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节 喂食
“作案手段极其残忍！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劳拉自己的住处也是一座二层小楼。她的寝室在二楼，一楼则是会客厅和书房。眼下，劳拉坐在小巧的书桌后方，满脸困惑。她的视线紧跟着在桌前走来走去的洛一凡，这男人正在慷慨陈词，痛斥着两名小剑圣抢劫无辜平民巨额财产的恶行。
如果这只是钱的问题，劳拉不介意掏自己的口袋补给他。但洛一凡却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得教会她规矩才行！”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女巫那家伙可以我行我素，没人管她，反正她平日深居简出也不怎么跟人接触——或者说得更直白点，自从来了这儿以后，她一步都没从房间里走出来过。而小白不同，不知她以前究竟是在怎样的生活环境下长大的，这种不通世事的单纯性格放到漫画里或许是一大萌点，但在现实中就难免让人担忧不已了。洛一凡这种好说话的熟人可以大度地原谅她，可出门在外面对其他人，她要是也用这种态度去对待，那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必须要改。
不指望把她改造成温柔端庄的淑女，但至少也得让她了解与人交流交往的得体方式才行。
“……话说，你那是报纸吗？”
洛一凡说得口干舌燥，注意力却被劳拉桌上那印满了字迹的纸张吸引。他歪着脑袋倒读着醒目的标题文字，刚读出“王都百年祭”这几个单字，劳拉就翻了一页，苦恼地指向角落的一段新闻。
“库斯托州这边的失踪案都已经惊动王都了，以领主府为首，全州伯爵以上的大贵族都收到了王都的问责公函。连《艾因普洛通讯日报》都刊载了消息，指责领主府和贵族不重视居民的安全问题，称这是我们的严重失职……偏偏我们还无法反驳，唉。”
洛一凡找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语。这几天百花城里倒没有出事，但劳拉去到茉莉城的时候，鸢尾城又发生了一起妖精少女失踪事件；等她去到了鸢尾城，茉莉城里又出了事。几星期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劳拉整个人都被这起案件拖得精疲力竭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指着那报纸问道：“这也是最新的发明吗？还是贵族专供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你自己没注意吧？”劳拉白了他一眼，“书店啊报亭啊，报纸这东西到处都是，任谁都能买啊。动动你的脑筋好不好，灵歌先知最早的发明就是造纸术，怎么可能是新产物嘛。”
“说得也是……”
洛一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心想这确实是自己没注意。毕竟他“转世”那会儿，每日都是通过手机和电脑浏览新闻，已有许多年没买过纸质报刊了。
“哦，我差点儿忘了把这个给你。”劳拉抓起身旁一张折叠的纸页，“还记得吗？这是温蒂给你的‘情书’，想不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求生欲让洛一凡闭上嘴巴疯狂摇头。
“呵。”劳拉笑着把纸页递给他，“拿去吧，我逗你的。其实是温蒂听说你在给孩子们找老师，于是就毛遂自荐了。她在红藻城海洋学院修习过，论学历也算是个高材生，听说也有过帮朋友当代课老师的经验。这张纸上列的是需要你去备齐的教材，在书店基本都能买到，等元旦后就可以找她来开课了。”
她这么说，洛一凡才放心收下那书单，松口气般笑道：“该死的罗曼就会拿我开涮，我还真以为——”
“真以为？”劳拉温柔地凝望着他，“以为什么呀？”
“呃……咳，什么都没有。”洛一凡悚然一惊，耷拉着脑袋小声回答。
眼见他这副模样，劳拉忍俊不禁。她将报纸叠起，轻笑一声：
“别缩得好像老鼠一样，别人还以为我有多暴力呢。”
关于这个话题，我觉得罗曼最有发言权。洛一凡暗想。
“说回正题吧。”劳拉端正身形，好奇地望着他，“你想要‘教育’小剑圣？她们在王国年轻一辈中，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就算伊芙小姐跟你很熟，但你想管教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哦，这你放心。”
洛一凡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早就有所准备了。”
