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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不曾相识,何来旧识

    军营的篝火燃亮了整个夜空,星光失色。

    来来往往的巡查兵有序巡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向阳穿过一顶顶营帐,一张脸在篝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

    他停在一顶营帐前,抬起一只手拨开营帐门。

    营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空气中散着些血腥味。

    他拿出火折子,吹燃了,借着微光继续往前走。

    床榻上隐约趴着一个人,见有人进来,将头转了过来对着营帐门的方向。

    向阳借着火折子的微光,先找到了桌上的烛台,点燃了,才灭了火折子。

    屋里一下亮堂了许多。

    床榻上那人看到来人是向阳,像是松了口气,立刻疼的龇牙咧嘴起来,他刚刚才被打了十军棍,屁股都被打开花了。

    向阳看着床榻上那人,在桌边坐下,说:“钱公子威风,如今整个骑兵营都在传钱公子智服野马的事。”

    他十分意外,怎么也想不到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钱掌柜,竟然还会御马之术,果然,人不可貌相。

    钱安辰苦笑,还不是为了找这两人,“董二公子别来无恙。”

    向阳立刻打断他的话:“钱公子怕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董二公子,鄙人姓向,单名一个阳字。”

    钱安辰喃喃地说:“不可能,我不会认错的。”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董家二公子呢,这个五小姐心心念念的人,他从第一次见时,就记在心里了。

    向阳从兜里拿出一瓶药,放在桌上,说:“孔将军让我给你送药来,顺便告诉你,杨棠将军那边,孔将军已经去打了招呼,今后你就跟随孔将军。”

    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不明白,擅闯军营这种冒死的事情,钱公子真的只是为了进骑兵营吗?”

    向阳有一种直觉,这个钱掌柜一定还有些别的目的。

    钱安辰说:“万幸没死,只是挨了十板子。向先生为了什么要隐姓埋名我不知道,但既然是旧识,帮我上一下药总可以吧。”

    以钱安辰的身手,虽不敌这骑兵营众多好手,却十分有把握能逃出去,难是难了些,可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向阳看着他,瞳孔缩小,淡淡的语气飘了出来。

    “不曾相识,何来旧识?”

    他移到床边坐下,扯开钱安辰身上的被子,揭开屁股上的衣料,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还很不习惯这个味道,习惯性的蹙了蹙眉头,抬起左手将鼻子捂住。

    又用另一只手,取了桌上的药瓶,单手拔下塞子,将药倒到钱安辰的屁股上去。

    钱安辰强忍住疼痛,他一声不吭,并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太过软弱的一面。

    两只手紧紧抓住枕头,侧头躺在枕头上,额头已冒出细细的汗珠。

    他看着向阳,同时,也在思索,他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向阳,这样可能会更顺畅一些。可说服向阳本身就是一件难事,他能感觉到向阳好像不太信任自己。

    “谢了。”钱安辰忍着疼说,“你我有缘,你长的很像我一位旧识。”

    一定要打好关系,他还没见到那个小厮呢,钱安辰心想。

    向阳并不答话,起身径直走了出去。

    钱安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苦笑,如今成功与他们共同进了这骑兵营,不知接下来该当如何才能完成任务。

    第二天一早,掀开钱安辰营帐门的,竟然是这两主仆,钱安辰心里乐开了花。

    他早就醒了,只是屁股还是很疼,仍然还是趴在床上。

    “向先生,我就说我们有缘的,又见面了。”

    向阳并不理他。

    这时,他将目光全部聚集在向海的腰间,却并没有见到那块他印象中的异形墨玉。

    营帐外传来孔华铿锵有力的声音:“骑兵营,出发。”

    伴随着一阵阵马鸣,马蹄声渐次响起,过了良久,声音才消散。

    向阳皱眉看着营帐外若有所思。

    他们两兄弟本该跟着骑兵营去前方探路的,可孔将军想到钱安辰这个伤员,特意让他俩来照看,不知道是不是嫌弃他们的马术,拖了骑兵营的后腿。

    向海将枕头拿走,把盛着一碗粥和几个饼的盘子放到钱安辰面前,催促道:“钱公子快些吃,骑兵营已是出发了。”

    两人忙乎乎地在拆他的营帐,他也不气,乐呵呵地喝粥。

    想来那块玉这小厮应该很珍惜,一定是收在身上了吧,得找个由头让他拿出来看看。

    钱安辰正在想计策,一辆马车停在旁边,向海接了缰绳。

    钱安辰侧头一看,不经意间营帐已经拆完了,偌大的营地只剩下伙夫们在做最后的收拾。

    晨风呼呼刮来,冷得他全身一颤。

    “能走吗?孔将军着我们两兄弟照看你,我们跟着伙头军走。”

