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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盛宴之后

    吕老太太走后,有几位机警的夫人偷偷派丫头到前院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听吕老太太那个意思,怕是吕老爷出了什么事故。

    稍稍探查,才知道吕老爷竟然在宴上昏倒了,而自家老爷不仅没有告知自己,还自发组织了诗会。

    几位夫人忍不住埋怨自家老爷不知礼,随即纷纷向严氏辞行。

    严夫人一番挽留无果,这才让下人送太太们离开;夫人们一走,前院的男人们也都跟着离开。

    不多时,除了远道而来要借宿的人,宾客们几乎都走光了。

    吕贤钟安排好收尾事宜后,赶到后院叫停了戏班子,又将留宿的夫人小姐们安顿妥当,这才闲下来。

    严氏这才将将吕凤岐中风的事告知樊夫人。

    樊夫人一惊,直叹世事无常,深知吕家此时急着照顾吕凤岐,便借口乏困,先回房休息了。

    严氏带着吕贤钟和吕贤锡回到卧房时,吕贤鈖已经给吕凤岐喂过药了。

    吕凤岐还是没有要醒的征兆。

    严氏细细的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又帮他把被褥理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吕贤锡站在她身旁,转过头便看到母亲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无声的下落。

    她心疼不已,劝道:“娘,你不要太难过,爹已经倒下了,你一定要撑住啊!”

    吕贤钟没有说话,只是轻抚母亲的后背。

    严氏抹去眼泪,声音沙哑道:“你们父亲定能转危为安的,对吧?他不会丢下我们的,对吧?”

    闻言,吕贤锡便知道母亲对吕老太太的话无法释怀。

    父亲的原配本来为他生了两个儿子,母亲嫁给父亲续弦,二十余年生了四个孩子,都是女儿。

    但大哥吕贤钊在吕贤锡五岁时,因为逃学被家长和老师责罚,一时想不开竟寻了短见;四年后,二哥吕贤铭也不幸病夭。

    父亲悲痛万分,更是在那之后患上头疾,也把丧子之痛转化为了对几个女儿的爱。

    二哥夭折后,吕家大房便时常带着小孙子上门,嘴上说着不能让二房绝后,实际上是逼着母亲过继孩子。

    父亲敬重母亲,多次拒绝了大房的提议,甚至为了不让母亲难过,主动带着全家离开旌德,在六安建新房、建家塾,让几姐妹都能得到良好的教育,不受家族闲言碎语的影响。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父亲在世的条件下。

    按大清律令,女子无权继承家业,一旦父亲离世,吕家再无男丁。

    届时,别说在六安,就是在京城,吕氏那群族人也会不远千里争夺家产。

    想到这,吕贤锡安慰道:“娘,父亲积德行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的。”

    吕贤钟和吕贤鈖也点点头,为母亲拭去泪水。

    等严氏平静下来,吕贤钟才面色凝重道:“娘,世事无常,我们还是应当早做准备。”

    这话固然不吉利,但却无不道理,严氏仔细思索了一番,道:“我这就给你舅舅写信,将你的婚期提前。”

    吕贤钟定的亲事正是严氏的弟弟之子严朗轩,那人比吕贤钟大一岁,是几姐妹的表哥。

    严氏为吕贤钟定这门亲事,一是想着这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是想着那是自己的外家,亲上加亲,再怎么吕贤钟也不会受委屈。

    严氏起身拿来了纸笔,铺设在书案上,又从自己的妆匣暗格拿出了一张单子。

    吕贤鈖和吕贤锡凑过去,才发现那张单子是吕贤钟的嫁妆。

    再仔细一看,嫁妆单子上列的名目几乎囊括了吕家半数家产:良田千顷,商铺若干,现银万两,最重要的是,“长恩精舍”那三万余册藏书、字画等都包含在内。

    吕贤锡嗔目结舌,不由问:“娘,爹不是清官吗?怎么我们刚新建了房子,还能有这么多东西?”

    严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想什么呢?这里面有娘的嫁妆,也有你爹几十年来的积蓄。当年你爹在山西任学政时,与时任山西巡抚的张之洞交好,也跟着投资了一点实业,这才小赚了一点。”

    吕贤锡恍然大悟。

    严氏写完了信,又在嫁妆单子上添置了许多财物,细算下来,竟占了吕家家产的四分之三。

    写完停笔,严氏又核对了一遍,这才把单子和信都交给了吕贤钟,叮嘱道:“这单子你再誊抄一份,明日和信件一起寄给你舅舅。”

    吕贤鈖小心翼翼的问:“娘...这些都是大姐的吗...?”

    “自然不是,”她顿了顿,严肃地看着吕贤钟道,“这里面还包含了你三个妹妹的嫁妆,你回头把这些东西理一下,平均分成四份,估算一下每一份的价值。”

    吕贤钟点点头。

    严氏又道:“在他们出嫁前,这些东西都归你处置,我只有一个要求:她们的嫁妆不能少于最初的价值。”

    闻言,吕贤锡心思活络,这是说姐姐可以用这些钱作本钱?

    吕贤钟想了想,认真点点头,又道:“娘,这些现银不易携带,量又太大,不如明日我去钱庄换成银票或者黄金?”

    严氏认同道:“可以,这些就不做账了,你想个法子把银票藏好,若是出了什么事,还能应应急。”

    吕贤钟点点头。

    商议完了,母女几人又看向床上的吕凤岐,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吕贤锡在心中祈祷:“希望父亲早日清醒,希望这些安排永远的用不上。”

    严氏也有同样的想法,她道:“贤钟明日要去钱庄,贤鈖今晚先为父亲值夜吧。”

    吕贤鈖:“娘,那你呢?”

    严氏道:“我要去佛堂为你父亲祈福。”

    吕贤鈖:“......”行吧。

    每次家里一出事,母亲就会去佛堂祈福,吕贤鈖已经习惯了。

    吕贤锡也知道母亲有这个习惯,但她还是很好奇,便跟着母亲一起去了佛堂。

    看着母亲端正的跪在菩萨像面前,手中佛珠转动,嘴里念念有词,脸上的虔诚不似作假。

    吕贤锡不免有些好奇:“娘,求佛有用吗?”

    “没用。”

    吕贤锡:“...那你还求?”

    严氏道:“事在人为,是求不来的。我所求的并非如愿,而是心安。”

    吕贤锡不解:“什么是心安?”

    “明了本心,看破虚妄,即为心安。”

    吕贤锡似懂非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在一旁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母亲的意思,索性拿了一个蒲团,跪在母亲身旁,模仿她的动作,闭上眼静静地听母亲念经。

    恍惚间,躁郁的心也变得清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