只猪妖害人，被他狠狠揍了一顿，问出这座城的方位，这才一路提着猪妖找到地头。
只不过这里很不欢迎他的样子，传讯的讯箭满天乱飞，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好似节日的焰火；守门的兵丁使出吃奶的力气，只为早些将城门关上，几个惊惶的百姓想挤进门里，被兵丁一通乱打。
来到城门下，夏致远停步抬头，瞅着门头上那俩歪曲拧巴的字，牛眼闪过几分疑惑：什么州？
城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夏致远一巴掌拍在门上，砰地一声响，七八个推门的兵丁摔成滚地葫芦，那牛一脚踹开城门走了进来，铁蹄下尘土飞扬。
城门官背靠城墙，又惊又怕汗如雨下。
牛妖斜了他一眼，凶戾的眼神飘过，城门官如遭雷击，当场尿崩。
夏致远嫌恶地撇开视线，径直走入城中。
直到牛妖走远，城门官才又活过来，顾不得身上的污秽，爬起来就往城外跑。
不干了，老子不干了，给多少钱都不干了！
城内，热闹的街头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叫买叫卖。可在牛妖踏足街头的一瞬间，整条街仿佛按下暂停键，霎时安静。
一个小妇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身险些撞在牛身上，顿时吓得惊声尖叫，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好似按下了快进键，街上登时鸡飞狗跳，满街百姓飞一样逃了个干净，乒乓声中，街边的店铺迅速上好门板窗板，满地狼藉的街头，只剩一个小女娃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夏致远的脸更黑了。
老子是头牛，又不是噬人的老虎，有那么可怕么？
他停在小女娃面前，低头盯住这个小人儿，眼中的凶悍瞬间变成温柔。
他的影子挡住日头，居高临下的身影好似巍峨的高山，吓得小女娃连哭都忘记了。
完了！
一些胆大的百姓远远地看着，个个心里叫糟。
一个男子拼了命地往上冲：“三娘，三娘——”
众人死死拽住他：“朱老五，你不要命了！”
“三娘，我家三娘……”
“按住他！”
众人七手八脚，将那朱老五按在地上，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众人只见那牛妖俯身低头，用两根粗大的指头，拈起小女娃提到眼前。
狰狞的牛脸不怒自威，就连鼻孔喷出的浊气都比小女娃粗壮。
悬空的女娃胡乱踢腾，嗷嗷大叫。
夏致远歪歪脑袋，扯开嘴角，露出两排瘆人的大板牙。
偷窥的百姓心头一紧，要吃了要吃了，妖怪要吃人了！
谁料牛妖竟然只是笑笑，顺手将小女娃放在肩上，高高在上的女娃立马不哭了，本能地抱住牛角，好奇地左顾右盼，眼中充满新奇：“高，高，高！”
再看那个妇人，此刻已是面无血色，气息全无，一个长相与她一模一样的虚影缓缓坐了起来，茫然四顾。
不好！
牛妖一个箭步蹿过去，单膝跪地，探指点在妇人心窝，稍触即收。
一股电流透指而入，妇人好似离水的大虾，陡然弹了起来。
虚影完全离身，似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身看着自己的躯体，泪如雨下。
牛妖再点一次，电流涌入女人体内，却又突然脱离身体，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兜住离体的魂魄，硬生生拽了回去。
夏致远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没毛病，这很修仙！
他用粗大的指头按在妇人的颈侧，直至摸到微弱而清晰的脉搏，才长出了一口气。
妇人幽幽转醒，愣怔片刻，才艰难地道：“多谢……多谢……！”魂魄离体的过程，她记得清清楚楚，可连说了几遍多谢，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比较好。
夏致远的脸色干脆没法看了，瓮声瓮气地纠正：“叫俺老牛！”
他虽然穿到妖怪身上，可心里却十分排斥这个身份，不愿被人挂在嘴边。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百姓议论纷纷：“哟呵，救醒了？”
