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天池之道
两道佛光坠地，为首的一人浓眉大目，鼻梁高企，嘴唇单薄，身着少林院首才能穿的红色僧衣，随着的一人，灰色僧衣，面容隐隐带着些稚气。
无忧眉眼低垂，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二僧关切的望着他，悄声说道：“空性师叔，玄心师侄，还劳烦二位搀我进一旁庙宇一叙。”
空性蹙眉，似是对无忧的状况有些不解，但他亦知道轻重缓急，探出一缕真气裹住无忧，随后同玄心一起伸手将无忧扶将起来，往一旁破庙走去。
破庙中。
无忧斜倚在佛像下说道：“谢过师叔师侄。”
“无妨”空性布下法阵，派遣玄心找寻携带的疗伤丹药，自己则站于无忧后方为其度送真元，过了半晌，无忧气息平缓，空性这才面容严肃的说道：“欢喜宗，日月神教，血神宗，尸阴宗这些邪魔外道此番大耗底蕴在莲华镇隐秘部署，截杀你，更是出动罗汉境法身强者欢喜菩萨，嗜血蝠王堵截山门，若非空净方丈及时返回山门，我二人怕是来不及救援你，这其中种种，不知有何玄机。”
无忧气息畅通，双目金光一闪，说道：“此间种种，皆是因一事物，我游历江湖，行至关中，得了一桩机缘，当着魔教赤血龙王的面，将其得去，这才引出天下近些时日的动乱。”
空性疑惑说道：“在莲华镇上听左道妖人说是天池老人传承？据说其中有无上功法直通天地玄关。”话及此处，空性表情更是严肃，说道：“若如此，则难怪魔教妖人苦苦争夺了。”
无忧看了空性一眼，缓缓站了起来，用袖袍擦拭庙中破损的佛像，说道：“没错，是天池老人传承，却不是功法或是神兵，而是牵涉天下正邪之争的一桩非同寻常的事物——运势。”“昔年，天池老人学究天人，博古通今，只感天地轮回，王朝反复，世家更迭，门派盛衰隐有规律，最终在其突破脱凡境第三玄关，成就古往今来第一人时，终于把握了这玄之又玄的规律——运势，古人常言所谓事之成败，三分在天，七分在人，种种轮替，皆为道德败坏纲常不守者，被有德成道善理者替之，可在天池老人看来却不然，他以为人虽有天赋之别，性格之异，但将之摊到各个群体，各个时代来看，却总体无差，善恶区别多是胜者善，败者恶，轮替的实质是强在弱下，所以以强吞弱，是力量的轮替。”
讲到此处，空性拂手凝眉，怒喝一声：“荒谬！”
涉及到天地至理的诠释，玄心听得无比认真，皱眉托腮，完全忘记了现实的处境，只是此间解释完全的颠覆了他对过往经史典籍的理解，对自出生以来所受教育的认知，顾不得旁有前辈怒喝，思索之中的问题脱口而出，“但若如此解释，世间不该总是动荡不休，时而昌盛，时而衰没，因为强者以强大占据资源，用强大扩展资源，会越发强，弱者被兼并，被奴役，被愚昧，会越发弱，最终会变成强者完全压服弱者的稳定状态。”
无忧继续擦拭佛像上的灰尘，轻轻笑道：“师叔莫要犯了嗔戒，还请听我讲解，之所以轮转不休，更替不止，是因为运势的移转，上古初期，妖皇治世，人族不昌，可当运势转至人族之时，妖皇，魔主避世不现，人皇应时而出，率领人族英杰，斩尽天下妖，荡扫神与魔，人族得以掌控神州大陆，再说上古末期，人族昌盛，长生不死并非空谈，莫说大能，只说民间奇巧，就有借助仙法融合人与植物的本源，使得常人也能够获得千百年的寿命，可当运势转至邪魔之时，弱小的邪魔竟然瞒过了人族大能，潜入了王朝皇子，宗门嫡传弟子体内，最后从内部瓦解了人族的统治，迎来黑暗的中古一代，彼时魔天盖日，草木不生，魑魅魍魉蜂拥而出，邪道巨臂使人皆束双辨，号两脚羊，予取予夺，何其荒谬，再后来……”
空性蹙眉接续道：“再后来它再次流转至人族？难道中古末期，人族英雄辈出，第二境破法身玄关如同饮水喝茶，易如反掌，更有种种荒谬的奇遇，坠崖获得九日传承，走路踢到掌握青木权柄的神兵掌天瓶，这些都是运势的作用？”
无忧赞许道：“然也。”
“那么为什么会有运势呢？”玄心忍不住问道。
无忧擦拭完佛头，漫步至佛像前，虔诚跪下，说道：“天池老人亦是猜想，他认为我们存在的世界并不唯一，有许多与我们相同的世界，只是孕育着不同的规则，不同的形式，但无论何种规则形式，凡有智慧，皆有欲望，又因探索规则之深浅，产生了强弱之别，引来争端种种，而有的世界，伊始之时，机缘应会，产生强弱之分，强者吞并弱者，最后势大难制，霸绝天下，一重重压迫，一重重探索，他们一代强过一代，占据资源一代多过一代，灵气聚于人，而不存于世，最终天地灵气耗竭，世界坍塌，引来自我毁灭，所以不是为什么会有运势，而是因为运势我们的世界才能存在，只有一轮碾过一轮，过往聚集的灵气在战争中释放，迎来盛世，如此周而复始，世界方能绵延长存。”
