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拉：“魏教授”最后的感谢
齐宝儿听到他的话后，也连忙和他一起坐到沙发上。而金思薇则慢悠悠地坐到了床尾的位置。只有田明非还挨在窗边没有挪地，不知道他是因为正在思考所以没听到温远的话，还是他嫌沙发不够长，坐三人会太挤了，毕竟他昨天就体验过这种感觉。
当然温远也习惯了他的行为，没有过多理会，而是慢慢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是的，刚才大家应该都看到了，这房里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外面没有刮风和其他外力因素的影响下，被照射到那面墙上的树影…”温远伸手指了指那面白墙，“这一块树影中间的那些穿过枝叶射到墙上的亮光，竟然无缘无故地自己动了起来，最后还组成了几个字母，看起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在这里，我想先问一下这里面最权威的金女士，我们现在掌握的科学技术，能解释这种情况出现的缘由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温远看向了金思薇。
金思薇没想到温远会突然向自己发问，竟然一时间愣在那里。
“金女士，我知道魏教授今天的事情……让你很难过，但是现在发生这种怪异的现象，我们确实很需要你这种专业人士的意见。更何况…”温远有点欲言又止，但他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更何况这件事情可能还与魏教授有关系。”
温远的话让金思薇的情绪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努力地在脑海中过滤着与之有关的专业知识，但一翻思索之后，她还是向温远摇了摇头，说道：“不，这种事情不符合自然界的正常运行规律。”
“金女士，有没有可能是像海市蜃楼那种情况？”田明非突然打断了金思薇的话。
金思薇没想到田明非会提出这个问题，她再次思考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答道：“不可能，就我们现在看到的场景，根本不符合发生海市蜃楼的条件。”
“好了，既然金女士也这样说，那么很明显，刚才这里发生了一件超自然的事情。”温远本不想用这种词去形容一件事情，或者说他不愿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生活当中，发生在他面前。但事实胜于雄辩，即使他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事情的确已经发生。
“在讨论这件超自然事情之前，我想和大家先说说我们两人。”温远伸手指了指田明非和自己，“之前对魏教授这次发生的事情的一些见解，说不定也会对理解今天发生的异事，有一点点帮助。”
接着温远稍作停顿，让这段时间的回忆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后，便把前两天他和田明非关于调查魏教授事件的分析和理解，给齐宝儿和金思薇详细地陈述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其实我们当时分析魏教授做这件事的原因和目的，和他写给金女士那封信的内容也所差无几，只是一些专业的知识我们所知有限，所以无法理解。”
听完了温远和田明非的分析，齐宝儿眨巴着那双大眼睛，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而金思薇则陷入了深思，看来两人分析里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
温远等他们消化了一段时间后，再次说道：“其实我把这些内容和大家分享，就是想看看大家能不能对这件事情进行一下定性。”
“你说的这件事是？”齐宝儿想确认一下是否自己心中想的那样。
“就是魏教授企图通过一个奇怪的实验，来证实光本身就是生命体的这件事。”
果然是这个！昨天大家…对了，也是现在病房里的这几个人，还在惋惜一个才华横溢的物理学教授，因为外界的压力，还有感情上的挫折，导致思想上钻了牛角尖，在一个看似天方夜谭一样的想法上误入了“歧途”，从而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但今天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的这件怪异的事情，如果将其与魏教授之前的行为联系在一起的话，竟然有可能将之前的结论全部推翻！这真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温大侦探，你认为魏真的实验…是成功了？那个理论…是正确的？”金思薇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开始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了。
温远搓着手，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样回答金思薇。