“哎哎，怪了嘿，妖怪还有不吃人的？”
“这妖怪他正经么？”
牛妖充耳不闻，把小女娃放在女子身边，用指肚揉揉她的脑袋。
小女娃很受用，摇摇小脑袋，伸开短短的胳膊，居然还想爬到牛身上。
牛妖犹豫，指着小女娃问妇人：“认得她么？
妇人茫然摇头。
唉，这可怎么办啊？
夏致远扯开喉咙，陡然一声怒吼：“这是谁家的娃娃！”
吼声如雷，远远传开，看热闹的百姓好像中了箭的兔子，陡然蹿出去老远，就是没一个人敢往前边凑。
哎！
老牛无奈长叹，心疼地把小女娃放在肩上，起身，高大的身影如山般伟岸。
女子仰视牛妖，心中依旧忐忑，却又有种莫名的心安。
若是所有的妖怪都像这头牛一样，人又怎么会怕妖怪？
牛妖拖起猪妖，迈步走开。
一群人围拢过来，男子分开人群，一把抱住妇人：“三娘，三娘你事吧？”
三娘幽幽地说：“奴已经死了，又活过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说的？
虽然想不明白，却都对牛妖生出几分好奇。
几个胆大的干脆远远跟在牛妖身后，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牛妖径直来到大门紧闭的县衙前，一群又惊又怕的衙役躲在墙后，喘气都加着小心。
牛妖清了清嗓子：“有人……”
咳，语气太柔和，好没气势！
“有活的没，出来一个！”牛妖扯开了嗓子，声似洪钟，清亮悠远。
一众衙役心惊肉跳，领班立刻朝平日最看不顺眼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那衙役急忙摇头，神色惊恐。
班头使了个眼色，几个衙役立刻冲上去……
片刻后，一个战战兢兢的衙役爬上墙头：“敢、敢问大王，有何指教？”
他的身后，七八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抬腿的抬腿，托胳膊的托胳膊，硬生生把他抬上墙头，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毫无用处。
牛妖确实威猛，令人惊惧不已，就是肩膀上坐的那个小女娃子，有点破坏形象。
“指个屁！”牛妖把猪头人往前一扔，“银子拿来！”
衙役愣住了，仔细一看，不怎么确定地回身：“吴头儿，好像是那只害人的猪妖……”
“哪个？”吴班头没反应过来。
“就是害了新任知县，郡城下了海捕文书那个！”
吴班头叫算想了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爬上墙头一看，确实是那只猪妖没错，画影图形还在城门口贴着呢！
他顿时有些踟躇，勉强挤出笑脸：“滋事体大，小的做不得主，牛大王稍待，小的马上禀告县太爷！”
牛妖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去！”
吴班头急匆匆地去了，留下一群衙役大眼瞪小眼，却都没之前那么怕了，忍不住小声议论。
“新鲜哎，还有妖怪抓了妖怪来领赏钱的？”
“内讧了吧？”
“内什么讧，这叫窝里反！”
“牛和猪又不是一个窝里的，反啥啊？”
牛妖听得青筋暴跳：“你们说够了没有！”
衙役们立刻噤声，再没人敢多一句嘴。
吴班头匆匆赶到空无一人的大堂，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刚刚还都在这儿呢？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大人？”
没回应。
又喊了一声：“师爷？”
桌子底下，县太爷一脚将师爷踹出帘外。
师爷踉跄几步，站立不稳，险些拱进吴班头胯下，吴班头赶紧侧身躲避，一把扶住险些冲撞了二弟的师爷徐子明。
徐师爷的脸色都没法看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个，吴班头啊，县太爷不在，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
吴班头一阵偷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师爷，郡里通缉那只猪妖，您老记得不？”
“猪妖？来的不是牛妖么？”徐子明有点懵，捋着胡须一脸迷惑。
吴班头赶紧解释：“来的是头牛妖，捉了猪妖搁门外要赏钱呢！”
什么玩意？