“疯子，不，天才，天池老人真是天才”，玄心道，空性疑惑道：“可为何天下再无其得证脱凡境第三玄关之后的记载呢？”
“因为他在突破后，彻底摆脱了凡间的种种桎梏，进入了超凡境，为证自己的道，或者说为了天下苍生免遭战乱之苦，他以自身为材，化生为死，化虚为实，将天下运势凝聚为实体——山海印，从此天下不再有入第三境者，正邪两道构筑平衡，三国鼎立互为牵制，邪魔妖怪隐于西域北荒南疆东海，不再纷争。”无忧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善哉，天池老人若入我佛门，当能成佛！”玄心听完传闻，十分震撼。
“善哉！如此说来，山海印在你身上，有了这个，我少林何愁不兴，那么我们快回少林，将其带给方丈，善哉，我佛门当兴！”空性听得这消息，情难自制。
“且慢，山海印虽在我身上，但此番山门下设伏，寺内若无内应，绝无可能，当下不可轻举妄动，还需分明暗两路，一路暗中通告方丈，一路明面上直入少林，吸引内奸注意，两相配合自可安稳。”无忧打断空性。
空性点评道：“老成之言，这般，玄心你绕去后山从小门入寺，把无忧师叔的话带给方丈，我和无忧在此等一个时辰后，再行上山，与众人对质，无忧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无忧眉眼低垂道：“善。”
玄心知晓事情紧迫，时间紧急，向二人告别后，急忙往后山走去，无忧为防玄心不能说明白，还亲自手书一封给玄心带上。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夕阳渐晚，无忧望着远去的夕阳感叹道：“世事多无常，我与赤血龙王一战破了法相，将死之时，却得黑白二侠援手有了一线生机，本将逃出，却也因种种原因，不得已服了无量寿丸。”
空性惊愕不已，关切道：“无量寿丸，你还有几日？”
无忧向着空性笑道：“师叔莫要装了，我已知晓你就是魔教的内应，只不知是哪家的。”
空性皱眉：“无忧，你莫不是糊涂了，我冒着危险前来救你……”
“空性师叔，莫要狡辩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接触过我扔向山中写有内奸的袖袍了，当下情况紧急，在寺内之人除非一直关注我，否则谁能找到这块普通的袖袍呢？而寺中被团团包围，除非魔教之人，否则谁还能透过两大法身的封锁探知到寺外的情况呢，再者，袖袍被我抛掷在挑水路上，距离寺庙甚远，原是想等事后由挑水僧发现，而你们却见着了，奇怪的是你们下山绝不用走那七弯八绕的小路，除非为了毁掉消息，方才我运用法眼，只见玄心满手金黄，显然是一直拿住我那袖袍导致的，而我所留真气虽说隐蔽，但是并非无迹可寻，若是玄心连这一点都察觉不到又怎么能在天下一流宗门少林中当内应呢。”
空性眉头舒展：“原来如此，此处做的太过刻意，以后看来还是得更加细致一些，怪我，怪我，当时我拿起后注意到上面的异样，特意将其掷入山沟里，让玄心捡来给我，结果他这人太过迂腐，紧紧护着那一截袖袍，这才使得他沾染了过多，确实刻意了，可是我分明已经将沾染的真气清理干净，你又如何怀疑到我身上，而非其他人。”
无忧笑道：“刚见到你们，我就注意到了玄心，一开始我还没有怀疑你，只当他是谁派来打探的先锋，但是后来你说在莲华镇打听到我获得传承一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玄心若是沾染了气息，必是从挑水那条路下山，而那条路到这里却不可能经过莲华镇，所以我遭遇围攻时，你要么就在莲华镇围攻的人群中，要么就是和魔教串通的奸细，但是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敢确认，毕竟魔门诡计多端，我也害怕自己判断失误，平白错怪了好人，所以想到一个办法，支走玄心，诈你一诈，现在看来玄心倒是一个好人，那么我那封书信应该也到了方丈手中了，只需一时三刻，你就无路可去。”
