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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裹小脚

    自从把刘桂芬也送到严氏女塾后,自己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她们了。

    吕兰清忍不住扶额,最近实在太忙了,原本还想着每旬都抽一天去看看这两个小女孩来着。

    想到这,吕兰清上前拉住林春生,蹲下身问她:

    “怎么了?”

    林春生语气急切道:“吕小姐!您快去女塾看看吧!刘桂芬的娘亲要给她裹小脚啦!!”

    “什么!?”吕兰清惊呼:“严氏女塾不是规定了不能裹小脚吗!?”

    林春生道:“我也跟柳大娘说了!可她说...她说自己自己就是吃了大脚的亏,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也吃这个亏。”

    吕兰清气得跺脚,忍不住怒骂:“愚昧!”

    两人赶紧坐着黄包车赶到严氏女塾。

    林春生带着吕兰清从偏门进了女塾的后院。

    后院本是女塾给要留宿的老师和学生用的,但因为严淑琳最近在筹办严氏女学,学生们都不好过多打扰,目前只有林春生和刘桂芬两人住着。

    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刘桂芬大声哭闹的声音。

    吕兰清两人便加快了脚步往刘桂芬的房间赶。

    刚到门口,吕兰清就听到柳秀娥恶狠狠的骂声:

    “不裹脚怎么行!?长成娘这样的大脚,嫁都嫁不出去!回头又只能像你娘这样天天挨打!”

    吕兰清推门而入,看到柳秀娥正拿着一根棍子追着刘桂芬,作势要打她。

    刘桂芬的脚上包着白布,她一瘸一拐地在房间里逃窜,嘴里哭喊着:“娘!别打我!”

    看到吕兰清,她好像看到了救星,发疯似地往门口跑来。

    谁知她跑得太急,又裹着脚,稍不留神就脚下一滑,“噗通”一声摔到地上。

    “呜哇——!”

    刘桂芬没有爬起来,而是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脚哭得更大声了。

    “痛!娘!我好痛!!”

    吕兰清立马上前,将她的上半身抱在怀里,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疼不已。

    柳秀娥早已涕泪横流,她把手中的棍子一扔,双腿瘫软,跪坐在地上,捂着脸也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娘也不想伤害你!”

    吕兰清看着他们娘俩哭得一个比一个伤心,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恨恨地呼出一口浊气,将刘桂芬抱到炕上放平。

    林春生从抽屉里摸出一把剪子递给吕兰清。

    刘桂芬脚上的白布用针线密密麻麻地缝着,针脚很密,她从上往下顺着剪开,随即看到了一双已经失去原本形状、变得畸形的小脚。

    白布被解开,这双小脚也失去了束缚,刘桂芬慢慢把往脚心收拢的脚趾一点一点弹开。

    她的脚抖个不停,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吕兰清猛地发现,刘桂芬的前脚背鼓起了一个大包,用手轻轻一戳,那个包就软软地凹陷下去。

    她心中一沉。

    刘桂芬的脚怕是已经受伤了。

    她虽然从未裹脚,却也听裹脚的同窗讲过。

    小女孩最开始裹脚后,她们的母亲往往都会拿着鞭子追打,或者将她们放在一张大桌子上,用力猛推。

    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们摔倒,让脚骨摔碎,这样才能更好地使脚趾朝向脚心,让脚始终保持“三寸金莲”的大小。

    吕兰清看向柳秀娥,忍住怒气问:“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柳秀娥抹着眼泪道:“正是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才要给她裹脚!不然她以后又怎么嫁人?”

    吕兰清蹙眉:“你都愿意送她读书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想法?你不知道严氏女塾禁止学生裹脚吗?你难道要断送她的学习生涯才甘心吗!?”

    柳秀娥一愣,摇头道:“不是...”

    “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柳秀娥一抽一抽地啜泣道:“刘大郎前天说,如果桂芬像我一样,就会把她嫁给别人做妾...因为...大脚、嫁不出去...”

    吕兰清重重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对柳秀娥翻了个白眼:

    “嫁出去很重要吗?”

    “不嫁人,她怎么活下去?”

    “那你又为什么执着于送她读书?不就是想让她自力更生吗?她完全能靠自己活着,又何必成为别人的依附?”

    柳秀娥说不出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良久,她才惨然一笑:“对啊...不嫁人就好了...”

    见她终于反应过来,吕兰清催促道:

    “过来搭把手!我们把她送到医馆去,看看能不能让她的脚恢复原样。”

    柳秀娥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床前。

    吕兰清抱起刘桂芬放到她的背上,几人便快步到了最近的医馆。

    谁知医馆里值夜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他只给刘桂芬开了副止痛的药贴,不为她接骨,道:

    “此乃裹脚必经之路,忍足一个月便可以了。”

    吕兰清说刘桂芬不裹脚,他却连连摆手道:

    “女子裹脚乃天经地义。”

    吕兰清瞪了他一眼,暗骂他是个老顽固,却也别无他法,只好带着刘桂芬坐车到了法国医院。

    医生一番检查后,面带沉重地告诉众人:“小女孩的脚骨已经碎了,往后就算不裹脚,也难以恢复正常。”

    柳秀娥闻言,捂着嘴后退了几步,泪水从眼角汩汩流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木已沉舟,纵然痛心,几人也没法挽回局面。

    吕兰清付清医药费,把林春生送回了严氏女塾,独留柳秀娥在医院照顾刘桂芬。

    回到家,吕兰清把这件事都告诉了吕蕙如。

    吕蕙如也是一阵叹息:“说到底,还是女子太过愚昧,又依附男子太久了,才会形成女子非要嫁人不可的想法。

    “咱们女学一定要把这种依附风气杜绝了!绝不能让我们费力培养的女孩们,再次成为男人的依附。”

    吕兰清深以为然:“对,就像今天我同事告诉我的那样,自爱者,才会有人爱。”

    吕蕙如好奇:“噢?今天你还见到同事了?”

    吕兰清将大公报发生的事也如实告知。

    吕蕙如听完后,浅笑着打趣道:“今夜,怕是有一位男子不能入眠了。”

    吕兰清不解,吕蕙如却不愿解释,两人一阵打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