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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古人再临

    一处幽林中,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奔跑着。这林海四边无际,日光仿佛达不到这里,但周围好似能自己发出微光,仍景色分明,尽是凄冷的蓝色。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但他也知道这地方无比诡异。

    在刚才,分明他只是在外婆家旁边的小树林玩耍,可一个转头,外婆家旁边的小路不见了,全都是高大的树木;夕阳橙红色的光不见了,全都是诡异的蓝。

    虽然不知道能跑到什么地方,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无尽的奔跑,不再是孩子的玩耍,而是求生的途径。

    突然,他停住了,连忙躲到一处大树后,因为他看到了一道诡异的身影。那怪影成人形,但全身都是乌黑之色,身上还有凹凸不平的纹路。它转过身来,双眼似玛瑙一般,散发出猩红的光芒。那光芒,烙印在他心上,催生出无限恐惧症。它好似发现了他的身影,缓缓向树后走来。

    男孩注意到它的逼近,连忙向后跑去。但是,地上有什么东西绊倒了他,他重重摔在地上。在膝盖的疼痛以及内心的恐惧作用之下,他无法起身。

    “停步。”一道沉稳的声音忽然响起。怪物与孩子都循声望去,望见一个人。他一身黑色长衣,宽衣大袖,古风浓厚。一把油纸伞罩在头上,遮住他的面庞,看不清他的模样。他跨出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仿佛跨过岁月,潋滟时光。

    怪人见到他,好似有些害怕,缓缓向后挪步。

    “为何向后退去?”他又向前一步。黑衣在空中飘荡,仿佛天上羽织在人间飞扬。

    “你可知我是何人?”他并非狂言,只是单纯地发出疑问。油纸伞上绣天高地远,勾勒出山河的画卷。

    他停住脚步,一只手扶额,好似是在努力回想什么:“前尘皆忘,而驱邪之意在脑中荡漾。”

    他又看了看那孩子,而后望着那怪物退去的方向:“不必惊慌,护你无恙。”

    “降临——”

    ……

    “喂,余岁,快起来啊,老师来了。”

    正趴在桌上半睡半醒的余岁听到这忽然坐直了身子,拿起笔,看着桌上摊开的习题作出沉思的模样。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老师并未注意自己,心下里松了一口气。他很疑惑:分明刚才意识清晰地在做题,为什么突然间就趴下了?

    下课铃响起,老师将书装进袋子里拎着走出教室,同学们也放松下来,纷纷放下纸笔,到走廊里散心。当然,还有某些人仍不知疲倦地遨游题海。

    “哟,余岁啊,刚才怎么睡着了啊。”正倚栏观景的余岁被一道声音拉回思绪,回头一看,正是刚才叫醒自己的好友孟起。

    “谁知道呢?分明我那一刻之前还清醒得很,真是奇怪。而且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啊。”余岁叹了一声,“我总感觉梦里的场景我好像见过。梦里是八岁时的我到外婆家玩,结果突然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全都是树,看不见太阳,然后看见了一个很诡异的人影,是个全身黑色的怪物。我当时害怕极了,连忙躲在树后慢慢后退,结果被绊倒摔伤,那怪人就要追上来了,一个人突然出现,然后梦醒了。”

    “那在你记忆里有没有类似的场景?”孟起好奇地问。

    “倒是记得八岁去外婆家玩的事,但没有什么怪人。”

    “世界总会在时机不到时隐蔽什么。”一道空灵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下了二人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长发及背,面容清秀,身穿玄黑古衣的少年正笑着。

    他们所在的学校是一处非常自由的地方,只要不是太过分,无论怎样都行。这就导致了学校里有许多身着华服,发型各异的人。和他们比起来,孟起余岁二人算是很正常了。

    不过说来也怪,偏偏这个学校人均成绩还是本地最好的那一梯队。

    “诗人,你怎么每回出现都那么吓人啊。”孟起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长长地呼出。这是他感到恐惧时的习惯做法。

    “抱歉。”白华说,“关于你说的,我认为还是可信的。毕竟,我曾怀疑我见过鬼神。”说到这,他脸上的笑仿佛带上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诗人还是这样啊。”余岁轻轻笑道,“还是这样让孟起害怕。”

    “真的是发自灵魂啊。”孟起也不辩驳,阳光地笑着。

    我们三个,是从什么时候起,将命运连接了起来?

    “话说,昨日暮时,遥望一人,青丝及背,黑衣欲飞,伞面有山河,衣上绣人间。”

    “真有此事?”余岁惊诧。

    “看来,天地间,要有异变。”白华仰头,看了看那没入云层的太阳,“云厚,但终不可阻尽日光。”

    令人费解。

    哨声响起,将三人拉回现世,走入教室。

    这节是自习课,余岁在想着刚才的事,盯着桌上的习题一动不动。他突然注意到老师好像在盯着自己,于是为了不引起老师怀疑,在纸上写了一道选择题便翻到下一页。老师又低下了他的头,余岁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而后看见一张纸条正夹在那里。

    “即使没有人记得,但那破碎的记忆,以及万象之道,都能印证他曾来过。”这一看就是白华的字,他看了看白华的位置,看见他正专心写题,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说到平常,余岁突然疑惑起来。这白华整天一副黑色长衣,长发及背,长得也算是绝色,而且神神叨叨,忽而大笑,忽而低语,有时看风落泪,见雨静默,低吟浅唱……但为什么他极为诡异地没有存在感。除了自己与孟起,好似无人知道他一样。

    还有,他们三个是在预备哨声响起后同时回教室的,他又哪来的时间塞纸?余岁愈发迷惑。

    另一旁,孟起翻了一页,也见到一张纸。

    “迎着昭阳展露出勇者之姿,少年可否担负守护之职?可忆暗淡昔日?可为无畏之士?”