空性面沉似水，说道：“好一个无忧，空净秃驴总夸你慧心独具，佛法天成，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若是不死，必成我魔门灾劫。”忽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轻松：“可是你法相已破，还服下了无量寿丸，也不过是能活几日的神通境罢了，倒是不用我担心了，你若是把山海印交出来，我倒是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无忧返身走近佛像，闭上眼睛伸手触摸着佛像，俊朗的面容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大自在大逍遥的禅意，空性只听得无忧的声音悠悠的不知从何处传来，“阿弥陀佛，方丈向来说贫僧愤懑不平之意太多，难见如来，果然得证法相时只证得次一等的不动明王相，不过有趣的是七日前的一战，我法相被破，后又服下无量寿丸，锐气尽去，万念俱灰，却从诚志这小童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隐约感受涅槃新生之意，今日一战，终于得悟无上妙法，重塑法相，得见如来……”
空性笑容凝固，旋即双手撑天，扩出一半圆形的金钟罩，挡住了滚滚而来的热浪，旋即只见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不见，一轮大日从东方升腾而起，空性心中狂呼不妙，背后出现一伽蓝神像，双目赤红，眉眼透着一股子疯狂之意，法相舞起鬼龙斩月刀直直向着无忧劈去，血红的刀，缠绕着黑黝的魔龙，望着仿若身处地狱，模糊着的听见是鬼魂的哭嚎，空间被分作两半，一道魔气蒸腾，却又佛性十足的刀光直逼无忧演化的大日而来。
刀光触及大日，空性终于看到了大日里的模样，一个佛陀，准确来说是如来佛，“大日如来法相”，空性如遭雷击，旋即收拢心性，运起功力直直下压刀柄，誓要将大日劈开，佛像斩去。
空性也知道，大日如来，万法不侵，但是他已是法相九窍圆满，只差一步就能凝聚法身的积年强者，而无忧此前所修为不动明王相，且最多是开了法相六窍的地仙，现在涅槃重修，尚未复原，只不过人仙境界，又能展现大日如来法相几成神异，于是他心下一横，才有劈刀向前的决断。
无忧结出拈花指印，一指点到伽蓝神相的刀尖，只见伽蓝神自刀尖寸寸崩毁，化为泡影，在空中消散。
空性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说道：“怎么可能，法相凝实，你已经是法身了？不对相未与身合，不对，不对。”
“半步法身，本该一步登天，可惜此前战斗太过突然，未及酝酿，未能承得万法不侵的真谛。”无忧饶有兴趣的看着空性说道：“你使得是伽蓝魔神相，是中古魔佛一脉的传承，难怪能隐藏在我少林门中如此之久，不知是那个魔门，还是说中古邪魔余孽。”无忧伸出食指向着空性额头点去：“也罢，师叔定是不会交待，现下我时间不多了，不得不使点别样的功法，师叔受点苦头罢，很快你就会失去意识的。”
空性恨恨的看着无忧：“你会很快下来见我的。”话毕，自了元神，无忧看去，默默念道：“阿弥陀佛。”他的实际情况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好，大日如来法相虽有万法不侵的神异，但是只能驱逐外魔，若是要清除内邪还得突破脱凡境第二玄关成就法身，法相入体，方能破一切虚妄，而无量寿丸就属于内邪，他此前自愿服下的内邪，如今已经根深难返，无忧不禁想到方才所讲的天池老人的道不自主的念道：“运去英雄不自由”，只是他眼神明亮绝无一点悲切，反而有一股子看空一切，了然事外的无畏情怀。
望着远方的夕阳，眼见着它缓缓落下，无忧闭目盘膝，再无气息。
少顷，破庙中传来悲呼：“空性师叔祖，无忧师叔”，正是玄心和尚，他抱着空性尸身，悲呼不已，还不停的喊道：“少林被包围了，我无能呀，未能成功上山求得外援”。