……
“双……皮奶？”
一楼会客厅中，劳拉有些别扭地重复着这几个单字，探头观察着桌上那一桶白花花的“不明物质”。看着像是介于米糕与凉粉之间，但她试着用手指按了按，冰冰凉凉，弹性十足，也有一点黏糊，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先知录》中提过的上古珍兽“史莱姆”一样。
“这真能吃吗？”
她半是怀疑半是厌恶地盯着那桶白色物质。
“相信我，没错的。”洛一凡拍拍胸膛。
几周前在迎春街上看到工人搬运食用明胶时就想到了制作果冻布丁，可惜他从没研究过果冻的制法。不过同时，他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口味相似，且制作方法相对简单的替代品。
就是劳拉眼前的这桶双皮奶了。
洛一凡前世就自己在厨房里试着做过一些，有点经验。原料只需要鸡蛋、鲜牛奶和砂糖，都是厨房中现有的食材，做好冷藏一下，喜欢的话还可以洒上一些果肉果干作为辅料。香滑润口，美味诱人。
“这些是顺手做的，我还嘱咐厨娘做了一大锅炖菜和面条，不然一会儿可不够那家伙填肚子的。”洛一凡笑道，“既然她喜欢吃，那我就先从‘吃’开始教起。你要不要先尝一点？”
劳拉赶紧摇头，她一丁点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啊不双皮奶的人。
见她这样，洛一凡也不勉强。他走到门口扯开喉咙大吼一声——
“小白，有东西吃啦！”
三秒钟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音，小剑圣伊芙三步并作两步跳进屋里，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洛一凡。
洛一凡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木桶，小白一个饿虎扑食跳过去，端起木桶就往自己嘴巴里倒。
劳拉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这个男人……在把我们王国的小剑圣当狗养着。她默默地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喂喂喂，我不是放了勺子吗！”洛一凡也跳过去阻止了小白的动作，“用勺子！用碗！不准直接倒！也不准用手抓！而且你多少留一点儿，一次吃这么多会拉肚子的！”
小白傻兮兮地遵从着洛一凡的指令坐到椅子上，看着他一勺一勺地舀出那些白色的食物装进碗里。而就在这时，另一位小剑圣也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来到屋前，不好意思地笑道——
“打扰了，听说这里有好吃的？别笑话我哦，我肚子也饿了……”
这一位算是好交流的。劳拉笑眯眯地把她迎进来安排在桌边，洛一凡也依样给她盛了一碗，扭头一看，小白已经一口把自己碗里的甜品吃光，正在眼巴巴地等待着下一份。
……劳拉敢保证，如果这小剑圣的屁股后面长出一条尾巴，那它此刻百分百摇得比狗还欢。
“算我求你用一下小勺子行不行？”洛一凡唉声叹气，“一口，你吃什么都是一口吗！”
“怎么，你想教她学餐桌礼仪？”
希维一眼就看出了洛一凡的意图，她嗤笑一声道：“奉劝你别浪费力气了。有教会她的时间，人类都能学会直立行走了。唔……这东西还挺好吃的，还有吗？”
“不去试着做怎么会知道不行？你也别吃太多，炖菜和面条马上就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两名女仆就推着小餐车送来两盆热气腾腾的食物，还有一堆用来配面条的佐料。伯爵府的厨娘手艺果然不是盖的，一锅炖菜香气四溢，引得满屋主宾垂涎欲滴。
洛一凡刚把炖菜端上桌，小白下意识就要伸手进去，却被希维眼疾手快打掉了。
“听话听话！”她有些不耐烦地说，“知道你不怕烫，但人家费劲教你规矩，拜托你也用点心去学！”
小白委屈地缩了缩身子，眼看着洛一凡用瓷勺舀起一勺热菜，边吹气边说：
“你看，要这样拿勺子，或者筷子叉子，只要别下手就行。吹凉了再往嘴里送，就算你不怕烫，别人看着也会担心的。”
作为示范，他本想把这勺汤菜送进自己嘴里。眼看小白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隔着桌子把勺子前端递过去。小白“啊呜”一口就把整勺菜一口吞了下去，而后乖巧地等待着下一勺。
洛一凡又舀起一大勺炖菜，还不待说些什么，却发现一旁的劳拉正紧盯着长勺，脸上的神情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思索了一下，把瓷勺的长柄递过去：
“你要试试吗？”