    头顶传来向阳不悦的声音。

    钱安辰听他这语气,也不想搭理他,故意将目光放在向海的身上,说:“来,兄弟,扶我一把。”

    他慢慢从床榻上将一双腿从床边挪到地上。

    向阳便不管他,走出去,艰难地爬上马背,行到马车旁边。

    向海只好给他把军靴穿上,又小心将钱安辰从榻上扶起来,递了铠甲给他穿上。

    钱安辰扶着向海的手,一瘸一拐地往前挪步。

    他终于接近目标人物了,屁股虽然疼,但心里很开心。

    他笑嘻嘻地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向海。”

    “向海兄弟,你看起来很小,应该还没到二十吧。”

    “十三。”

    钱安辰默默算了算,年龄对上了。

    声音有些激动,问向海:“那你怎么来征兵呢?”

    “我跟我哥来。”

    “你母亲呢?”

    “死了。”

    死了,城主夫人死了?

    怪不得一直没有消息,怪不得他会沦落到成为大户人家的小厮,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钱安辰心想,他一定要对这位冰雪城的皇子好一些,不过,也要再核验一下身份。马车边传来向阳不耐烦的催促声:“快点儿,一会儿伙头军都赶不上了。”

    钱安辰小声说:“你这个哥哥脾气真臭,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向海不接话,架着钱安辰脚步又急了一些。

    最后这几步,疼的钱安辰龇牙咧嘴,嘴里不停发出“啊啊啊”“嘶嘶嘶”的声音。

    没有得到孔将军的其他指令,两兄弟只能一路照顾钱安辰。

    五日后,骑兵营率先踏进了冰雪城的城门,到达最靠近芜县的凉山县。

    小县城早早的已是家家关门闭户,街上冷冷清清的,凉风卷起落叶,吹了一地。

    这天安营扎寨后,钱安辰也下了马车,坐在篝火边。

    他感觉屁股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应该可以骑马。

    跟着伙头军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对于钱安辰来说,也只有吃饭的时候能跟这两兄弟搭上话。

    一路上他们一个骑马,一个坐在马车前面驾车,趴在马车里的钱安辰纵然有千百种办法,也是无计可施。

    但他,其实还没有想到好的计策。

    向阳端着吃的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钱公子是冰雪城人?”

    钱安辰对于向阳的主动问话感到十分意外。

    “是,祖上是。”

    “祖上是因何原因到清风城的呢?”

    “祖上战死了,我是逃命逃到清风城的。”钱安辰胡诌了半句。

    “既是冰雪城的,那应该对冰雪城的地形地貌十分熟悉。”

    “向先生对清风城的地形地貌很熟悉吗?”

    “不熟。”

    向阳笑了,他怎么能指望随意问一个冰雪城人,就能了解冰雪城的地形呢。

    他起身打算离开,其实他还想问,一个冰雪城人,为何要去清风城做掌柜。只是他现在是向阳,不是董碧韬。

    钱安辰问:“向先生在骑兵营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让向阳的脚步顿了顿,他说:“军师。”

    “噗嗤。”钱安辰嗤笑出声,“不知孔将军是如何想的,竟让一个毛头小子做军师。”

    向阳不想理他,继续往前走。

    钱安辰又说:“我可以教你们御马之术、骑射之术,一定比旁人教的更快。”

    向阳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钱安辰补了一句:“我可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

    “为何?”向阳问。

    “为感谢你们这几日的照顾,你去报孔将军,我明日可以归队骑马了。”

    钱安辰拨弄着眼前的篝火,他始终没有想到一个恰当的方式来查验向海身上的异形墨玉。

    他的脑子里,甚至蹦出了一个想法,等晚上他们睡着了,偷偷在向海身上找一找。

    现在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可以随意走动了。对他来说,这个事情不难,放点迷药就好了。

    难的是,如何避开外面一波又一波的巡查兵。

    毕竟今晚他们就要离开伙头军,回到编排入伍的骑兵营了,而向海,显然是要和向阳一起,跟在孔将军身边的。

    他不得不承认,赵家军这种交叉式巡逻法,虽然费人,但真的很奏效。

    军规是怎么说来着,夜间无视军纪,乱窜军营者,杖责十军棍。

    摸着刚好的屁股,钱安辰想,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