“金女士，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和你说些事情。”温远停止了搓手。
“在做私家侦探之前，我是一名警察，还是一名专门负责重案要案的刑警。”
听到温远的自我介绍，金思薇轻轻地点了点头，想必这件事情齐宝儿早已给她说过了。
“在我多年侦破案件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不少扑朔迷离、错综复杂的案子，但是再让人疑惑的案情，在我们一步步的抽丝剥茧后，都能还原出一个令人信服…最起码是在正常人接受范围内的真相，即使…呃…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自杀案件。”
温远最后的这句话让金思薇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魏教授。
“但是这次遇到的事情，”温远没有被她的举动影响，而是继续说道：“说实话，在我们掌握的所有证据里，似乎都把此事引向了一个超越我们认知的结果，你问我对魏教授的所谓实验到底认不认可，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在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还不足以判断事情的对错，但如果非得用我掌握的认知来给这件事定一个性质，那么站在我的角度，虽然我不愿承认，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我认为魏教授的实验达到了他预想的目标，甚至，在今天发生的超自然事件中可以看出，结果很有可能超出了他的预期。”
“啊？这怎么说啊？”齐宝儿没想到温远也承认了自己对魏教授行为的认可，这在半小时之前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他忍不住想了解温远的具体想法。
温远望了齐宝儿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无奈，他答道：“魏教授因为你的一句无心之言得到启发，让他萌生了要证明“光”这种物质其实是一种具备自我意识的生命体的想法，如果这个理论被证实，不仅是现代科学的一次突破性的发现，更是对科学界多年以来秉持的自然规则的一种严重打击。在这么多光环的笼罩下，再加上一些特殊原因的影响，魏教授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线来验证这套理论。”
齐宝儿眨巴眨巴眼，温远说的这些话，这两天他已经听到和看到好几次了，但他还是不能够理解这个所谓的理论在科学界的重要性，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他还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如果理论是对的，那么一贯用来判断一种物质是否为生物的那套规则和方法就站不住脚了，所以魏教授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就是假定那是有意识的生命体，这样的话，假如能通过一些操作而与对方建立起一定程度上的沟通，就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证明这个设想是正确的了。”温远尝试给其他人解释他自己所理解的魏教授的思维过程。
“而这另一种方法，我相信魏教授是在查阅了图书馆里的那些描写古人对光明之神，也就是太阳神的祭祀活动中分析出来的，然后迫不及待地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实践自己的想法。”
说到这里，温远眼神呆滞地盯着地板，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然后，他成功了。”
“真的…吗？！”齐宝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被一个专业的物理学教授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验证为真实存在，脸上的诧异溢于言表。
“恐怕确实是真的。”窗沿边上的田明非代替温远回答了这个问题。“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证明了。”
“而且我刚才还思考了两个问题…”田明非终于离开了窗边，向着齐宝儿与温远坐着的沙发走来，但他还是没有坐下，而是伸出手肘，依靠在沙发旁的柜子边上。
“又有新问题了？”齐宝儿撅起鼻子，双眉都快缠成一条了，今天脑子里一下子要接收这么多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确实有点难为他了。
田明非挑起眉毛，不以为然地瞧了瞧齐宝儿，继续说道：“第一，魏教授说的“谢谢”，到底是在谢谁，是为了什么事感谢？第二，他已经昏迷数天，为什么直到今天才给我们传达这条信息？这条信息的出现到底是偶然事件还是有意为之？”
说到这里，田明非看向温远，似乎在等待他的意见。
