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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无忧有忧

    太虚山横亘百里,巍峨耸立,远可见绿水环腰,雪峰指日,近可闻花香鸟语,雾隐仙踪,以雄伟壮丽闻名天下,而比它更有名的则是立派其中的太虚剑派。

    太虚剑派乃中原武道大宗,其创派祖师偶得仙法残卷,借此悟出无上妙法,剑锋所指神鬼辟易,威压一世,而后授徒立派,因其授业之地为太虚山,所以将门派命名为太虚剑派。

    太虚剑派因其祖师卓绝的实力,一跃成为凌驾于武当少林之上的天下第一大宗,随后其祖师西去,历经一番风雨波折,太虚剑派虽不复曾经地位,但屹立不倒,至今已传承了七百三十八年,此间宗门内更是能人辈出,在其有意或无意的作用下,形成了如今三上山,七灵洞,十二林的繁盛局面。

    “咚、咚、咚”,宁静悠扬的钟声自山门传来,只见一僧侣缓步走来,其人剑眉星目,脸廓棱角分明,颇具英气,若不看他的打扮,只看他着样貌倒更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但此时这位“侠客”的状态却不是很好,他身着破烂不堪的黄袍僧衣,胸口处印着一黑紫色掌印,隐隐冒出黑气,青绿色的血液从中缓缓外渗,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势,但令人奇怪的是即使看上去他已经伤势颇重,他仍旧可以保持着挺拔的姿态,脚上的青色布鞋,亦是纤尘不染,佛光暗藏,浑然不似凡俗之人。

    “咚、咚、咚”,伴着迎客钟,自太虚山深处飞来两道身影,高额长衣的是青松子,神通修为,是当下太虚剑派新一代的领军人物,那面容冷峻,短袖劲装的是空云子,年长青松子三岁,乃是青松子的小师叔,亦是神通修为,二人方才来到,见着僧人,青松子急声喊道:“无忧高僧!何人能使你受此等伤势。”空云子亦是坠下云头,匆忙向着僧人走去,托住僧人,“无忧师兄,快随我上主殿,我立刻去求见掌门为你疗伤”。

    僧人微微一笑,向青松子颔首说道:“不得已前来叨扰。”又转头向空云子说道:“谢谢空云师兄。”

    此时旁边迎客的外门弟子们方才知道这客人为何气度非凡,原来他赫然是出自武道大宗少林派的无字辈高僧---无忧,江湖外号佛心掌,其人宽义仁厚,却又具备极强的实力,可谓是近百年来少林派最具天资的弟子,当下30岁却已修行至佛门第二境罗汉境,即便是当今少林方丈空净大师也常常赞叹“论天资悟性,我不及无忧远矣”。

    山门处,太虚剑派外门弟子簇拥着,望着前方踱步的无忧僧。

    “无忧僧,真是俊俏,我要是尼姑我就嫁给他了。”一豆蔻年华的少女说道。

    其身旁比她略略高一些的女子敲了敲她的脑袋说:“笨蛋,尼姑才嫁不了人呢。”

    “是噢,头发要是少了,无忧高僧肯定不愿意娶我了。”

    “你,你,你……笨死了,和尚能娶妻吗?”女子话说到一半,却见着无忧僧腾空而起直奔太虚剑派主殿而去。

    ……

    太虚殿上,无忧僧面对着太虚剑派掌门阙星子行了一礼说道:“小僧游历江湖,行至关中,得了一桩机缘,却也被日月教那赤血龙王撞见,我与其斗法时,又遭了嗜血蝠王与弄笑菩萨偷袭,不得已服下无量寿丸,择机活命。”

    听得此处,阙星子面容凝重,眼里射出白光,正是太虚剑派独门神通,破虚之眼,此眼可勘破虚妄,专寻破绽,用于验伤自无不可,“无量寿丸,十年寿换一日不朽,小和尚,我看你只余七日阳寿了吧。”

    “阙星前辈慧眼如炬,小僧不敌赤血,被破了法相,跌落凡俗境神通期,仅余寿七十八载,用上无量寿丸也只得七日半功夫,用了半日赶路至此,正好七日。”

    “你不回少林,来我太虚,是因为什么呀?”