“哎哟！”徐师爷一时激动，揪下了一小撮胡须，脸上的迷惑换成了震惊，“妖捉妖？我没听错吧？”
桌子底下的县太爷急了，一脚踹在师爷的脚后跟上，压低了声音嘱咐：“你管他谁捉谁呢，赶紧把那只妖打发了才是正经！”
吴班头假装没听见，师爷立即醒悟：“对对对，给他，赶紧给他！”
吴班头低声道：“一百二十两呢！”
“我说给他，你听不见么？”师爷急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山羊胡气得一翘一翘。
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便宜？
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是是是！”吴班头连声答应，一溜烟冲进账房，支取十二个十两的银元宝，又匆匆返回正门，捧着银子爬上墙头：“牛哥，牛叔，牛大爷，银子在这儿了！”
“扔下来吧！”
“哎！”吴班头这才把银子扔过去……他可不敢随便往外扔，谁知道这只妖会不会借题发挥？
牛妖接了银子，握在手里掂了掂，又扔回一锭：“请你们喝茶！”
吴班头哪敢收呦，赶紧拒绝：“不敢不敢……”
那妖牛眼一瞪：“给你你就收着！”
吴班头不敢再说，赶紧答应：“哎，谢牛爷赏！”
他这会儿只觉得很迷幻，虽然平时没少收下面的好处，可被妖怪请喝茶，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牛妖又道：“领赏只要首级，对吧？”
“对对对！”吴班头点头不迭。
“那好，首级你割了去，再找个屠户，帮我把这头猪收拾收拾！”
大概是死得透了，刚刚还是猪头人，这会儿已经变成一头老大的黑猪。
“哎，这就去！”吴班头半点磕绊都不打，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
就算不看在妖的面子上，也要看银子的面子不是？有钱能使磨推鬼，这玩意比妖好使多了！
牛妖也不走远，就在附近找了小店坐下：“店家，店家——”
十来个胆大的百姓也跟了过来，也跟着没头没脑一通乱喊：“店家，店家！”
知道这头牛是个守规矩的，他们已经不怎么怕了，只是担心惹怒牛妖，不敢靠得太近。
店家见有这么多人，也不那么怕了，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钻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立刻换上极其职业的笑脸，隔着五六丈的距离点头哈腰，话里带着颤音：“客、客官吃点什么？”
“别客了。”牛妖不耐烦地摇了摇耳朵，“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有牛肉……不不不，有肉，有面！”掌柜的差点说秃噜嘴，吓出一身冷汗，抖得更厉害了。
牛妖皱紧眉头，摸摸肚皮：“有什么上什么，面给我来一锅！”
老子穿越一回，可不是为了忆苦思甜，亏啥也不能亏了肚皮！
掌柜咧嘴，心说平日都是按碗，按锅还真是头一回！
可他哪敢拒绝？赶紧煮了满满一锅面，装了满满一大盆，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客官，您的面！”
夏致远放下小女娃，先给她盛了一碗，语气极尽温柔：“吃吧。”
上辈子他就想要个女儿，可惜三十好几的人了，连媳妇都没混上。
小女娃立刻埋头大吃，两只羊角辫晃个不停。
牛妖也吃了起来，可只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无奈地放下筷子。
他的味蕾早就被各种现代调料惯坏了，这种要味道没味道，要嚼头没嚼头的玩意，实在是吃不来。
小女娃倒是吃得香甜，一碗不够还要再来一碗，没多一会儿，就撑出了圆滚滚的小肚皮。
也是个苦命的娃子啊！
牛妖伸出一根指头，摸摸她的小脑袋，场面莫名和谐。
“店家！”
“客官，小人在这儿呢！”掌柜的马上站出来。
“烧一大锅热水，我要用！”
掌柜露出为难神色：“客官是要沐浴？小店面锅太小，实在烧不出那么多热水……”
当啷！
牛妖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这些够不够？”
掌柜喜笑颜开，连声道：“够了够了！”
“再叫个人去衙门催一催，让他们赶紧把肉送过来！”
“哎，马上就去！”