破庙内的悲呼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玄心见周围无人反应，停止了哭泣，只见他双目赤红，隐有妖异，一缕缕黑气自其周边虚空中冒出，他怀里的空性尸身鼓起一个个泡泡向着玄心双掌汇聚，而后尸身逐渐缩水，化作了一具人皮包裹的骸骨，他桀桀狂笑了起来：“哈哈，空性你个狗贼！使唤我，你凭什么使唤我，哈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欺负我，所有你一辈子修炼的魔功都化作我的养料，放心吧，我的好师傅，我会好好把你安置的，等我得了山海印，炼化运势，一统魔门，成了天下之主，会给你供奉几分香火的。”话毕，玄心桀桀狂笑，走近无忧，运起一掌向无忧眉心拍去，无忧霎时倒地，玄心笑了笑：“佛心掌，我呸，还好我长了心眼，刻意晚些回来，不然说不得要和空性这狗贼一起死在你手里，哈哈。”旋即伸手在无忧身上摸索，寻觅得一个似方块的物体，正待拿出，忽然眼中只见一金黄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胸腹位置，玄心立即向后爆撤，靠在了破庙的断墙旁，大口的吐着鲜血，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无忧说道：“你知道我有问题的？”玄心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贫僧方才给你的那封书信上，除了贫僧的手书外，还有贫僧留下的标记，玄心师侄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里，我是知道的，只可惜我与空性一战之后再无余力，若是你逃之夭夭，只怕会给少林带来祸害，所以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玄心原地盘坐，止不住的狂笑，说道：“佛心掌，掌中佛国天下第一，我总以为重点在掌，原重点是佛心，果然好一颗通禅洞明的佛心呀，只可惜，刚才我没有大意，吸了空性秃驴一身精血功力后，再有片刻，就能恢复，届时你定是活不了，快点说出你的遗言罢，我可是对你这种天骄的遗言，最感兴趣了，若是把我说的高兴了，使得我大发一下慈悲，说不定还能实现你一点心愿。”
无忧默然不语，橘黄色的光芒自他身上散发，侵染着周遭的土地。
玄心正在打坐忽然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自己胸口一片滚烫，他低头望去，只见先前无忧给他的书信，正在燃起点点绿色的火光，他慌张道：“这是什么？”
无忧闭目垂眉：“阿弥陀佛，这封书信是我委托唐门以跗骨断魂草为原料特制的纸张书写而成，内里加了特殊的涂料，若是没有接触到我所用出的特异真气，他就和普通书信一般，若是接触到我的真气，那层涂料就会散去，这跗骨断魂草的汁液流出，只需一刻钟，就能致脱凡境以下于死地。”
“和尚，你还能和唐门扯上关系，我真是大意呀”，玄心用真气抵抗毒性的蔓延，终是不敌，跌在地上，一边忍痛撕扯着自己胸口溃烂的皮肤，一边往无忧身边爬去，试图把胸口的毒药沾染到无忧身上，眼见着还差一步，他恨恨说道：“无忧，你跑不了，少林，武当，太虚，魔教左道都有我们的人，天下是我们的，天下是我们的，我会回来的，你，你，你最好活到那一天的”，话毕，绿色的鬼火扑腾起来，将他整个人都灼烧干净，只留下地上一滩黑绿的血迹在腐蚀着地面，彰显着他主人的存在。
玄心就此陨落，无忧悲悯的念着经，超度玄心，若是过去，他肯定是会留手的，毕竟他那么年轻，只是被空性引诱迷了本性，渡了邪魔入体，只是现下没有余地，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玉制的大印，又快速拿出一封书信，将事情原委事无巨细全都铭刻上去，随后将二者置于手掌中心，默念口诀，一朵青色的莲华将包裹，逐渐变得模糊，化作两道流光向着少林飞去，而他则伴着朦脓的月光，化作点点星尘散去，只留下一颗金灿灿的舍利子静静的落在佛像前破旧的蒲团上。
少林寺外，魔门巨臂与正道群英对峙着，一魔教长老只见两道流光越过自己头顶向着少林飞去，忽地听到一声，“不好”。
一道身影自虚空现出，魔气腾腾，见阻拦不及，便去追索玉印，却没想流光加持了太虚剑派破空剑莲的作用，速度奇快，无法阻拦，于是心下一横，只见天地齐齐暗下，恐怖的威压凝固了周遭的空气，人影淡去，只余下一个凝实的魔像，魔像看不清样貌，三头，八臂，一手提着擂鼓瓮金锤，一手提着凤翅鎏金镗，六臂分散左右，上身赤裸，胸前画着地煞魔君，背部镌着九幽符文，下着裙铠，张扬舞动，只见他瞧准玉印，一锤挥去，只觉得登时风定水歇，地天万物再无颜色，黑黑白白，似是静止成一幅优美的山水画卷，忽地，画卷破碎，小印随之碎作一百零八块，幻化出一个个绚丽的光点，隐入虚空，魔像趁机抓住八块遁入远方，一道佛光逼来，卷走三块，虚空中一阴阳图浮现纳入三块旋即消失，一道莲华剑气横渡虚空而来卷走两块，此时破庙中的佛像也出现异动，灿金色的佛光照在舍利子上，舍利子一飞冲天亦是带走一块金色碎片消失不见，其余碎片各有大能出手拦截，但俱失败了，四散不见了。