温远则向田明非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在刚才发生这件怪诞的事件之后，温远就尝试思考过这两个问题，现在他倒想听听田明非的想法，看两人的默契程度到底如何。
得到了温远的肯定，田明非声音也变得坚定起来：“如果能解决得了这两个问题，估计就能将整件事情串联在一起来解释了。那么第一个问题，魏教授到底在感谢谁？在这病房里，只有我们四个人。其中我们这两个…”田明非伸手在他和温远之间来回指了指。
“只是接受齐家二少爷委托去调查魏教授昏迷事件的缘由而已，事情的真相其实早已被薇教授写成信件寄给金思薇女士了，所以无论我们的调查结果如何，只要金女士公开信件的内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相比之下，魏教授更应该感谢的人是金女士才对，当然了，感谢的内容很有可能还包括金女士千里迢迢回来探望他这个曾经的挚爱。”此时的金思薇已经坐回床头边，听到田明非的分析，她再次紧紧握住魏教授藏在棉被里稍显冰凉的手。
“还有一个人，我们的齐二少爷…”田明非说到这时，再次看向齐宝儿，眼神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竟然让人感觉犀利起来。
“我个人认为，魏教授这短短的几个字母所要表达的感谢之意，其中有很大一部份是针对你的！”
“哈？我？怎么可能！”齐宝儿根本不相信田明非的这个说法。
“魏教授真正要感谢的人，除了金思薇小姐外，应该只有我哥了，他的工作，还有做实验的实验室和一系列的器材都是我哥赞助的，所以说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呀。”
齐宝儿还是天真地低估了他在魏教授心中的位置。
果不其然，温远在一旁对他说道：“你忘了魏教授在信里是怎么夸奖你的吗？像魏教授这种性格，怎么会随随便便夸奖一个人。还有，这段时间你为他的事情忙前忙后的，证明你一直很看重和他的感情，这他难道会不知道？当然了，这只是基础，我认为他真正要感谢你的，是另外比较具体的事。”
“没错，”田明非接上了温远的话，“第一件事应该就是你的那句无心之言，正是你的玩笑话，成为了魏教授打开新世界的钥匙，因此感谢你对他的启发；第二，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这两天来照看魏教授时所做的一件事。”
“我做了什么？”齐宝儿想来想去，也没想起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之前你忙着和我们一起调查魏教授的事，基本没空过来，对吧？”田明非问道。
齐宝儿点点头。
“后来我们去图书馆查资料，你就过来照看魏教授了，然后发现之前安排在这的人为了安全起见，不让魏教授暴露给外面，很少会拉开窗帘。而你在知道魏教授不存在被谋害的事情时，则主动去拉开了窗帘，这个猜测也没错对吧？”田明非回忆起温远之前和他说的第一次在医院见魏教授的事，还有昨天一起过来看望魏教授时看到的情景，联想起关联之处。
“是啊，既然查明魏教授被人伤害是我的误会之后，我就让他们拉开了窗帘，让阳光多照病房和病人，心想这样或许对魏教授会好点吧。这个操作有什么问题吗？”齐宝儿又开始想不明白了。
“那就没错了，”田明非顿了一下，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齐宝儿，既无奈又带着些许同情，齐宝儿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起来。
看到齐宝儿窘迫的样子，田明非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有点不舒服，所以希望你先平静一下心情，没问题吧？”
“啊？我一直很平静啊。”齐宝儿反而被田明非对这句话弄得有点紧张起来。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过去看着病床上插满导管的魏教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不够严谨，于是解释道：“呃…就刚才那件事结束之后，我就已经很平静了。”但一想到刚才发生的怪异事件才过去没多久，脸上又浮起了尴尬的表情。
“那就行，”既然齐宝儿答复没问题，田明非也不再理会他的囧样，对他说道：“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魏教授这两天身体状况的急速恶化，应该和你的这个行为有关。”
“什么？！”齐宝儿惊讶地喊道，差点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幸好温远在旁边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别紧张！这里是医院，不允许大声喧哗。”
“但是、但是他说…”齐宝儿一瞬间委屈与不安同时涌上心头，着急得话也说不清楚了。
“先别急，听他把话说完。”温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齐宝儿连忙看向田明非，眼睛里的充满期盼。
田明非也朝他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刚才让你先平静一下心情。我确实说你的行为导致魏教授身体的现状，但我没说你是故意的，其次，说不定现在这种情况正是魏教授希望得到的结果！”