“啊？不了不了不了！”劳拉打着哈哈摆了摆手，“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希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双皮奶，瞟了小白一眼，“反正这家伙也不会在乎，你想做就做嘛。”
“呃，那……”
劳拉试探着接过那勺热菜，认认真真地吹凉。小白对于临时换人并没有什么表示，老老实实地等着劳拉把满勺菜食送过来，又是“啊呜”一口吞掉。
劳拉浅黄色的双眸闪出了星星，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她迫不及待又盛起一勺菜，吹凉，送过去。
“啊呜”。
又一勺。
“啊呜”。
结果洛一凡压根什么都没教，一大盆炖菜转眼就见了底。劳拉跟小白倒是玩得开心了，洛一凡无奈一摊手，却见两道水光顺着劳拉的双颊流淌下来，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烫到了么？不对，你自己又没吃……”
“呜呜……”劳拉哽咽着捂住嘴巴发出闷声，“她好可爱……”
洛一凡一时无语。
小白呆呆地看着哭泣的劳拉，又看看洛一凡，一脸无辜。
看什么看，把人萌哭了是要负责的你知道么。
双皮奶和炖菜都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洛一凡只能寄希望于最后这锅面条。他把洋葱、花生碎、小葱丝等各种佐料一一端上桌，耐心给小白讲解着要怎么用工具把佐料加进面碗里，又要怎么用筷子或餐叉卷起面条送进嘴里。他这边说得口干舌燥，转身喝杯水的工夫，小白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佐料一股脑倒进碗里去了。
眼看着洛一凡目瞪口呆的模样，希维捧腹大笑起来。
“你加那么多洋葱蒜瓣，一会儿辣眼睛烧胃了我可不帮你拿药。”洛一凡喃喃念叨，“还有盐你也敢整碟往里边儿倒，我就看你能齁成什么样。这次算给你个教训，不听老人言，哼……”
小白才不在乎他说什么，她用叉子笨拙地卷起一些面条，拼了老命往食道里吸。吃过一口，吧唧吧唧嘴，大概是觉得味道不对，但也没有在意，继续往嘴里扒拉着。
洛一凡在一边看得眉角直突突，希维却忽然叫他一声——
“喂，库洛小哥。你教她些礼仪我不反对，她也确实该学学。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一句，你知道她的食量为什么这么大么？”
“唔？”
洛一凡确实没想过，吃得多也需要理由么？
“还望见教。”
“是功法的问题。”希维说道，“我和师父都对剑圣克雷莫的功法做过研究。用师父的话来说，那不是一种正当的修炼法门。它会让人体的皮肤肌肉骨骼等产生异变，紧实坚韧得像是钢筋一样。同等体格下，这样的身体能够发挥出超出常人数倍甚至十数倍的力量。所以她才能轻而易举地拎起那把重剑，从那么高的山峰上掉下去也没有事……当然了，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修炼过程的痛苦自不必说，这种对身体的强行改造必然会使修炼者短寿，另外就是大食量这一点……”
“摄能与耗能都是常人的数倍么……”洛一凡立刻理解了。
“正解。”
希维轻快地点着头，望着那边还在跟餐叉和面条做着斗争的白发女孩。
“这家伙倒是挺能挨饿，不过一有机会就会大吃特吃。你呀，教会她使用工具就够了，可别要求她细嚼慢咽，要是强行让她以我们的进食速度去补充能量，那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就全耗在吃饭上吧！”
洛一凡一时沉默。
他终于明白当初在米提尔村的时候，小白为什么会每天四处转悠了。
她可不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她是在到处找吃的。
洛一凡曾见她揪出女巫小屋墙缝里的一根干草茎塞进嘴里。
她饿。
眼见小白终于对付完了那一盆面条，欢快地把餐叉一丢，捧起餐盆就把面汤和余下的佐料一并倒进嘴里。洛一凡轻叹一声，用柔和的嗓音说道：
“别那么急，慢一点也没关系。好歹也算是朋友，我现在能赚钱了，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让你每天都能吃饱肚子。所以不用再怕挨饿，尽管依赖我们就好。”
劳拉早已擦干脸上的泪痕，在他身旁轻轻点头。
小白放下餐盆，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旁的希维懒洋洋地替她擦去嘴角和下巴的油水，却见这家伙吸吸鼻子，居然难得地红了眼眶，如猫般的天蓝色瞳孔中水光流转，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庞无声滑落。