无忧眉眼低垂，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二僧关切的望着他，悄声说道：“空性师叔，玄心师侄，还劳烦二位搀我进一旁庙宇一叙。”
空性蹙眉，似是对无忧的状况有些不解，但他亦知道轻重缓急，探出一缕真气裹住无忧，随后同玄心一起伸手将无忧扶将起来，往一旁破庙走去。
破庙中。
无忧斜倚在佛像下说道：“谢过师叔师侄。”
“无妨”空性布下法阵，派遣玄心找寻携带的疗伤丹药，自己则站于无忧后方为其度送真元，过了半晌，无忧气息平缓，空性这才面容严肃的说道：“欢喜宗，日月神教，血神宗，尸阴宗这些邪魔外道此番大耗底蕴在莲华镇隐秘部署，截杀你，更是出动罗汉境法身强者欢喜菩萨，嗜血蝠王堵截山门，若非空净方丈及时返回山门，我二人怕是来不及救援你，这其中种种，不知有何玄机。”
无忧气息畅通，双目金光一闪，说道：“此间种种，皆是因一事物，我游历江湖，行至关中，得了一桩机缘，当着魔教赤血龙王的面，将其得去，这才引出天下近些时日的动乱。”
空性疑惑说道：“在莲华镇上听左道妖人说是天池老人传承？据说其中有无上功法直通天地玄关。”话及此处，空性表情更是严肃，说道：“若如此，则难怪魔教妖人苦苦争夺了。”
无忧看了空性一眼，缓缓站了起来，用袖袍擦拭庙中破损的佛像，说道：“没错，是天池老人传承，却不是功法或是神兵，而是牵涉天下正邪之争的一桩非同寻常的事物——运势。”“昔年，天池老人学究天人，博古通今，只感天地轮回，王朝反复，世家更迭，门派盛衰隐有规律，最终在其突破脱凡境第三玄关，成就古往今来第一人时，终于把握了这玄之又玄的规律——运势，古人常言所谓事之成败，三分在天，七分在人，种种轮替，皆为道德败坏纲常不守者，被有德成道善理者替之，可在天池老人看来却不然，他以为人虽有天赋之别，性格之异，但将之摊到各个群体，各个时代来看，却总体无差，善恶区别多是胜者善，败者恶，轮替的实质是强在弱下，所以以强吞弱，是力量的轮替。”
讲到此处，空性拂手凝眉，怒喝一声：“荒谬！”
涉及到天地至理的诠释，玄心听得无比认真，皱眉托腮，完全忘记了现实的处境，只是此间解释完全的颠覆了他对过往经史典籍的理解，对自出生以来所受教育的认知，顾不得旁有前辈怒喝，思索之中的问题脱口而出，“但若如此解释，世间不该总是动荡不休，时而昌盛，时而衰没，因为强者以强大占据资源，用强大扩展资源，会越发强，弱者被兼并，被奴役，被愚昧，会越发弱，最终会变成强者完全压服弱者的稳定状态。”
无忧继续擦拭佛像上的灰尘，轻轻笑道：“师叔莫要犯了嗔戒，还请听我讲解，之所以轮转不休，更替不止，是因为运势的移转，上古初期，妖皇治世，人族不昌，可当运势转至人族之时，妖皇，魔主避世不现，人皇应时而出，率领人族英杰，斩尽天下妖，荡扫神与魔，人族得以掌控神州大陆，再说上古末期，人族昌盛，长生不死并非空谈，莫说大能，只说民间奇巧，就有借助仙法融合人与植物的本源，使得常人也能够获得千百年的寿命，可当运势转至邪魔之时，弱小的邪魔竟然瞒过了人族大能，潜入了王朝皇子，宗门嫡传弟子体内，最后从内部瓦解了人族的统治，迎来黑暗的中古一代，彼时魔天盖日，草木不生，魑魅魍魉蜂拥而出，邪道巨臂使人皆束双辨，号两脚羊，予取予夺，何其荒谬，再后来……”
空性蹙眉接续道：“再后来它再次流转至人族？难道中古末期，人族英雄辈出，第二境破法身玄关如同饮水喝茶，易如反掌，更有种种荒谬的奇遇，坠崖获得九日传承，走路踢到掌握青木权柄的神兵掌天瓶，这些都是运势的作用？”
无忧赞许道：“然也。”
“那么为什么会有运势呢？”玄心忍不住问道。
无忧擦拭完佛头，漫步至佛像前，虔诚跪下，说道：“天池老人亦是猜想，他认为我们存在的世界并不唯一，有许多与我们相同的世界，只是孕育着不同的规则，不同的形式，但无论何种规则形式，凡有智慧，皆有欲望，又因探索规则之深浅，产生了强弱之别，引来争端种种，而有的世界，伊始之时，机缘应会，产生强弱之分，强者吞并弱者，最后势大难制，霸绝天下，一重重压迫，一重重探索，他们一代强过一代，占据资源一代多过一代，灵气聚于人，而不存于世，最终天地灵气耗竭，世界坍塌，引来自我毁灭，所以不是为什么会有运势，而是因为运势我们的世界才能存在，只有一轮碾过一轮，过往聚集的灵气在战争中释放，迎来盛世，如此周而复始，世界方能绵延长存。”