说到这句时，田明非眼角瞥向了金思薇那边，最后那句话，昨天在之前的病房，金思薇也说过一次，难道说当时她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而金思薇早已被刚才他们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虽然还握着魏教授的手，却已转过头来倾听几人的对话，此时她正好对上田明非的眼神，一开始还是一脸疑惑，但很快便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她也想通一些事情。
齐宝儿也想起昨天金思薇说过同样的话，不解地问道：“怎么你们都这么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教授怎么会想死呢？”在他的认知里，脑死亡已经等同于真正的死亡了。
“不是这个意思，”田明非解释道，“不是说魏教授想死，更何况，魏教授其实也并没有…离开我们，不是吗？”他边说边指向那面刚才出现异常的白墙。
齐宝儿看看那面墙，再看看田明非，心里似乎有一点点模糊的感觉了。
田明非继续说道：“我认为魏教授的那个所谓尝试与光沟通的实验，或者说仪式，当时应该还没有结束，他就被你们的人发现，还被当作昏迷送到了医院。来到医院后，因为你们的过度谨慎，使得魏教授的身体无法再次与阳光接触，导致魏教授的实验一直被迫停留在了某个阶段，无法继续进行。直到你出现并拉开了窗帘，魏教授的身体在与阳光再次进行亲密接触之后，他的实验也得以再度进行。魏教授本来只是打算通过仪式来和光亮进行沟通，从而得出光是拥有意识的生命体，但是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状况，他本人的意识，或者我们用通俗一点的词语代替：他的“灵魂”，竟然被光所吸引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光的意识过于强大，实力悬殊之下，魏教授的意识反而被猎取了，又或许是魏教授在与光的沟通过程中，主动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到对方那里。但这也已经无从考证了，我们现在只能通过一系列的事情，推测出魏教授完成了他的实验，并且实验的结果由相互沟通直接上升到两者之间的融合，或者说是强弱吞噬。”
“所以你拉窗帘的这个行为，”田明非斩钉截铁地对齐宝儿说，“直接导致了魏教授意识的急速离开，脱离了个人意识的大脑就没有运行的条件，和死了没有区别。魏教授不是在这几天里，病情急速恶化的嘛。那么换句话说，就是你的行为导致了魏教授如今这种状况的出现！”
齐宝儿长大了嘴，他终于开始明白这几件事之间的联系，一时间，一种复杂的感觉在他心里涌现。
田明非继续说道：“但你不必自责，正是你的这个动作，意外地让魏教授完成了他的实验，所以他才会在最后的时刻，对你说一声“谢谢”。”
最后这句安慰虽然听起来有理有据，稍微抵消了一点齐宝儿心里的负面情绪，但也因为太合情合理，更加验证了是因为齐宝儿而加速魏教授的脑死亡，这让他的内疚之心挥之不去。
就在齐宝儿还在自责之时，他突然感到肩膀传来一阵疼痛，痛楚让他从失落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他看过去，发现是温远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肩膀。
“一个人，如果找到了愿意付出毕生精力去努力的事业，是人生一大幸事，魏教授很幸运，他找到并且得到了很好的结果，而你是让他完成事业的主要推动力，所以作为他少数的几个好朋友之一，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温远的眼睛并没有看向齐宝儿，但是谁都清楚他嘴上的这些话是说给齐宝儿听的。
齐宝儿想了一会，有点迷茫地问温远：“真的是这样吗？”
温远没有回答，只是用一个眼神回答他，‘当然了！’
齐宝儿长舒一口气，眼里的灵动也慢慢地恢复了。
看到齐宝儿的情绪稍有平复，田明非打铁趁热，继续陈述他的分析：“那么我们再来讨论一下第二个问题。既然刚才研究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们算是解决了一些事情的关联性和几点疑惑，这对于现在要讨论的第二个问题很有帮助。假设刚才那个信息是魏教授传给我们的看的，那么为何直到今天才出现呢？经过刚才的认真思考，我认为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在特定的条件下，魏教授有意传达给在座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的。这里说的特定条件，一是魏教授今天正式被宣布进入脑死亡状态，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这其实是实验证实完成的结果，因为魏教授的意识被完全释放到对方…那里，所以他才掌握了控制光线的方法，但由于是新手，掌控的能力并不纯熟，所以需要另外一个特定条件的帮助才能完成，而第二个特定条件，就是今天更换的这个病房，这个病房刚好可以让院子里大榕树的影子投射到墙面上，有了一部分的阴影和那些穿透枝叶缝隙透过来映射到树影上的光线，就像是准备好了画纸和画笔，让魏教授更容易地控制光线，然后给传达了这个信息，即便如此，也只是歪歪扭扭地拼出了几个拼音字母而已，但也足够让我们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最后一点…”说到这里，田明非用手指在几个人中间画了一个圈，“就是我们这四个人，刚好是魏教授这起事件的直接参与人，所以魏教授才选择我们都在这里的时候传达这个信息。”