在劳拉已经因这感人的一幕而再度抽噎起来的同时，洛一凡和希维却是无言地对视一眼，两人分别给劳拉和小白递过一张纸巾。洛一凡悠然的声音响起——
“早跟你说过不要加那么多洋葱的嘛……”
劳拉自己的住处也是一座二层小楼。她的寝室在二楼，一楼则是会客厅和书房。眼下，劳拉坐在小巧的书桌后方，满脸困惑。她的视线紧跟着在桌前走来走去的洛一凡，这男人正在慷慨陈词，痛斥着两名小剑圣抢劫无辜平民巨额财产的恶行。
如果这只是钱的问题，劳拉不介意掏自己的口袋补给他。但洛一凡却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得教会她规矩才行！”
他郑重其事地说道。
女巫那家伙可以我行我素，没人管她，反正她平日深居简出也不怎么跟人接触——或者说得更直白点，自从来了这儿以后，她一步都没从房间里走出来过。而小白不同，不知她以前究竟是在怎样的生活环境下长大的，这种不通世事的单纯性格放到漫画里或许是一大萌点，但在现实中就难免让人担忧不已了。洛一凡这种好说话的熟人可以大度地原谅她，可出门在外面对其他人，她要是也用这种态度去对待，那可就麻烦大了。
所以必须要改。
不指望把她改造成温柔端庄的淑女，但至少也得让她了解与人交流交往的得体方式才行。
“……话说，你那是报纸吗？”
洛一凡说得口干舌燥，注意力却被劳拉桌上那印满了字迹的纸张吸引。他歪着脑袋倒读着醒目的标题文字，刚读出“王都百年祭”这几个单字，劳拉就翻了一页，苦恼地指向角落的一段新闻。
“库斯托州这边的失踪案都已经惊动王都了，以领主府为首，全州伯爵以上的大贵族都收到了王都的问责公函。连《艾因普洛通讯日报》都刊载了消息，指责领主府和贵族不重视居民的安全问题，称这是我们的严重失职……偏偏我们还无法反驳，唉。”
洛一凡找不出什么安慰她的话语。这几天百花城里倒没有出事，但劳拉去到茉莉城的时候，鸢尾城又发生了一起妖精少女失踪事件；等她去到了鸢尾城，茉莉城里又出了事。几星期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劳拉整个人都被这起案件拖得精疲力竭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指着那报纸问道：“这也是最新的发明吗？还是贵族专供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是你自己没注意吧？”劳拉白了他一眼，“书店啊报亭啊，报纸这东西到处都是，任谁都能买啊。动动你的脑筋好不好，灵歌先知最早的发明就是造纸术，怎么可能是新产物嘛。”
“说得也是……”
洛一凡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心想这确实是自己没注意。毕竟他“转世”那会儿，每日都是通过手机和电脑浏览新闻，已有许多年没买过纸质报刊了。
“哦，我差点儿忘了把这个给你。”劳拉抓起身旁一张折叠的纸页，“还记得吗？这是温蒂给你的‘情书’，想不想知道里面的内容？”
求生欲让洛一凡闭上嘴巴疯狂摇头。
“呵。”劳拉笑着把纸页递给他，“拿去吧，我逗你的。其实是温蒂听说你在给孩子们找老师，于是就毛遂自荐了。她在红藻城海洋学院修习过，论学历也算是个高材生，听说也有过帮朋友当代课老师的经验。这张纸上列的是需要你去备齐的教材，在书店基本都能买到，等元旦后就可以找她来开课了。”
她这么说，洛一凡才放心收下那书单，松口气般笑道：“该死的罗曼就会拿我开涮，我还真以为——”
“真以为？”劳拉温柔地凝望着他，“以为什么呀？”
“呃……咳，什么都没有。”洛一凡悚然一惊，耷拉着脑袋小声回答。
眼见他这副模样，劳拉忍俊不禁。她将报纸叠起，轻笑一声：
“别缩得好像老鼠一样，别人还以为我有多暴力呢。”
关于这个话题，我觉得罗曼最有发言权。洛一凡暗想。
“说回正题吧。”劳拉端正身形，好奇地望着他，“你想要‘教育’小剑圣？她们在王国年轻一辈中，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就算伊芙小姐跟你很熟，但你想管教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哦，这你放心。”
洛一凡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早就有所准备了。”
……
“双……皮奶？”
一楼会客厅中，劳拉有些别扭地重复着这几个单字，探头观察着桌上那一桶白花花的“不明物质”。看着像是介于米糕与凉粉之间，但她试着用手指按了按，冰冰凉凉，弹性十足，也有一点黏糊，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先知录》中提过的上古珍兽“史莱姆”一样。