“疯子，不，天才，天池老人真是天才”，玄心道，空性疑惑道：“可为何天下再无其得证脱凡境第三玄关之后的记载呢？”
“因为他在突破后，彻底摆脱了凡间的种种桎梏，进入了超凡境，为证自己的道，或者说为了天下苍生免遭战乱之苦，他以自身为材，化生为死，化虚为实，将天下运势凝聚为实体——山海印，从此天下不再有入第三境者，正邪两道构筑平衡，三国鼎立互为牵制，邪魔妖怪隐于西域北荒南疆东海，不再纷争。”无忧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善哉，天池老人若入我佛门，当能成佛！”玄心听完传闻，十分震撼。
“善哉！如此说来，山海印在你身上，有了这个，我少林何愁不兴，那么我们快回少林，将其带给方丈，善哉，我佛门当兴！”空性听得这消息，情难自制。
“且慢，山海印虽在我身上，但此番山门下设伏，寺内若无内应，绝无可能，当下不可轻举妄动，还需分明暗两路，一路暗中通告方丈，一路明面上直入少林，吸引内奸注意，两相配合自可安稳。”无忧打断空性。
空性点评道：“老成之言，这般，玄心你绕去后山从小门入寺，把无忧师叔的话带给方丈，我和无忧在此等一个时辰后，再行上山，与众人对质，无忧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无忧眉眼低垂道：“善。”
玄心知晓事情紧迫，时间紧急，向二人告别后，急忙往后山走去，无忧为防玄心不能说明白，还亲自手书一封给玄心带上。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夕阳渐晚，无忧望着远去的夕阳感叹道：“世事多无常，我与赤血龙王一战破了法相，将死之时，却得黑白二侠援手有了一线生机，本将逃出，却也因种种原因，不得已服了无量寿丸。”
空性惊愕不已，关切道：“无量寿丸，你还有几日？”
无忧向着空性笑道：“师叔莫要装了，我已知晓你就是魔教的内应，只不知是哪家的。”
空性皱眉：“无忧，你莫不是糊涂了，我冒着危险前来救你……”
“空性师叔，莫要狡辩了，因为我已经知道你接触过我扔向山中写有内奸的袖袍了，当下情况紧急，在寺内之人除非一直关注我，否则谁能找到这块普通的袖袍呢？而寺中被团团包围，除非魔教之人，否则谁还能透过两大法身的封锁探知到寺外的情况呢，再者，袖袍被我抛掷在挑水路上，距离寺庙甚远，原是想等事后由挑水僧发现，而你们却见着了，奇怪的是你们下山绝不用走那七弯八绕的小路，除非为了毁掉消息，方才我运用法眼，只见玄心满手金黄，显然是一直拿住我那袖袍导致的，而我所留真气虽说隐蔽，但是并非无迹可寻，若是玄心连这一点都察觉不到又怎么能在天下一流宗门少林中当内应呢。”
空性眉头舒展：“原来如此，此处做的太过刻意，以后看来还是得更加细致一些，怪我，怪我，当时我拿起后注意到上面的异样，特意将其掷入山沟里，让玄心捡来给我，结果他这人太过迂腐，紧紧护着那一截袖袍，这才使得他沾染了过多，确实刻意了，可是我分明已经将沾染的真气清理干净，你又如何怀疑到我身上，而非其他人。”
无忧笑道：“刚见到你们，我就注意到了玄心，一开始我还没有怀疑你，只当他是谁派来打探的先锋，但是后来你说在莲华镇打听到我获得传承一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玄心若是沾染了气息，必是从挑水那条路下山，而那条路到这里却不可能经过莲华镇，所以我遭遇围攻时，你要么就在莲华镇围攻的人群中，要么就是和魔教串通的奸细，但是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敢确认，毕竟魔门诡计多端，我也害怕自己判断失误，平白错怪了好人，所以想到一个办法，支走玄心，诈你一诈，现在看来玄心倒是一个好人，那么我那封书信应该也到了方丈手中了，只需一时三刻，你就无路可去。”