说完田明非摊了摊手，“这就是我对今天这个事情的所有分析了。”
当然温远也习惯了他的行为，没有过多理会，而是慢慢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是的，刚才大家应该都看到了，这房里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在外面没有刮风和其他外力因素的影响下，被照射到那面墙上的树影…”温远伸手指了指那面白墙，“这一块树影中间的那些穿过枝叶射到墙上的亮光，竟然无缘无故地自己动了起来，最后还组成了几个字母，看起来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在这里，我想先问一下这里面最权威的金女士，我们现在掌握的科学技术，能解释这种情况出现的缘由吗？”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温远看向了金思薇。
金思薇没想到温远会突然向自己发问，竟然一时间愣在那里。
“金女士，我知道魏教授今天的事情……让你很难过，但是现在发生这种怪异的现象，我们确实很需要你这种专业人士的意见。更何况…”温远有点欲言又止，但他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更何况这件事情可能还与魏教授有关系。”
温远的话让金思薇的情绪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努力地在脑海中过滤着与之有关的专业知识，但一翻思索之后，她还是向温远摇了摇头，说道：“不，这种事情不符合自然界的正常运行规律。”
“金女士，有没有可能是像海市蜃楼那种情况？”田明非突然打断了金思薇的话。
金思薇没想到田明非会提出这个问题，她再次思考一番后，还是摇了摇头，答道：“不可能，就我们现在看到的场景，根本不符合发生海市蜃楼的条件。”
“好了，既然金女士也这样说，那么很明显，刚才这里发生了一件超自然的事情。”温远本不想用这种词去形容一件事情，或者说他不愿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生活当中，发生在他面前。但事实胜于雄辩，即使他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事情的确已经发生。
“在讨论这件超自然事情之前，我想和大家先说说我们两人。”温远伸手指了指田明非和自己，“之前对魏教授这次发生的事情的一些见解，说不定也会对理解今天发生的异事，有一点点帮助。”
接着温远稍作停顿，让这段时间的回忆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后，便把前两天他和田明非关于调查魏教授事件的分析和理解，给齐宝儿和金思薇详细地陈述了一遍。最后还补充道：“其实我们当时分析魏教授做这件事的原因和目的，和他写给金女士那封信的内容也所差无几，只是一些专业的知识我们所知有限，所以无法理解。”
听完了温远和田明非的分析，齐宝儿眨巴着那双大眼睛，不知所措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而金思薇则陷入了深思，看来两人分析里的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
温远等他们消化了一段时间后，再次说道：“其实我把这些内容和大家分享，就是想看看大家能不能对这件事情进行一下定性。”
“你说的这件事是？”齐宝儿想确认一下是否自己心中想的那样。
“就是魏教授企图通过一个奇怪的实验，来证实光本身就是生命体的这件事。”
果然是这个！昨天大家…对了，也是现在病房里的这几个人，还在惋惜一个才华横溢的物理学教授，因为外界的压力，还有感情上的挫折，导致思想上钻了牛角尖，在一个看似天方夜谭一样的想法上误入了“歧途”，从而造成现在这种情况。
但今天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发生的这件怪异的事情，如果将其与魏教授之前的行为联系在一起的话，竟然有可能将之前的结论全部推翻！这真是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所以，温大侦探，你认为魏真的实验…是成功了？那个理论…是正确的？”金思薇逐渐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开始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了。
温远搓着手，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样回答金思薇。