    孟起愣了愣,而后皱了皱眉,看了看白华的位置,一脸费解。

    不久,下课铃响起。孟起站起身来,走到白华旁边,示意他和自己走。白华起身,跟他走出了教室。

    余岁瞥见了孟起书上的纸,一样的字迹,一样的风格。

    ……

    “诗人,这话什么意思啊?”孟起皱眉,表情里有着些许哀伤。

    “天地要变了。”白华看着他的眼,眼,面容庄重,“我在梦中曾见过你的悲戚。梦中说,十年前天地间悄悄异变,余岁与我都遇见了怪物,被那个黑衣人所救。一个怪物袭击了你的父母,将他们杀害,而你当时昏迷了过去,醒来后自己正在医院。”

    “没错……在八岁那一次出游中父母去世。但我对于怪物什么的没有印象。”孟起失神,低下了头,但不久他又抬头,强作笑容,“诗人你还是那么可怕啊。”

    “你终将能够知道真相。”白华出言,“你的心便如日光一样。”

    “人们会安好吗?”

    “人间将如旧,无非是多了我们。”白华伸出了手。

    孟起将手搭了上去。

    “我们三人,都会如此吧。”

    ……

    “喂,我先走了,在门口等你。”放学铃声打响,余岁先理好了书包,拍了拍孟起的肩,又望了望白华所在之地,发现没人,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教室。

    没过多久,孟起跟了上来,二人一起向家中走去。

    “诗人和你说了什么?”走出校门后,余岁问了一句。

    “他说,我会成为英雄。”孟起笑着说,“你也是。话说叔叔阿姨现在在哪旅游呢?”

    “这个啊……应该是在哪一个不知名的深山里吧。他们和我打电话都没透露过自己的位置。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执行什么绝密任务。”余岁有些遗憾。

    “哎呀,他们整天在深山老林里探索,说不定是在寻找上古秘籍,哪天就修行归来带你飞升了呢,别担心了。”

    “嗯。”余岁笑着点了点头

    “止步。”二人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们回头一看,正是白华。他两只手分别拍上二人的肩,而后说到:“前方有异端。”

    二人转过了头,原本畅通的路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身影。全身黑色,双眼猩红。

    “这……这是……”余岁瞪大了眼睛,露出从未有过的震惊之情。梦中的漆黑猩红透过虚幻之境刺入了现实,钩起了那尘封的记忆。

    是啊,一切,都不是梦,只是自己忘了而已,或者说,是被世界抹去了。

    “巫的预言中人。”它伸了伸手,三人瞬间感觉动弹不得,“只能除去。”

    手中凝出一团白色光球,雷光闪烁,飞速袭来。

    在它眼中,球到他们身前时炸裂,绽出巨大的火花。

    烟火散去,它心中突然一凝。

    一把张开的黑伞伞面正对着自己,不染纤尘,上面有山水图样。

    “诗!”那怪影叫了出来。

    一阵婉转清丽的古琴音响起。

    “降临。”奏乐良久,伞后的人终于开口。

    那怪影疾冲过来,诗将伞向前一推,怪影打到伞面上被硬生生地阻拦。怪影从侧面将伞一推,伞落在一旁。它前方已经没有诗的身影,抬头一看,黑色身影正向自己俯冲而下。它向一旁跳开,而后向着刚落地的诗挥出一拳。

    两道黑色的身影交错,相持不下。三人想趁机离开,却发现四周好像有看不见的墙将他们困在这一方天地。

    “你……是诗吗?”

    “脑中虚无,不知过往。只知这人间赋予了我守护之力。若有危人之秽,我便受引而来。”

    “真的……不记得你以前干过什么?”

    诗摇了摇头。那怪影好似笑了笑,而后将他推开,拉开距离。

    “先与现在的你正式认识一下。”怪影双手抱拳,“疾。”

    “不知道我的名字,那就如你所说吧。”诗双手作揖,“诗。”

    而后,二人同时向前疾冲,再次开始较量。

    “你与我都不在顶峰,这场切磋,便如同初识那般。”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这确实是现在的我与你的初识。”

    在交流的闲隙,二人的拳脚已经历多次对抗。在一旁的三人一脸疑惑,在那时那个疾差点用白色的雷球杀了他们,怎么现在却只用肢体力量?

    战斗得越久,诗越震惊。因为在多次交锋后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做出的手法招式与那人几乎一样,在那人做出什么招式后他也能不假思索地就做出破解或格挡,就好像……是多年相互练习的师兄弟。

    “没有其他东西的加成,单纯以幼时所学,这是我们时隔多年真正的对决。”

    “我觉得,我们接下来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没错啊,那就是……”疾与诗同时向前猛冲,在最后一刻挥出一拳。

    “绝杀。”二人同时发出了声,声音不大,但在三人耳中却分外清晰。

    分明体型与常人无异,但此刻两人的拳相碰,却发出阵阵轰鸣。

    诗与疾倒飞出去,倒在地上,而后又挣扎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再次冲向对方。

    这时,一团紫色的雾气出现,从雾中走出一个青年。那青年一身暗紫长衣,发丝有些凌乱,垂到腰肢,其中还有几缕紫,面容俊秀,脸带笑意,眼睛就如同孩子那般天真无邪。

    “诗……”他见到诗时很是高兴,但叫他时好像又略去了什么,有一种半途收回的突兀,他笑着说,“很高兴再见到你。我是川,虽然可能你已经不认识了。你们刚才只凭着肉体力量互拼,两方都已经损伤,现在还是不要动的好。”

    川与疾的身影隐于紫雾中,临行前川还挥了挥手,“期待下次与你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