    “本该直奔少林,通告方丈,只因小僧有一事相求,不得已叨扰贵宗。”

    “但说无妨。”

    “小僧与贼战斗时,遇到一对夫妇,男着黑衣,女着白裳,驾着一辆马车,翩翩而来,二人俱是侠义心肠,武功高强,将弄笑菩萨等一众妖魔打得连连却步。”

    “哦,那二位侠客,可是武当派黑白双侠?”

    “正是那二位夫妇。”

    “不知他们现在何处,可是需要我们援手?”

    无忧低头,浅声说道:“却是贫僧力有未逮,抵不住对方攻势,连累了黑白双侠夫妇,他们已经双双殒命于嗜血蝠王之手了。”

    “这亦不能怪你,赤血龙王何等人也,你能从他手中逃命已很了不起了,再挡下一个法身强者,即便是我也很难做到。”阙云子继续说道:“斯人已逝,你也不要伤心,在此地休息片刻,我去药房拾掇一下丹药后,就为你疗伤罢。”

    “谢过阙云子前辈,但贫僧此来非为疗伤,而是另有一事相求。”

    “哦,你不为疗伤,来我这里,是为何事呢?”

    “仓皇逃命时,小僧见黑白双侠夫妇乘坐马车上还有一孩童,便带将出来,可怜这娃娃随我受了赤血龙王一掌,带去少林只怕是危重难返,便裹着他一路向着贵宗门而来,望能得阙云前辈庇护一二。”

    阙星子点了点头“应当如此,快迎他上来罢。”

    无忧听罢微微一笑,作如来模样,伸出右手,展开手掌,只见佛光涌现,一童子跃然其上,只见童子眉眼紧蹙,蜷缩一团,嘶哑的喊着:“父亲,母亲,不!无忧师傅!快跑!啊,好痛,救我,救救我。”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又见其胸口处隐隐可见一黑紫色掌印,与无忧身上掌印一般无二,只是掌力更轻一些。

    相比哀嚎的小童,场上众人更惊讶于无忧僧的神通,更有见多识广者联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顾不得掌门在场,大呼道:“掌中佛国。”

    “噤声”,阙星子施术让场上众人安静下来,随即施展结界屏退他人,传音说道:“掌中佛国,能得此神通者,俱是继任少林方丈的不二人选,近古以来,掌握此神通者无不是达摩,惠能一般的人物,越阶战斗未尝不可,你若是以此神通对那几个魔头,自能离去,何须服下那必死之药,那般只怕我正派十数年后有望……”

    无忧苦笑道:“那般情况,小僧自保有余,救人不足,可我岂能为了苟活于世,丢下这童子离去呢?”言毕,阙星子向其颔首,已经是明白了他的心意,顺即度了一缕精纯无比的剑道真元到小童体内探查。

    无忧振了振衣袍,继续说道“赤血摧魂手,是那赤血龙王的知名武功,极为歹毒,被其伤者,体内经脉穴窍会因着赤血龙王的一缕魔气自行调动,自身气血化生魔气,与先前真气冲突,或是导致其人暴毙而亡,或是气血衰歇而死。小僧靠着佛门真意将这娃娃体内的魔气镇住,但只得一时,非长久之计,听闻太虚剑派的太虚剑经可斩身斩气斩念,若以针对真气的斩气篇相传,小童便能得救,还望阙星子前辈收下这小童为徒,传其太虚剑经斩气篇。”