“金女士，要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和你说些事情。”温远停止了搓手。
“在做私家侦探之前，我是一名警察，还是一名专门负责重案要案的刑警。”
听到温远的自我介绍，金思薇轻轻地点了点头，想必这件事情齐宝儿早已给她说过了。
“在我多年侦破案件的过程中，曾经遇到过不少扑朔迷离、错综复杂的案子，但是再让人疑惑的案情，在我们一步步的抽丝剥茧后，都能还原出一个令人信服…最起码是在正常人接受范围内的真相，即使…呃…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自杀案件。”
温远最后的这句话让金思薇忍不住扭头看了看魏教授。
“但是这次遇到的事情，”温远没有被她的举动影响，而是继续说道：“说实话，在我们掌握的所有证据里，似乎都把此事引向了一个超越我们认知的结果，你问我对魏教授的所谓实验到底认不认可，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我在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还不足以判断事情的对错，但如果非得用我掌握的认知来给这件事定一个性质，那么站在我的角度，虽然我不愿承认，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我认为魏教授的实验达到了他预想的目标，甚至，在今天发生的超自然事件中可以看出，结果很有可能超出了他的预期。”
“啊？这怎么说啊？”齐宝儿没想到温远也承认了自己对魏教授行为的认可，这在半小时之前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所以他忍不住想了解温远的具体想法。
温远望了齐宝儿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无奈，他答道：“魏教授因为你的一句无心之言得到启发，让他萌生了要证明“光”这种物质其实是一种具备自我意识的生命体的想法，如果这个理论被证实，不仅是现代科学的一次突破性的发现，更是对科学界多年以来秉持的自然规则的一种严重打击。在这么多光环的笼罩下，再加上一些特殊原因的影响，魏教授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线来验证这套理论。”
齐宝儿眨巴眨巴眼，温远说的这些话，这两天他已经听到和看到好几次了，但他还是不能够理解这个所谓的理论在科学界的重要性，不过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他还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如果理论是对的，那么一贯用来判断一种物质是否为生物的那套规则和方法就站不住脚了，所以魏教授选择了另一种方法，就是假定那是有意识的生命体，这样的话，假如能通过一些操作而与对方建立起一定程度上的沟通，就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证明这个设想是正确的了。”温远尝试给其他人解释他自己所理解的魏教授的思维过程。
“而这另一种方法，我相信魏教授是在查阅了图书馆里的那些描写古人对光明之神，也就是太阳神的祭祀活动中分析出来的，然后迫不及待地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实践自己的想法。”
说到这里，温远眼神呆滞地盯着地板，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然后，他成功了。”
“真的…吗？！”齐宝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竟然被一个专业的物理学教授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验证为真实存在，脸上的诧异溢于言表。
“恐怕确实是真的。”窗沿边上的田明非代替温远回答了这个问题。“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证明了。”
“而且我刚才还思考了两个问题…”田明非终于离开了窗边，向着齐宝儿与温远坐着的沙发走来，但他还是没有坐下，而是伸出手肘，依靠在沙发旁的柜子边上。
“又有新问题了？”齐宝儿撅起鼻子，双眉都快缠成一条了，今天脑子里一下子要接收这么多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确实有点难为他了。
田明非挑起眉毛，不以为然地瞧了瞧齐宝儿，继续说道：“第一，魏教授说的“谢谢”，到底是在谢谁，是为了什么事感谢？第二，他已经昏迷数天，为什么直到今天才给我们传达这条信息？这条信息的出现到底是偶然事件还是有意为之？”
说到这里，田明非看向温远，似乎在等待他的意见。
温远则向田明非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在刚才发生这件怪诞的事件之后，温远就尝试思考过这两个问题，现在他倒想听听田明非的想法，看两人的默契程度到底如何。
得到了温远的肯定，田明非声音也变得坚定起来：“如果能解决得了这两个问题，估计就能将整件事情串联在一起来解释了。那么第一个问题，魏教授到底在感谢谁？在这病房里，只有我们四个人。其中我们这两个…”田明非伸手在他和温远之间来回指了指。