“还有，借菜刀一用！”
“马上就好！”
南城门外的官道上，来了一个赤着上身的高大身影，他头顶一颗牛头，两根牛角弯弯，手里还拖着个昏迷不醒的胖子。
“妖怪啊——”
城外轰然炸窝，成群的百姓狼奔豕突，乱作一团。
夏致远牛脸色泛黑，一语不发继续前行。
离开秘境之后，他几经辗转，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好不容易遇上个茶摊，结果是一只猪妖害人，被他狠狠揍了一顿，问出这座城的方位，这才一路提着猪妖找到地头。
只不过这里很不欢迎他的样子，传讯的讯箭满天乱飞，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好似节日的焰火；守门的兵丁使出吃奶的力气，只为早些将城门关上，几个惊惶的百姓想挤进门里，被兵丁一通乱打。
来到城门下，夏致远停步抬头，瞅着门头上那俩歪曲拧巴的字，牛眼闪过几分疑惑：什么州？
城门即将关闭的一刹那，夏致远一巴掌拍在门上，砰地一声响，七八个推门的兵丁摔成滚地葫芦，那牛一脚踹开城门走了进来，铁蹄下尘土飞扬。
城门官背靠城墙，又惊又怕汗如雨下。
牛妖斜了他一眼，凶戾的眼神飘过，城门官如遭雷击，当场尿崩。
夏致远嫌恶地撇开视线，径直走入城中。
直到牛妖走远，城门官才又活过来，顾不得身上的污秽，爬起来就往城外跑。
不干了，老子不干了，给多少钱都不干了！
城内，热闹的街头人来人往，贩夫走卒，叫买叫卖。可在牛妖踏足街头的一瞬间，整条街仿佛按下暂停键，霎时安静。
一个小妇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身险些撞在牛身上，顿时吓得惊声尖叫，两眼一翻软倒在地。
好似按下了快进键，街上登时鸡飞狗跳，满街百姓飞一样逃了个干净，乒乓声中，街边的店铺迅速上好门板窗板，满地狼藉的街头，只剩一个小女娃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夏致远的脸更黑了。
老子是头牛，又不是噬人的老虎，有那么可怕么？
他停在小女娃面前，低头盯住这个小人儿，眼中的凶悍瞬间变成温柔。
他的影子挡住日头，居高临下的身影好似巍峨的高山，吓得小女娃连哭都忘记了。
完了！
一些胆大的百姓远远地看着，个个心里叫糟。
一个男子拼了命地往上冲：“三娘，三娘——”
众人死死拽住他：“朱老五，你不要命了！”
“三娘，我家三娘……”
“按住他！”
众人七手八脚，将那朱老五按在地上，不管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众人只见那牛妖俯身低头，用两根粗大的指头，拈起小女娃提到眼前。
狰狞的牛脸不怒自威，就连鼻孔喷出的浊气都比小女娃粗壮。
悬空的女娃胡乱踢腾，嗷嗷大叫。
夏致远歪歪脑袋，扯开嘴角，露出两排瘆人的大板牙。
偷窥的百姓心头一紧，要吃了要吃了，妖怪要吃人了！
谁料牛妖竟然只是笑笑，顺手将小女娃放在肩上，高高在上的女娃立马不哭了，本能地抱住牛角，好奇地左顾右盼，眼中充满新奇：“高，高，高！”
再看那个妇人，此刻已是面无血色，气息全无，一个长相与她一模一样的虚影缓缓坐了起来，茫然四顾。
不好！
牛妖一个箭步蹿过去，单膝跪地，探指点在妇人心窝，稍触即收。
一股电流透指而入，妇人好似离水的大虾，陡然弹了起来。
虚影完全离身，似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身看着自己的躯体，泪如雨下。
牛妖再点一次，电流涌入女人体内，却又突然脱离身体，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兜住离体的魂魄，硬生生拽了回去。
夏致远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没毛病，这很修仙！
他用粗大的指头按在妇人的颈侧，直至摸到微弱而清晰的脉搏，才长出了一口气。
妇人幽幽转醒，愣怔片刻，才艰难地道：“多谢……多谢……！”魂魄离体的过程，她记得清清楚楚，可连说了几遍多谢，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比较好。
夏致远的脸色干脆没法看了，瓮声瓮气地纠正：“叫俺老牛！”
他虽然穿到妖怪身上，可心里却十分排斥这个身份，不愿被人挂在嘴边。
