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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无话。

    利浦洋行的车一路开到了第二师师部,因为老王的二儿子就在这里看守师部大门。

    门口着摞得老高的沙袋中间漏出机枪,木据马围成3个交错的半圆,中间夹杂着沙袋。这是第二师部队暴乱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前几天刚枪毙了几个逃兵,还有人没有抓到,所以借调过来的孙传芳部还是很紧张。

    车还没有挺稳,就有一个士兵背着枪走了过来,司机连忙下车解释,“我是利浦洋行的,这次是送人过来的。”司机忙指着老王说到。

    方正午和老王这时候也下车了,“这位小哥,麻烦通知一下王浩,我是他爹。”老王对着小兵道。

    “等着,马上给你叫人,今天他不在,要打电话,你多等一会吧。”小兵看了一眼老王,扭头就走向了一旁的岗亭。

    “怎么回事!”这时候师部门口走出来一位军官,还没靠近就大声喊到,“这是什么情况,谁家滴车!一班长,快点叫人挪走!”

    小兵从岗亭探出了头,“连长,这是王排长他爹来看他来了,我正打电话问王排长呢!”

    “哦哦哦,原来是自己人啊,那没事了,老叔你先在这等着,一会等王浩来了再走吧。”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老王连声道谢。

    这个连长又看了一眼司机,“你就等着,一会顺便带他们去营房,木问题吧?”虽然是疑问句,可放在手枪上的手说明了这不是疑问而是命令。

    “老叔,一会告诉王浩,我给他半天假,出去吃顿好的,你看看给这瘦的。”这个连长一边看着方正午一边摇头,又黑又精瘦的方正午,遭实是吸引眼球。

    “好,我肯定叫浩子去下馆子。”王叔笑着点头,“对了长官,问你个事,不知道方不方便。”

    “都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话方不方便的。”连长脱下帽子,漏出光亮的额头。

    “我们家那个小二,平时给你填麻烦了吗?”老王有点紧张问道,他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打仗有些凶险,儿子虽然托了人报了平安,可是他已经半年没见过儿子了,难免有些担心。

    “他,他好得很,前几个月帮团长挡了子弹,硬是屁事没有,子弹刚刚从胳膊上打了个对穿,就流了点血,也没伤到骨头伤到筋。”连长又把帽子带上,从荷包里掏出一盒烟,塞了一支进嘴,又对着老王说到,“来,老叔,抽一支,三炮台的,要不是打了胜仗,我还吃不上这烟。”

    老王连忙接过烟,伸手掏出火柴,伸手打着,“长官先请。”便帮连长点燃了烟。

    两个人就在岗哨外面开始吞云吐雾,“这三炮台就是不一样啊。”

    这时候路外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几人看向另一头,一个穿着军装的高个子骑马奔来,“王浩到了,叔。”

    骑士在再距离三人还有几十步的时候就开始减速,在离人5步的距离就翻身下马。

    “爹!你怎么……”话还没说完,老王就一个大巴掌扇了过去,“你个臭小子,你差点就让你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老王生气的吼道。

    “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当兵吃皇粮挨枪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王浩又赔上笑脸。

    “你还敢顶嘴了!”老王一边说着就伸手揪住了王浩的衣服,一边就是一个大脚丫子,“我不踢死你个逆子,你知道你娘晓得你去打仗了,哭得有多伤心吗。你娘天天哭着求神拜佛,保佑你不要挨枪子!”

    老王把王浩踢得跪倒在地,上去揪住他的耳朵,“还挨枪子是很正常的事!你问问你们连长,营长,有那个愿意挨枪子!”

    “痛痛痛痛!爹,你先放手行吗!”王浩嚎叫道。

    “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王浩耳朵被揪的通红,还是认了错。

    ……

    最终老王还是放开了自家崽子被揪得通红的耳朵。

    王浩一脸讪笑,只求老爹能快点跟他离开这个地方,“爹,我们先去驻地吧,老在这里挡着也不太好。”

    老王“哼!”的一声,眼睛一瞪,但还是跟上了已经牵着马走在前头的王浩。

    方正午也只好跟上,“谢谢您了,长官!”走时还对连长说了声谢谢。

    “走吧,就别说谢谢啦,要说谢,还是得我说,你记得跟你爹说,我孙楠一辈子都记这个恩,要不是王浩救了我叔,我怕是早没了。”连长吐了一口烟,对着方正午长叹道,“哎,你以后有事就来找我,我摆不平还有我叔,我叔这手下这么多枪,可不是吃素的。”

    “那我就替他们在这谢过长官了。”方正午道完谢,快步跟上老王,并且打发走了利浦洋行的司机,既然牵着马,就不再坐车了。

    “王叔,王叔!”方正午掌柜小跑着跟上二人的身影,“那利浦洋行交代的事?”