“只是接受齐家二少爷委托去调查魏教授昏迷事件的缘由而已，事情的真相其实早已被薇教授写成信件寄给金思薇女士了，所以无论我们的调查结果如何，只要金女士公开信件的内容，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相比之下，魏教授更应该感谢的人是金女士才对，当然了，感谢的内容很有可能还包括金女士千里迢迢回来探望他这个曾经的挚爱。”此时的金思薇已经坐回床头边，听到田明非的分析，她再次紧紧握住魏教授藏在棉被里稍显冰凉的手。
“还有一个人，我们的齐二少爷…”田明非说到这时，再次看向齐宝儿，眼神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竟然让人感觉犀利起来。
“我个人认为，魏教授这短短的几个字母所要表达的感谢之意，其中有很大一部份是针对你的！”
“哈？我？怎么可能！”齐宝儿根本不相信田明非的这个说法。
“魏教授真正要感谢的人，除了金思薇小姐外，应该只有我哥了，他的工作，还有做实验的实验室和一系列的器材都是我哥赞助的，所以说怎么也轮不到我的呀。”
齐宝儿还是天真地低估了他在魏教授心中的位置。
果不其然，温远在一旁对他说道：“你忘了魏教授在信里是怎么夸奖你的吗？像魏教授这种性格，怎么会随随便便夸奖一个人。还有，这段时间你为他的事情忙前忙后的，证明你一直很看重和他的感情，这他难道会不知道？当然了，这只是基础，我认为他真正要感谢你的，是另外比较具体的事。”
“没错，”田明非接上了温远的话，“第一件事应该就是你的那句无心之言，正是你的玩笑话，成为了魏教授打开新世界的钥匙，因此感谢你对他的启发；第二，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这两天来照看魏教授时所做的一件事。”
“我做了什么？”齐宝儿想来想去，也没想起自己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之前你忙着和我们一起调查魏教授的事，基本没空过来，对吧？”田明非问道。
齐宝儿点点头。
“后来我们去图书馆查资料，你就过来照看魏教授了，然后发现之前安排在这的人为了安全起见，不让魏教授暴露给外面，很少会拉开窗帘。而你在知道魏教授不存在被谋害的事情时，则主动去拉开了窗帘，这个猜测也没错对吧？”田明非回忆起温远之前和他说的第一次在医院见魏教授的事，还有昨天一起过来看望魏教授时看到的情景，联想起关联之处。
“是啊，既然查明魏教授被人伤害是我的误会之后，我就让他们拉开了窗帘，让阳光多照病房和病人，心想这样或许对魏教授会好点吧。这个操作有什么问题吗？”齐宝儿又开始想不明白了。
“那就没错了，”田明非顿了一下，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齐宝儿，既无奈又带着些许同情，齐宝儿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起来。
看到齐宝儿窘迫的样子，田明非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感到有点不舒服，所以希望你先平静一下心情，没问题吧？”
“啊？我一直很平静啊。”齐宝儿反而被田明非对这句话弄得有点紧张起来。
不过说完这句话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过去看着病床上插满导管的魏教授，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不够严谨，于是解释道：“呃…就刚才那件事结束之后，我就已经很平静了。”但一想到刚才发生的怪异事件才过去没多久，脸上又浮起了尴尬的表情。
“那就行，”既然齐宝儿答复没问题，田明非也不再理会他的囧样，对他说道：“如果我的分析没错的话，魏教授这两天身体状况的急速恶化，应该和你的这个行为有关。”
“什么？！”齐宝儿惊讶地喊道，差点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幸好温远在旁边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别紧张！这里是医院，不允许大声喧哗。”
“但是、但是他说…”齐宝儿一瞬间委屈与不安同时涌上心头，着急得话也说不清楚了。
“先别急，听他把话说完。”温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齐宝儿连忙看向田明非，眼睛里的充满期盼。
田明非也朝他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刚才让你先平静一下心情。我确实说你的行为导致魏教授身体的现状，但我没说你是故意的，其次，说不定现在这种情况正是魏教授希望得到的结果！”
说到这句时，田明非眼角瞥向了金思薇那边，最后那句话，昨天在之前的病房，金思薇也说过一次，难道说当时她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而金思薇早已被刚才他们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虽然还握着魏教授的手，却已转过头来倾听几人的对话，此时她正好对上田明非的眼神，一开始还是一脸疑惑，但很快便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似乎她也想通一些事情。