“这真能吃吗？”
她半是怀疑半是厌恶地盯着那桶白色物质。
“相信我，没错的。”洛一凡拍拍胸膛。
几周前在迎春街上看到工人搬运食用明胶时就想到了制作果冻布丁，可惜他从没研究过果冻的制法。不过同时，他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口味相似，且制作方法相对简单的替代品。
就是劳拉眼前的这桶双皮奶了。
洛一凡前世就自己在厨房里试着做过一些，有点经验。原料只需要鸡蛋、鲜牛奶和砂糖，都是厨房中现有的食材，做好冷藏一下，喜欢的话还可以洒上一些果肉果干作为辅料。香滑润口，美味诱人。
“这些是顺手做的，我还嘱咐厨娘做了一大锅炖菜和面条，不然一会儿可不够那家伙填肚子的。”洛一凡笑道，“既然她喜欢吃，那我就先从‘吃’开始教起。你要不要先尝一点？”
劳拉赶紧摇头，她一丁点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啊不双皮奶的人。
见她这样，洛一凡也不勉强。他走到门口扯开喉咙大吼一声——
“小白，有东西吃啦！”
三秒钟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刹车音，小剑圣伊芙三步并作两步跳进屋里，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洛一凡。
洛一凡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木桶，小白一个饿虎扑食跳过去，端起木桶就往自己嘴巴里倒。
劳拉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这个男人……在把我们王国的小剑圣当狗养着。她默默地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喂喂喂，我不是放了勺子吗！”洛一凡也跳过去阻止了小白的动作，“用勺子！用碗！不准直接倒！也不准用手抓！而且你多少留一点儿，一次吃这么多会拉肚子的！”
小白傻兮兮地遵从着洛一凡的指令坐到椅子上，看着他一勺一勺地舀出那些白色的食物装进碗里。而就在这时，另一位小剑圣也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来到屋前，不好意思地笑道——
“打扰了，听说这里有好吃的？别笑话我哦，我肚子也饿了……”
这一位算是好交流的。劳拉笑眯眯地把她迎进来安排在桌边，洛一凡也依样给她盛了一碗，扭头一看，小白已经一口把自己碗里的甜品吃光，正在眼巴巴地等待着下一份。
……劳拉敢保证，如果这小剑圣的屁股后面长出一条尾巴，那它此刻百分百摇得比狗还欢。
“算我求你用一下小勺子行不行？”洛一凡唉声叹气，“一口，你吃什么都是一口吗！”
“怎么，你想教她学餐桌礼仪？”
希维一眼就看出了洛一凡的意图，她嗤笑一声道：“奉劝你别浪费力气了。有教会她的时间，人类都能学会直立行走了。唔……这东西还挺好吃的，还有吗？”
“不去试着做怎么会知道不行？你也别吃太多，炖菜和面条马上就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两名女仆就推着小餐车送来两盆热气腾腾的食物，还有一堆用来配面条的佐料。伯爵府的厨娘手艺果然不是盖的，一锅炖菜香气四溢，引得满屋主宾垂涎欲滴。
洛一凡刚把炖菜端上桌，小白下意识就要伸手进去，却被希维眼疾手快打掉了。
“听话听话！”她有些不耐烦地说，“知道你不怕烫，但人家费劲教你规矩，拜托你也用点心去学！”
小白委屈地缩了缩身子，眼看着洛一凡用瓷勺舀起一勺热菜，边吹气边说：
“你看，要这样拿勺子，或者筷子叉子，只要别下手就行。吹凉了再往嘴里送，就算你不怕烫，别人看着也会担心的。”
作为示范，他本想把这勺汤菜送进自己嘴里。眼看小白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来，隔着桌子把勺子前端递过去。小白“啊呜”一口就把整勺菜一口吞了下去，而后乖巧地等待着下一勺。
洛一凡又舀起一大勺炖菜，还不待说些什么，却发现一旁的劳拉正紧盯着长勺，脸上的神情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他思索了一下，把瓷勺的长柄递过去：
“你要试试吗？”
“啊？不了不了不了！”劳拉打着哈哈摆了摆手，“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希维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双皮奶，瞟了小白一眼，“反正这家伙也不会在乎，你想做就做嘛。”