    “放心,我已经跟老二交代了一遍。”老王侧过头看了一眼方正午,“老二正在告诉我新来的第二师师长的事。”

    “新来的师长?那是谁?那利浦洋行的事咋办?”方正午又问。

    “鲁涤平,原先湘军的那个,现在他是第二师的师长。”老王又说,“不过没有关系,鲁涤平才来没多久,各个部队没有完全掌握,手上也没什么钱。”

    “我告诉你们两个臭小子,上一个王占元就是因为没钱发饷,这才让部队哗变!”

    “爹,我知道!王占元他贪饷。”

    “你知道,你知道个屁,王占元,他不仅拿了上面的钱,又向下面的大头兵说到政府要裁军,黑的白的全让他一张嘴占了,贪下来的钱,全部买房买地去了,现在不得不跑到天津去!”

    老王话锋一转,“你知道现在第二师欠了多少个月的饷银吗?”又看向王浩。

    “鲁涤平来的时候发了两个月饷银,现在还欠半年饷。”王浩说到。

    “这就对了,还欠了这么多饷银,现在又是冬天,烟草没法子种,鲁涤平肯定在想办法安抚士兵,另一边寻找新的财源,利浦洋行就是送上门的肉啊!”

    “鲁涤平刚来,现在就掌握了戴岳的炮兵营,还把自己的儿子安插进去当了个连长。”王浩又说,“我看鲁涤平和他们几个团长每天聊得挺开心的!”

    “那就是还没有完全掌握这些人,等他腾出手来,利浦洋行怕是要付出更多代价。这个王掌柜,算盘倒是打得精。”王叔又凝重的分析到。

    王浩又问,“这更多代价有什么说法吗?”

    老王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崽子在问傻问题,“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怎么就还是不懂呢!正午,还是你来给他细说!”

    方正午看着王浩给他解释道,“付出更多代价是指等鲁涤平完全掌握了兵权,要的钱更多,而且,这个时候鲁涤平没有完全安抚好士兵,就连几个团长都没有完全收服,正是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

    “那就是说利浦洋行想要少花钱了?”王浩又说到。

    方正午有些头疼了,看来王浩真的没明白过来,“利浦洋行是想花小钱办大事,周围不仅他一家洋行,但是事情成了,能让鲁涤平牢牢记住的,只有这个利浦洋行!”

    方正午又看了一眼王叔,见王叔点头示意继续,又只好接着说到,“外国洋行想要进来,而利浦洋行想要变得更大,就只有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候。为什么呢,因为马上过年了,士兵需要秋衣,需要军需,还想要自己的半年饷银!而鲁涤平怕士兵哗变,又没有烟草和粮饷,就需要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是的,利浦洋行只是个引子,他们都是老狐狸,利浦洋行出头,给些钱,发些棉衣,之后又能卖更多的东西,又有部队保护,而这个时候那些士绅虽然受了兵灾,也明白这个时候要重新交保护费,重新洗牌了。”王叔接过话,“正午还是太年轻了,要多多历练历练。”

    “是,还得是王叔,姜还是老的辣。”方正午恭维到。

    “你啊,就是见识得少,胆子才小,等过几年,你们年轻人就又要掀起风云了!”老王一脸唏嘘,仿佛在感慨自己年龄大了。

    “哪能呢,没有王叔这种定海神针在,我们这些孙猴子哪能撒野呢?”方正午又是一阵恭维,“更何况,王叔身体还好着呢!”

    “是啊爹,你身体还好着呢,还能再干二十年!”王浩又接着说到。

    老王上去就是一巴掌,“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傻孩子,还再干二十年!你爹我再干二十年,怕是腰都要弯到地上去了!”老王恨铁不成钢的掐着自己的腰,指着王浩说到,“我现在每天都腰酸背痛了,还怎么再干二十年?”

    “这个家,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的了”老王摇摇头,止住了话题。

    “小二啊,今天你就去跟你们连长说,他一会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老王停下了脚步,“我们去下馆子吃吧!”老王说着就走向了自己常去的店的方向。

    “爹,你去哪?”王浩又发问了,“那边一片都烧没了,没啥好吃的了。”

    老王一脸不可思议,“你说到啥?一片都没了?五味居,狗肉馆子,羊肉馆子,聚福来,都没了?”

    “是啊,都没了,这一片独栋房子,餐馆,金铺,糕点铺,粮铺,都被抢干净了。之后就是一把火,毁尸灭迹。”王浩平静的说到。好像那么多人的死,就像一张纸一样无足轻重。

    “我才半年没来,就变成这个样子?”老王不可思议的说到,“真是可惜,我还想带小方去尝尝五味居的牛肉,四喜丸子呢!”老王感叹到,“吃不到这么好的味道了!”

    “别啊,老爹,我们军营旁边有个馆子,才开的,味道不错,我们去尝尝吧。”王浩看着老爹,又忙说到,“不远,很快就到。”

    三人很快就到了地方,落了座,“小二,上菜!”王浩又叫到,“两个肉菜,再来个油渣白菜,再上三碗面。”

    “给,老爹。”王浩掰开一半大蒜递给了老王,又掰了两瓣给方正午。

    三人就着大蒜唏哩呼噜的吃着面,一会就连汤带水的把几个菜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