空性面沉似水，说道：“好一个无忧，空净秃驴总夸你慧心独具，佛法天成，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若是不死，必成我魔门灾劫。”忽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轻松：“可是你法相已破，还服下了无量寿丸，也不过是能活几日的神通境罢了，倒是不用我担心了，你若是把山海印交出来，我倒是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无忧返身走近佛像，闭上眼睛伸手触摸着佛像，俊朗的面容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大自在大逍遥的禅意，空性只听得无忧的声音悠悠的不知从何处传来，“阿弥陀佛，方丈向来说贫僧愤懑不平之意太多，难见如来，果然得证法相时只证得次一等的不动明王相，不过有趣的是七日前的一战，我法相被破，后又服下无量寿丸，锐气尽去，万念俱灰，却从诚志这小童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隐约感受涅槃新生之意，今日一战，终于得悟无上妙法，重塑法相，得见如来……”
空性笑容凝固，旋即双手撑天，扩出一半圆形的金钟罩，挡住了滚滚而来的热浪，旋即只见周遭的一切事物都消失不见，一轮大日从东方升腾而起，空性心中狂呼不妙，背后出现一伽蓝神像，双目赤红，眉眼透着一股子疯狂之意，法相舞起鬼龙斩月刀直直向着无忧劈去，血红的刀，缠绕着黑黝的魔龙，望着仿若身处地狱，模糊着的听见是鬼魂的哭嚎，空间被分作两半，一道魔气蒸腾，却又佛性十足的刀光直逼无忧演化的大日而来。
刀光触及大日，空性终于看到了大日里的模样，一个佛陀，准确来说是如来佛，“大日如来法相”，空性如遭雷击，旋即收拢心性，运起功力直直下压刀柄，誓要将大日劈开，佛像斩去。
空性也知道，大日如来，万法不侵，但是他已是法相九窍圆满，只差一步就能凝聚法身的积年强者，而无忧此前所修为不动明王相，且最多是开了法相六窍的地仙，现在涅槃重修，尚未复原，只不过人仙境界，又能展现大日如来法相几成神异，于是他心下一横，才有劈刀向前的决断。
无忧结出拈花指印，一指点到伽蓝神相的刀尖，只见伽蓝神自刀尖寸寸崩毁，化为泡影，在空中消散。
空性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说道：“怎么可能，法相凝实，你已经是法身了？不对相未与身合，不对，不对。”
“半步法身，本该一步登天，可惜此前战斗太过突然，未及酝酿，未能承得万法不侵的真谛。”无忧饶有兴趣的看着空性说道：“你使得是伽蓝魔神相，是中古魔佛一脉的传承，难怪能隐藏在我少林门中如此之久，不知是那个魔门，还是说中古邪魔余孽。”无忧伸出食指向着空性额头点去：“也罢，师叔定是不会交待，现下我时间不多了，不得不使点别样的功法，师叔受点苦头罢，很快你就会失去意识的。”
空性恨恨的看着无忧：“你会很快下来见我的。”话毕，自了元神，无忧看去，默默念道：“阿弥陀佛。”他的实际情况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好，大日如来法相虽有万法不侵的神异，但是只能驱逐外魔，若是要清除内邪还得突破脱凡境第二玄关成就法身，法相入体，方能破一切虚妄，而无量寿丸就属于内邪，他此前自愿服下的内邪，如今已经根深难返，无忧不禁想到方才所讲的天池老人的道不自主的念道：“运去英雄不自由”，只是他眼神明亮绝无一点悲切，反而有一股子看空一切，了然事外的无畏情怀。
望着远方的夕阳，眼见着它缓缓落下，无忧闭目盘膝，再无气息。
少顷，破庙中传来悲呼：“空性师叔祖，无忧师叔”，正是玄心和尚，他抱着空性尸身，悲呼不已，还不停的喊道：“少林被包围了，我无能呀，未能成功上山求得外援”。
破庙内的悲呼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玄心见周围无人反应，停止了哭泣，只见他双目赤红，隐有妖异，一缕缕黑气自其周边虚空中冒出，他怀里的空性尸身鼓起一个个泡泡向着玄心双掌汇聚，而后尸身逐渐缩水，化作了一具人皮包裹的骸骨，他桀桀狂笑了起来：“哈哈，空性你个狗贼！使唤我，你凭什么使唤我，哈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你欺负我，所有你一辈子修炼的魔功都化作我的养料，放心吧，我的好师傅，我会好好把你安置的，等我得了山海印，炼化运势，一统魔门，成了天下之主，会给你供奉几分香火的。”话毕，玄心桀桀狂笑，走近无忧，运起一掌向无忧眉心拍去，无忧霎时倒地，玄心笑了笑：“佛心掌，我呸，还好我长了心眼，刻意晚些回来，不然说不得要和空性这狗贼一起死在你手里，哈哈。”