“呃，那……”
劳拉试探着接过那勺热菜，认认真真地吹凉。小白对于临时换人并没有什么表示，老老实实地等着劳拉把满勺菜食送过来，又是“啊呜”一口吞掉。
劳拉浅黄色的双眸闪出了星星，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她迫不及待又盛起一勺菜，吹凉，送过去。
“啊呜”。
又一勺。
“啊呜”。
结果洛一凡压根什么都没教，一大盆炖菜转眼就见了底。劳拉跟小白倒是玩得开心了，洛一凡无奈一摊手，却见两道水光顺着劳拉的双颊流淌下来，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烫到了么？不对，你自己又没吃……”
“呜呜……”劳拉哽咽着捂住嘴巴发出闷声，“她好可爱……”
洛一凡一时无语。
小白呆呆地看着哭泣的劳拉，又看看洛一凡，一脸无辜。
看什么看，把人萌哭了是要负责的你知道么。
双皮奶和炖菜都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洛一凡只能寄希望于最后这锅面条。他把洋葱、花生碎、小葱丝等各种佐料一一端上桌，耐心给小白讲解着要怎么用工具把佐料加进面碗里，又要怎么用筷子或餐叉卷起面条送进嘴里。他这边说得口干舌燥，转身喝杯水的工夫，小白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佐料一股脑倒进碗里去了。
眼看着洛一凡目瞪口呆的模样，希维捧腹大笑起来。
“你加那么多洋葱蒜瓣，一会儿辣眼睛烧胃了我可不帮你拿药。”洛一凡喃喃念叨，“还有盐你也敢整碟往里边儿倒，我就看你能齁成什么样。这次算给你个教训，不听老人言，哼……”
小白才不在乎他说什么，她用叉子笨拙地卷起一些面条，拼了老命往食道里吸。吃过一口，吧唧吧唧嘴，大概是觉得味道不对，但也没有在意，继续往嘴里扒拉着。
洛一凡在一边看得眉角直突突，希维却忽然叫他一声——
“喂，库洛小哥。你教她些礼仪我不反对，她也确实该学学。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一句，你知道她的食量为什么这么大么？”
“唔？”
洛一凡确实没想过，吃得多也需要理由么？
“还望见教。”
“是功法的问题。”希维说道，“我和师父都对剑圣克雷莫的功法做过研究。用师父的话来说，那不是一种正当的修炼法门。它会让人体的皮肤肌肉骨骼等产生异变，紧实坚韧得像是钢筋一样。同等体格下，这样的身体能够发挥出超出常人数倍甚至十数倍的力量。所以她才能轻而易举地拎起那把重剑，从那么高的山峰上掉下去也没有事……当然了，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修炼过程的痛苦自不必说，这种对身体的强行改造必然会使修炼者短寿，另外就是大食量这一点……”
“摄能与耗能都是常人的数倍么……”洛一凡立刻理解了。
“正解。”
希维轻快地点着头，望着那边还在跟餐叉和面条做着斗争的白发女孩。
“这家伙倒是挺能挨饿，不过一有机会就会大吃特吃。你呀，教会她使用工具就够了，可别要求她细嚼慢咽，要是强行让她以我们的进食速度去补充能量，那她一天二十四小时就全耗在吃饭上吧！”
洛一凡一时沉默。
他终于明白当初在米提尔村的时候，小白为什么会每天四处转悠了。
她可不是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她是在到处找吃的。
洛一凡曾见她揪出女巫小屋墙缝里的一根干草茎塞进嘴里。
她饿。
眼见小白终于对付完了那一盆面条，欢快地把餐叉一丢，捧起餐盆就把面汤和余下的佐料一并倒进嘴里。洛一凡轻叹一声，用柔和的嗓音说道：
“别那么急，慢一点也没关系。好歹也算是朋友，我现在能赚钱了，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让你每天都能吃饱肚子。所以不用再怕挨饿，尽管依赖我们就好。”
劳拉早已擦干脸上的泪痕，在他身旁轻轻点头。
小白放下餐盆，没有说话，只是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一旁的希维懒洋洋地替她擦去嘴角和下巴的油水，却见这家伙吸吸鼻子，居然难得地红了眼眶，如猫般的天蓝色瞳孔中水光流转，两行清泪顺着白皙的脸庞无声滑落。
在劳拉已经因这感人的一幕而再度抽噎起来的同时，洛一凡和希维却是无言地对视一眼，两人分别给劳拉和小白递过一张纸巾。洛一凡悠然的声音响起——
“早跟你说过不要加那么多洋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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