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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贤锡日记(1897-1898)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正月初一】

    新年伊始,不觉恍然,昔年所遇之事犹若在昨,匆匆而过。

    吾自去岁三月居于塘沽,专务于学业。而今回顾,去年之所学、所历,皆已如梦迷离,故决意自今岁起,录取生活之琐事。

    长姊前二日实已有娠,期已逾三月,舅与舅母甚是欢欣,已订数名以待此小侄降临。

    寒假前,张先生与吾共商,言余课程进度甚迅,今已毕《春秋》、《礼记》之学;俟学堂复课,将启《古文观止》、《文章轨范》等,以升文笔之妙技。

    吾心实感,余无须求取功名,实无需培养八股文章之技,欲速启学他领域之课程。

    张先生唯得允诺,待学堂开启,将以指导吾阅读《史记》、《汉书》等典籍,期冀我得以史为鉴。

    【光绪二十三年,三月初六】

    今日,张先生欢喜非常,携来一卷书以供我等阅览,竟然系谭公所著之《仁学》①。

    此书迄今止有上篇,书中融合中华千古之仁义哲思,以“任之通”为首要之原则,抨击人我之区隔,抨击名教之束缚,旨在弘扬平等。

    其次,述及仁者无生无灭之境界,摒弃生死之界限,舍弃偏见,呼吁兼爱,鼓吹博爱之思。

    第三部分则崇尚革新,倡导革新之思潮,推崇节俭与奢华相对,提倡行动胜过沉默。

    阅读之后,余觉大有裨益。中华女子崛起,岂非乃寻求平等之旨也哉?若是众人能普享平等之权,女子皆能得自由之机!

    至于后文所陈述之革新、资产阶级等观念,余暂时未能详知,愿待学习相关材料之后再行评论。

    【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初九】

    今日,长姊生育,悠然诞下一婴孩,表哥为之取名维新,舅舅深为不悦,谓之污辱皇权,舅母不忍,以掌击其颊,斯事遂尘埃落定。

    注:余私以为舅母如是之行径,实亦非当,我等宜勉力追求男女平等之道,女子亦不当肆意凌辱其夫。

    然观之实颇感愉悦!罪过、罪过!

    【光绪二十三年,十月二十七】

    闻昨日严复先生于天津创办《国闻报》,余心颇感激荣。

    严复先生为余所钟爱之文学家,其所翻译之外国书籍言辞恰切,措辞得宜。

    俟有机缘,余必趋赴天津,期许或能一睹先生风采!

    愿表哥自天津归来之际,得以携带数期《国闻报》,以俾吾得详细观览观览。

    【光绪二十三年,十一月十五】

    表哥返矣,果然携来《国闻报》,然亦携来不善之音。

    因冬月初一,德国传教士韩·理加略及能方济,于山东巨野磨盘张庄教堂,为当地大刀会成员所害。

    德国闻之愤怒,为其雪耻,竟以武力夺取山东青岛之胶州湾。

    于吾观来,此由实属可笑!据张先生课上所言,德国于前一日欲停泊胶州湾,却遭朝廷拒绝,当晚两位传教士遭遇不幸,明显系陷害之计。

    斯世界果如《国闻报》所载之《天演论》所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也。中华民族今日弱小无助,列强皆欲分食之,嗟哉,中华危急矣!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正月初一】

    未觉之间,岁月又一逝矣。近来独读《天演论》单行本,益觉中华民族若不自强,将遭淘汰,心中不免焦虑。

    严复先生所译之《天演论》,近来成为人们热议之书,众口纷纭引述“物竞天择”,传颂不衰,据闻连康有为见其译稿后,亦发出“眼中未见有此等人”的赞叹,誉之为严复为“中国西学第一者”。

    【光绪二十四年六月十三】

    是月双喜临门,一曰维新贤侄周岁,二曰国之维新。

    听闻圣上从康公献言,颁布“明定国是”诏书,于京城开设“京师大学堂”,又设数条变法诏令,除旧布新。

    国之崛起,指日可待!

    【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初九】

    愚妇!愚妇!愚妇!

    无怪乎古人忌妇人参政!!如此妇人!害国害民!将江山与百姓弃之不顾,独守那破败皇权!

    变法不过百日,竟如此草草了结!可怜六位有志之士,惨遭毒害!

    此六人中,尚有父亲旧友杨深秀世叔。犹记幼时,父亲常常命我临摹其墨迹,习其工笔技法,学其风骨人格。

    自父亲西去后,多年未曾与世叔联系,如今却闻其噩耗,心中不甚唏嘘。

    特作《二郎神》一阕,聊表敬意:

    齐绔乍展,似碧血,画中曾污。叹国命维新,物穷思变,筚路艰辛初步。凤钗金轮今何在?但废苑斜阳未黍。矜尺幅旧藏。渊渟岳峙,共存千古。

    可奈。鹰瞵蚕食,万方多故。怕锦样山河,沧桑催换,愁入灵旗风雨。粉本摹春,荷香拂暑,犹是先芬堪溯。特箧底,剪取芸苗麝屑,墨痕珍护。

    【光绪二十四年十月初八】

    塘沽近日忽然掀起一股习“义和拳”的风潮,并于城东设一处“义和坛”,教众百人有余,隐隐有愈来愈多的迹象。

    余空闲时曾至义和坛听训,曰:“毋贪财、毋好色、毋违父母命、毋犯朝廷法,杀洋人、灭赃官,行于市必俯首,不可左右顾,遇同道则合十。”

    观其教众,多似乡愚务农之人,既无为首之人调遣,又无锋利器械;且是自备资斧,所食不过小米饭玉米面而已。

    既不图名,又不为利,奋不顾身,置性命于战场,不约而同,万众一心;况只仇杀洋人与奉教之人,并不伤害良民;以此而论,似是仗义。

    想来应是如舅母所言,百姓已不堪重压,反抗之心已起!

    然私以为义和坛仍有不妥,其一,义和坛组织太过松散,教众太过愚弱,有人称“习得义和拳便可刀枪不入”,信奉者若干,皆以“金刚拳人”自称。

    其二,坛中最恶洋货,见即怒不可遏,必毁而后快。于是闲游市中,见有售洋货者,或紧衣窄袖者,或物仿洋式,或上有洋字者,皆毁物杀人,见洋字洋式而不怒者,惟洋钱而已。

    此乃闭关锁门之旧思想矣!当今世界,适者生存,若是一味将先进之物遏制在外,则难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