远处目睹这一幕的百姓议论纷纷：“哟呵，救醒了？”
“哎哎，怪了嘿，妖怪还有不吃人的？”
“这妖怪他正经么？”
牛妖充耳不闻，把小女娃放在女子身边，用指肚揉揉她的脑袋。
小女娃很受用，摇摇小脑袋，伸开短短的胳膊，居然还想爬到牛身上。
牛妖犹豫，指着小女娃问妇人：“认得她么？
妇人茫然摇头。
唉，这可怎么办啊？
夏致远扯开喉咙，陡然一声怒吼：“这是谁家的娃娃！”
吼声如雷，远远传开，看热闹的百姓好像中了箭的兔子，陡然蹿出去老远，就是没一个人敢往前边凑。
哎！
老牛无奈长叹，心疼地把小女娃放在肩上，起身，高大的身影如山般伟岸。
女子仰视牛妖，心中依旧忐忑，却又有种莫名的心安。
若是所有的妖怪都像这头牛一样，人又怎么会怕妖怪？
牛妖拖起猪妖，迈步走开。
一群人围拢过来，男子分开人群，一把抱住妇人：“三娘，三娘你事吧？”
三娘幽幽地说：“奴已经死了，又活过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说的？
虽然想不明白，却都对牛妖生出几分好奇。
几个胆大的干脆远远跟在牛妖身后，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牛妖径直来到大门紧闭的县衙前，一群又惊又怕的衙役躲在墙后，喘气都加着小心。
牛妖清了清嗓子：“有人……”
咳，语气太柔和，好没气势！
“有活的没，出来一个！”牛妖扯开了嗓子，声似洪钟，清亮悠远。
一众衙役心惊肉跳，领班立刻朝平日最看不顺眼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那衙役急忙摇头，神色惊恐。
班头使了个眼色，几个衙役立刻冲上去……
片刻后，一个战战兢兢的衙役爬上墙头：“敢、敢问大王，有何指教？”
他的身后，七八个身强力壮的衙役抬腿的抬腿，托胳膊的托胳膊，硬生生把他抬上墙头，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毫无用处。
牛妖确实威猛，令人惊惧不已，就是肩膀上坐的那个小女娃子，有点破坏形象。
“指个屁！”牛妖把猪头人往前一扔，“银子拿来！”
衙役愣住了，仔细一看，不怎么确定地回身：“吴头儿，好像是那只害人的猪妖……”
“哪个？”吴班头没反应过来。
“就是害了新任知县，郡城下了海捕文书那个！”
吴班头叫算想了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爬上墙头一看，确实是那只猪妖没错，画影图形还在城门口贴着呢！
他顿时有些踟躇，勉强挤出笑脸：“滋事体大，小的做不得主，牛大王稍待，小的马上禀告县太爷！”
牛妖像赶苍蝇似的，不耐烦地挥挥手：“快去快去！”
吴班头急匆匆地去了，留下一群衙役大眼瞪小眼，却都没之前那么怕了，忍不住小声议论。
“新鲜哎，还有妖怪抓了妖怪来领赏钱的？”
“内讧了吧？”
“内什么讧，这叫窝里反！”
“牛和猪又不是一个窝里的，反啥啊？”
牛妖听得青筋暴跳：“你们说够了没有！”
衙役们立刻噤声，再没人敢多一句嘴。
吴班头匆匆赶到空无一人的大堂，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刚刚还都在这儿呢？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大人？”
没回应。
又喊了一声：“师爷？”
桌子底下，县太爷一脚将师爷踹出帘外。
师爷踉跄几步，站立不稳，险些拱进吴班头胯下，吴班头赶紧侧身躲避，一把扶住险些冲撞了二弟的师爷徐子明。
徐师爷的脸色都没法看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个，吴班头啊，县太爷不在，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
吴班头一阵偷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师爷，郡里通缉那只猪妖，您老记得不？”
“猪妖？来的不是牛妖么？”徐子明有点懵，捋着胡须一脸迷惑。
吴班头赶紧解释：“来的是头牛妖，捉了猪妖搁门外要赏钱呢！”
什么玩意？
“哎哟！”徐师爷一时激动，揪下了一小撮胡须，脸上的迷惑换成了震惊，“妖捉妖？我没听错吧？”