旋即伸手在无忧身上摸索，寻觅得一个似方块的物体，正待拿出，忽然眼中只见一金黄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胸腹位置，玄心立即向后爆撤，靠在了破庙的断墙旁，大口的吐着鲜血，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无忧说道：“你知道我有问题的？”玄心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贫僧方才给你的那封书信上，除了贫僧的手书外，还有贫僧留下的标记，玄心师侄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里，我是知道的，只可惜我与空性一战之后再无余力，若是你逃之夭夭，只怕会给少林带来祸害，所以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
玄心原地盘坐，止不住的狂笑，说道：“佛心掌，掌中佛国天下第一，我总以为重点在掌，原重点是佛心，果然好一颗通禅洞明的佛心呀，只可惜，刚才我没有大意，吸了空性秃驴一身精血功力后，再有片刻，就能恢复，届时你定是活不了，快点说出你的遗言罢，我可是对你这种天骄的遗言，最感兴趣了，若是把我说的高兴了，使得我大发一下慈悲，说不定还能实现你一点心愿。”
无忧默然不语，橘黄色的光芒自他身上散发，侵染着周遭的土地。
玄心正在打坐忽然发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自己胸口一片滚烫，他低头望去，只见先前无忧给他的书信，正在燃起点点绿色的火光，他慌张道：“这是什么？”
无忧闭目垂眉：“阿弥陀佛，这封书信是我委托唐门以跗骨断魂草为原料特制的纸张书写而成，内里加了特殊的涂料，若是没有接触到我所用出的特异真气，他就和普通书信一般，若是接触到我的真气，那层涂料就会散去，这跗骨断魂草的汁液流出，只需一刻钟，就能致脱凡境以下于死地。”
“和尚，你还能和唐门扯上关系，我真是大意呀”，玄心用真气抵抗毒性的蔓延，终是不敌，跌在地上，一边忍痛撕扯着自己胸口溃烂的皮肤，一边往无忧身边爬去，试图把胸口的毒药沾染到无忧身上，眼见着还差一步，他恨恨说道：“无忧，你跑不了，少林，武当，太虚，魔教左道都有我们的人，天下是我们的，天下是我们的，我会回来的，你，你，你最好活到那一天的”，话毕，绿色的鬼火扑腾起来，将他整个人都灼烧干净，只留下地上一滩黑绿的血迹在腐蚀着地面，彰显着他主人的存在。
玄心就此陨落，无忧悲悯的念着经，超度玄心，若是过去，他肯定是会留手的，毕竟他那么年轻，只是被空性引诱迷了本性，渡了邪魔入体，只是现下没有余地，他从腰间摸出一块玉制的大印，又快速拿出一封书信，将事情原委事无巨细全都铭刻上去，随后将二者置于手掌中心，默念口诀，一朵青色的莲华将包裹，逐渐变得模糊，化作两道流光向着少林飞去，而他则伴着朦脓的月光，化作点点星尘散去，只留下一颗金灿灿的舍利子静静的落在佛像前破旧的蒲团上。
少林寺外，魔门巨臂与正道群英对峙着，一魔教长老只见两道流光越过自己头顶向着少林飞去，忽地听到一声，“不好”。
一道身影自虚空现出，魔气腾腾，见阻拦不及，便去追索玉印，却没想流光加持了太虚剑派破空剑莲的作用，速度奇快，无法阻拦，于是心下一横，只见天地齐齐暗下，恐怖的威压凝固了周遭的空气，人影淡去，只余下一个凝实的魔像，魔像看不清样貌，三头，八臂，一手提着擂鼓瓮金锤，一手提着凤翅鎏金镗，六臂分散左右，上身赤裸，胸前画着地煞魔君，背部镌着九幽符文，下着裙铠，张扬舞动，只见他瞧准玉印，一锤挥去，只觉得登时风定水歇，地天万物再无颜色，黑黑白白，似是静止成一幅优美的山水画卷，忽地，画卷破碎，小印随之碎作一百零八块，幻化出一个个绚丽的光点，隐入虚空，魔像趁机抓住八块遁入远方，一道佛光逼来，卷走三块，虚空中一阴阳图浮现纳入三块旋即消失，一道莲华剑气横渡虚空而来卷走两块，此时破庙中的佛像也出现异动，灿金色的佛光照在舍利子上，舍利子一飞冲天亦是带走一块金色碎片消失不见，其余碎片各有大能出手拦截，但俱失败了，四散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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