齐宝儿也想起昨天金思薇说过同样的话，不解地问道：“怎么你们都这么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教授怎么会想死呢？”在他的认知里，脑死亡已经等同于真正的死亡了。
“不是这个意思，”田明非解释道，“不是说魏教授想死，更何况，魏教授其实也并没有…离开我们，不是吗？”他边说边指向那面刚才出现异常的白墙。
齐宝儿看看那面墙，再看看田明非，心里似乎有一点点模糊的感觉了。
田明非继续说道：“我认为魏教授的那个所谓尝试与光沟通的实验，或者说仪式，当时应该还没有结束，他就被你们的人发现，还被当作昏迷送到了医院。来到医院后，因为你们的过度谨慎，使得魏教授的身体无法再次与阳光接触，导致魏教授的实验一直被迫停留在了某个阶段，无法继续进行。直到你出现并拉开了窗帘，魏教授的身体在与阳光再次进行亲密接触之后，他的实验也得以再度进行。魏教授本来只是打算通过仪式来和光亮进行沟通，从而得出光是拥有意识的生命体，但是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状况，他本人的意识，或者我们用通俗一点的词语代替：他的“灵魂”，竟然被光所吸引了过去，也许是因为光的意识过于强大，实力悬殊之下，魏教授的意识反而被猎取了，又或许是魏教授在与光的沟通过程中，主动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到对方那里。但这也已经无从考证了，我们现在只能通过一系列的事情，推测出魏教授完成了他的实验，并且实验的结果由相互沟通直接上升到两者之间的融合，或者说是强弱吞噬。”
“所以你拉窗帘的这个行为，”田明非斩钉截铁地对齐宝儿说，“直接导致了魏教授意识的急速离开，脱离了个人意识的大脑就没有运行的条件，和死了没有区别。魏教授不是在这几天里，病情急速恶化的嘛。那么换句话说，就是你的行为导致了魏教授如今这种状况的出现！”
齐宝儿长大了嘴，他终于开始明白这几件事之间的联系，一时间，一种复杂的感觉在他心里涌现。
田明非继续说道：“但你不必自责，正是你的这个动作，意外地让魏教授完成了他的实验，所以他才会在最后的时刻，对你说一声“谢谢”。”
最后这句安慰虽然听起来有理有据，稍微抵消了一点齐宝儿心里的负面情绪，但也因为太合情合理，更加验证了是因为齐宝儿而加速魏教授的脑死亡，这让他的内疚之心挥之不去。
就在齐宝儿还在自责之时，他突然感到肩膀传来一阵疼痛，痛楚让他从失落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他看过去，发现是温远用手揉捏着自己的肩膀。
“一个人，如果找到了愿意付出毕生精力去努力的事业，是人生一大幸事，魏教授很幸运，他找到并且得到了很好的结果，而你是让他完成事业的主要推动力，所以作为他少数的几个好朋友之一，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温远的眼睛并没有看向齐宝儿，但是谁都清楚他嘴上的这些话是说给齐宝儿听的。
齐宝儿想了一会，有点迷茫地问温远：“真的是这样吗？”
温远没有回答，只是用一个眼神回答他，‘当然了！’
齐宝儿长舒一口气，眼里的灵动也慢慢地恢复了。
看到齐宝儿的情绪稍有平复，田明非打铁趁热，继续陈述他的分析：“那么我们再来讨论一下第二个问题。既然刚才研究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我们算是解决了一些事情的关联性和几点疑惑，这对于现在要讨论的第二个问题很有帮助。假设刚才那个信息是魏教授传给我们的看的，那么为何直到今天才出现呢？经过刚才的认真思考，我认为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在特定的条件下，魏教授有意传达给在座包括我在内的四个人的。这里说的特定条件，一是魏教授今天正式被宣布进入脑死亡状态，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这其实是实验证实完成的结果，因为魏教授的意识被完全释放到对方…那里，所以他才掌握了控制光线的方法，但由于是新手，掌控的能力并不纯熟，所以需要另外一个特定条件的帮助才能完成，而第二个特定条件，就是今天更换的这个病房，这个病房刚好可以让院子里大榕树的影子投射到墙面上，有了一部分的阴影和那些穿透枝叶缝隙透过来映射到树影上的光线，就像是准备好了画纸和画笔，让魏教授更容易地控制光线，然后给传达了这个信息，即便如此，也只是歪歪扭扭地拼出了几个拼音字母而已，但也足够让我们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了。”
“最后一点…”说到这里，田明非用手指在几个人中间画了一个圈，“就是我们这四个人，刚好是魏教授这起事件的直接参与人，所以魏教授才选择我们都在这里的时候传达这个信息。”
说完田明非摊了摊手，“这就是我对今天这个事情的所有分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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