    阙星子点头说道:“小和尚,你既然用了性命,武当双侠也是仁义,救这一小童自属于我们分内之事,我这就将他收入山门罢。”话毕,正要授太虚弟子印,远远却传来一声暴喝“不可”,打断了阙星子的动作,其声浑厚,刚猛,显是内力充沛之人,大殿内话音仍响,一威严道人大步走了出来,似乎这结界对他毫无作用,其人立在阙星子旁,扬声道:“无忧大师何须如此,只要你逃出来,这小童那怕死在哪儿,天下谁人敢说一个不字,掌中佛国聚合自身之道,联诸佛之气,衍化净土,达摩祖师善武技,掌中衍化十二罗汉各掌少林一门绝技,一出掌便如同十二人同时出手,举世无敌,惠能祖师通禅意,掌中衍菩提树,明镜台,万千武功,皆如泡影,刀剑难伤,而你是有史以来第三个获取此神通的人,虽与武当有大道之别,但同属正派,只要你还活着,几十年后,天下必是正道大昌的局面,而你却不通大局,罔顾天下黎明百姓之未来,且不论你之行径,有失格局,这小童受父母教诲,承了武当道家正法,方才喊你师傅,只怕路上也得了你几分真传,身上又着了赤龙王一掌伤了根基,若是阙星子掌门收其为徒,一是体内真气冲突,不得进展,丢我太虚脸面,二是只怕得带着我家道统出走他派,也不知武当少林谁更欢喜,或是一起欢喜,所以收其为徒一事,无忧大师莫再想了。”

    小童痛苦蹙眉,胸口一缕黑烟腾出,见此情况,未及回答,无忧凌空盘腿,手结法印,莲台出,光轮现,一股子精纯的佛家内力向着小娃娃度去,嘴角微笑,似佛祖拈花,周围空中隐隐出现无数无忧盘膝而坐的身影,这些虚像俱是口念佛经,手结法印,一齐向小童度去佛家真言,减缓小童苦痛。

    道人见自己不被理会,冷哼一声说道:“少林真是好会教养”。

    面对道人咄咄逼人,无忧不急不缓自虚空中坠下,稳稳的站在地上,向道人行了一礼说道“多有得罪,可是斩身山摘星子前辈在前”,摘星子回了一礼“正是在下”,无忧继续说道:“前辈所言非虚,这小童唤作柳诚志,正是武当第三代弟子黑白双侠的独子,可其年方七岁,尚未得承武当正法,若有幸入太虚剑派,自会与武当断去因果,其唤我师傅,亦不过是途中,我为解其苦痛,传了些佛门静心咒一类的简易法门罢了,与少林毫无瓜葛,还请前辈慈悲,念在黑白双侠不畏妖魔,慷慨赴死的份上,救这小儿一命。”言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向摘星子与阙星子各磕了三个响头。

    摘星子侧身避过,阙星子绕至侧方,伸手欲将无忧扶起来。

    “师傅,不跪,徒儿不活了,武当我门,不惧死生,我们走。”柳诚志挣扎着拽着无忧的衣袍说道。

    摘星子见状冷笑一声说道:“哼,武当门人,莫说我不客气,什么不惧邪魔,慷慨赴死,武当门人何曾有过这等风范,我虽然久不出山,但此番机遇,早有征兆,也是知晓的,那黑白双侠前往关中的目的,只怕与无忧高僧所言的不符吧,料想是他们早有图谋,却是魔教技高一筹,不得已赖上脸面,托孤与你吧。”

    无忧没有理会摘星子,看了看阙星子,只见他微微摇头,心底里知晓方才小童的那一声“武当”已然让阙星子无法援手了,作为斩气山山长,虽已贵为一派之主,也不能在摘星子前罔顾门规,于是朝着阙星子行了一礼,起身对着摘星子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话毕,也不理会他,带着柳诚志径直往山下飞去。

    天已经黑了,月照苍山,水映星河,太虚山的美景引人入胜,可是却无法留下该走的人。

    黑暗中佛光闪烁,无忧带着柳诚志向着东方疾驰而去,身后一道剑光冲天而起,斩下两朵乌云,空中出现了颗朦朦的星星,遥遥的坠在月亮上头,星光即是剑光,剑光即是星光,二者纠缠直冲无忧而来,又是一道剑光轻飘飘的将方才那道剑光斩落,浮于无忧脚下,无忧怀抱柳诚志,念道:“阿弥陀佛,谢过阙星子前辈”,旋即乘着剑光飞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