桌子底下的县太爷急了，一脚踹在师爷的脚后跟上，压低了声音嘱咐：“你管他谁捉谁呢，赶紧把那只妖打发了才是正经！”
吴班头假装没听见，师爷立即醒悟：“对对对，给他，赶紧给他！”
吴班头低声道：“一百二十两呢！”
“我说给他，你听不见么？”师爷急了，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山羊胡气得一翘一翘。
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便宜？
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么？
“是是是！”吴班头连声答应，一溜烟冲进账房，支取十二个十两的银元宝，又匆匆返回正门，捧着银子爬上墙头：“牛哥，牛叔，牛大爷，银子在这儿了！”
“扔下来吧！”
“哎！”吴班头这才把银子扔过去……他可不敢随便往外扔，谁知道这只妖会不会借题发挥？
牛妖接了银子，握在手里掂了掂，又扔回一锭：“请你们喝茶！”
吴班头哪敢收呦，赶紧拒绝：“不敢不敢……”
那妖牛眼一瞪：“给你你就收着！”
吴班头不敢再说，赶紧答应：“哎，谢牛爷赏！”
他这会儿只觉得很迷幻，虽然平时没少收下面的好处，可被妖怪请喝茶，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牛妖又道：“领赏只要首级，对吧？”
“对对对！”吴班头点头不迭。
“那好，首级你割了去，再找个屠户，帮我把这头猪收拾收拾！”
大概是死得透了，刚刚还是猪头人，这会儿已经变成一头老大的黑猪。
“哎，这就去！”吴班头半点磕绊都不打，答应得那叫一个痛快。
就算不看在妖的面子上，也要看银子的面子不是？有钱能使磨推鬼，这玩意比妖好使多了！
牛妖也不走远，就在附近找了小店坐下：“店家，店家——”
十来个胆大的百姓也跟了过来，也跟着没头没脑一通乱喊：“店家，店家！”
知道这头牛是个守规矩的，他们已经不怎么怕了，只是担心惹怒牛妖，不敢靠得太近。
店家见有这么多人，也不那么怕了，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钻出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立刻换上极其职业的笑脸，隔着五六丈的距离点头哈腰，话里带着颤音：“客、客官吃点什么？”
“别客了。”牛妖不耐烦地摇了摇耳朵，“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有牛肉……不不不，有肉，有面！”掌柜的差点说秃噜嘴，吓出一身冷汗，抖得更厉害了。
牛妖皱紧眉头，摸摸肚皮：“有什么上什么，面给我来一锅！”
老子穿越一回，可不是为了忆苦思甜，亏啥也不能亏了肚皮！
掌柜咧嘴，心说平日都是按碗，按锅还真是头一回！
可他哪敢拒绝？赶紧煮了满满一锅面，装了满满一大盆，热气腾腾地端上来：“客官，您的面！”
夏致远放下小女娃，先给她盛了一碗，语气极尽温柔：“吃吧。”
上辈子他就想要个女儿，可惜三十好几的人了，连媳妇都没混上。
小女娃立刻埋头大吃，两只羊角辫晃个不停。
牛妖也吃了起来，可只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无奈地放下筷子。
他的味蕾早就被各种现代调料惯坏了，这种要味道没味道，要嚼头没嚼头的玩意，实在是吃不来。
小女娃倒是吃得香甜，一碗不够还要再来一碗，没多一会儿，就撑出了圆滚滚的小肚皮。
也是个苦命的娃子啊！
牛妖伸出一根指头，摸摸她的小脑袋，场面莫名和谐。
“店家！”
“客官，小人在这儿呢！”掌柜的马上站出来。
“烧一大锅热水，我要用！”
掌柜露出为难神色：“客官是要沐浴？小店面锅太小，实在烧不出那么多热水……”
当啷！
牛妖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这些够不够？”
掌柜喜笑颜开，连声道：“够了够了！”
“再叫个人去衙门催一催，让他们赶紧把肉送过来！”
“哎，马上就去！”
“还有，借菜刀一用！”
“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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