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茅庐初鉴（十七）

    斗定皇知晓父亲的性子，古板而传统，而人前教子是他最习惯干的事。因此，斗定皇虽尴尬，却也并无太多不适。“好在是有惊无险。”斗定皇笑着应付了一句，转身向二人介绍道：“家严斗氏，上讳伯，下讳胤，号平章散人。”他转向斗伯胤，道：“这二位是孩儿此行结识的朋友，这位是瑞和观掌教白阳真人，这位是鸾阁大长老望璧圭。”

    白阳真人与望璧圭对视一眼，各自看见对方眼里的惊异，皆起身行晚辈礼道：“见过平章前辈。”

    “免礼。”斗伯胤点头领受，转脸对着斗定皇呵斥道：“你可知今日何等凶险？异族所来，无不是其本族之内数一数二的强者！若非有高人相助，以你的道行，岂有生还之理？崇天堡此番，行事也太过冒失，怕不是洛梓然老糊涂了，受了小辈的忽悠。”

    “爹，此处是崇天堡所在。”斗定皇苦笑道。自己父亲到最后已经抱怨到了崇天堡堡主身上，容不得他不开口提醒。他心里清楚，此番异族召集如此之多强者突袭，必然做足了准备，为其所首要蒙蔽的崇天堡更是绝难知晓其中内情。

    “罢了。”斗伯胤向山上望了一望，“看来人族各派道也算得上兴旺，也不枉我走这一遭……”说到此处，斗伯胤突然哏住，两只眼直愣愣地望着众人背后。三人一愣，扭头望时，只见到一道纤细窈窕的背影。斗定皇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但自己的父亲早已过了痴迷美色的年纪……

    “玄枵古剑！”

    斗伯胤震惊的声音在这片山野响起，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向后推了一步。三人陡然一惊，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了一小截剑鞘与剑柄上。此时蕡儿背对着众人，长剑被她横置于膝上。此时长剑光华内敛，寻常人全然看不出其特殊之处。但既然被称为“玄枵古剑”，想来此剑大有来头，尤其是许多年前名震天下的平章散人都为之色变，足以见此剑乃是珍奇之宝。

    “小姑娘，业舞婵王是你什么人？”斗伯胤上前，细细打量了一番蕡儿面容，见她与自己所知之人并无相像之处，原本有些激动的目光顿时沉寂下来。

    蕡儿起身，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未曾听闻。”

    斗伯胤沉思片刻，小心翼翼地道：“你可认得吴氏强者？”

    蕡儿微微一愣，握着玄枵古剑的手不觉紧了几分。她忽然转过头，看向岩石旁的男孩。

    “嗯？”吴砺之望着突然转过头来的蕡儿，有些不明所以。这人所说的，应该是自己师父吧？她看我做什么？吴砺之挠挠头，眨了眨眼。

    斗伯胤亦是转头，在与吴砺之目光相碰的瞬间，吴砺之身上泛起一抹红光，斗伯胤周身则是亮起一层青色。斗伯胤当即便是止步，身上的青光缓缓收敛。吴砺之愣了愣，身上的红光也渐渐散去。

    “好凶戾的煞气！”斗伯胤心中暗惊，看着少年陌生的面孔，他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的问题，莫非……

    “小家伙，你可是吴家的人？”斗伯胤温和地道，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一些，“或者说，吴族？”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天不拘兮地不羁，平生无喜亦无悲。不安逍遥无争竞，便向人间觅是非。”

    就在这时，一阵铿锵嗡鸣夹杂着隐约的歌声自山上传来，打断了斗伯胤的问话。人们皆面面相觑，平日里此处少有人来，今夜为何如此热闹？

    不过十余息的时间，一个少年便步履轻快地自山上下来，他掌中托着一柄剑，手指叩击在剑身上，传出的剑鸣声竟铿锵成韵。

    “是你！”斗伯胤直起身，刚刚看清少年面容，便不由得脸色大变，失声叫道。斗定皇在他身后看得真切，自己父亲一生无论面对何种强敌都不会有丝毫颤抖的手，此时竟带出了一片残影！

    少年自然便是吴聿除。

    一丝深邃在吴聿除眼中一闪而过，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未有丝毫变化。吴聿除偏过头，细细打量了斗伯胤一番，疑惑地笑问道：“怎么？我们认识么？”

    斗伯胤微微颔首，口中却道：“不，是我认错人了。”他转头扫了一眼众人，道：“告辞。”言罢，看了斗定皇一眼，转身便向山下走去。斗定皇心知这是父亲有话对自己言讲，于是便四处拱手向众人告辞，快步紧随斗伯胤离去。

    吴聿除目送斗伯胤的身影消失在山道拐角处，扫了一眼众人，自顾自地继续向山下走去。

    “师父！”看着吴聿除要将自己撇下，吴砺之心中突然一乱，站起身一句话冲口而出。但此话一出，他便知道要坏，山间无数道目光刷刷地扫在他的身上。他毕竟不是吴聿除，此时只得硬着头皮张望着吴聿除的背影。此时他心中忽然有些不忿，吴聿除令他今夜须跟在蕡儿左右，片刻不得擅离，以至于他到了此地与众人格格不入。思及此，他腰背倒是挺直了不少。

    吴聿除闻言，步子却未停歇，轻轻松松地在前方寻了条埋没在枯草之中的小径，绕过石亭走到了吴砺之面前，正色问道：“叫为师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