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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孟子一行继续慢慢地赶路。孟子的心情非常复杂,思来想去的想到很多事,一路表情严肃,不开口说话。随行的弟子充虞感受到气氛非常压抑,几次想开口劝说老师,又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先生您好像不太愉快啊,您不是教导过我们:‘君子不怨天尤人’吗?”

    孟子听了充虞的话,收回凝视远方的目光,轻喝一声,示意将马车停下。他缓缓从车上下来,活动一下有点麻木的腿脚,伸展了一下腰身,向远方徐徐呼出一口郁结之气,然后开口道:“君子不怨天尤人,是在通常情况下。可是我现在遇到的情况是怀揣救世之道,眼见天下在水火中挣扎;我有拯救天下之志却不得施展,那些戴王冠、坐朝堂的人可以伸手拯救天下却不愿伸手——这种情况下,怎能不叫人面有愁容人呢?从历史的进程来看,每隔五百年,便一定会有一位推行王道的圣君降生,这中间也还会有一些以才德闻名于世的人才出现。从周朝开国以来,到现在已有七百多年了。拿年数来说,已经超过了五百年,根据形势的需要来说,这个时代也是该出现圣君贤臣的时候啊!上帝难道不想让天下太平了吗?如果要使天下太平,就应该有一位圣王出现。放眼当今天下,除了我还有谁能够担当起这份拯救天下的重任呢?如果为师我,是这样一个角色,那也不需要郁郁不乐了!”

    说完这话,孟子舒展开眉头,手捻须髯,露出了笑容。

    见老师笑了,充虞也跟着笑了。想到刚才老师豪迈而自信的话语,充虞感佩不已,他丝毫不觉得老师说的过头。在跟随老师的过程中,他亲眼见到老师心忧天下,唯道是尊;只要他认为对的道理,就一丝不苟地实行,不贪财利,不畏强权,热切地盼望道行天下。真的,如果老师有机会执政,一定可以造福天下,建立尧舜之功勋。是啊,如果上帝要使天下太平,除了老师,还能有谁是更适合的人选呢!

    老师以尧舜自居,一点没有骄傲的意思,其实他期待每一个人都成为尧舜,他教导人:“你穿尧穿的衣服,说尧说的话,作尧做的事,你就是尧了;相反,你如果穿桀所穿的衣服,说桀说的话,有桀那样的行为,你也就是残暴的夏桀了。”

    在孟子的观念里,每一个人天生就是舜尧,都应该活出舜尧。可是,华夏神州这么多人,有谁真正有舜尧的意识呢?有谁拥有舜尧的志向,像舜尧那样心系天下苍生,牢牢记住,自己就是舜尧呢!除了孟子,整个中国历史还有几人有舜尧意识呢!

    华夏神州,每一个人从小都应该被教导:你就是舜尧,你应该活出舜尧的生命!果能如此,华夏神州遍地舜尧,那样神州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神州!

    孟子师徒稍事休息之后,上了车,继续赶路。之前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去了,师徒们又恢复了自然活泼的气氛。余下的路走的很快,前面不远就到了孟子的老家邹国境内。离家多年的孟子,周游列国之后又回到了家乡!

    孟子回到家乡之后,把心放在讲学和著述上。他奔波大半生,希望能够实现尧舜之治的理想,最终却是没有能看到理想的实现,心有不甘之下,他想通过精研学说,教导门徒,传道与后世的方式继续为理想而奋斗。

    孟子记得曾子的话:“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他知道自己的所做的是为了达成理想,因此非常安心、专注地去做。

    这种安静而不安闲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孟子已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尽管身体越来越衰弱,他还是不愿停下来,只要还有一点力气,他就整理典籍;只要还有精力,他就认真思考。为了研修学说,他整理了许多资料,如果听说儒家弟子中谁家有从前留下来的文献,哪怕是只言片语,他也要找来仔细研究。

    这一天,弟子充虞领一个农夫来见孟子。这个农夫手捧一卷竹简,见到孟子说:“我的祖父曾经跟子思学道,从子思手中得到这卷竹简,临终前又将这卷竹简留给我父亲,告诉我父亲,如果儒家弟子中出现一位大才大德的人,就把竹简送给他。我父亲因为资质愚钝,没有走求学的道路,一生务农。但是他老人家知道这卷竹简非比寻常,就留在身边,一直想找到大才大德的儒者,把竹简送给他,可是他老人家至终也没找到;临终前,又把竹简留给我,让我找到大才大德的的儒者,完成祖父的托付。我早听说了您的名声,到今天才得便,从鲁国赶来,把这竹简送给您。”

    听到这里,孟子赶紧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竹简,又颤抖着打开。当定睛看竹简上的字时,孟子不禁老泪纵横。

    见着光景,充虞赶忙上前,伸出双手,替老师拿住竹简。孟子用泪眼紧紧地盯着竹简,好像生怕它飞了一样。

    好一会儿,孟子对送竹简的农夫说:“感谢您,感谢您家三代人保存下了这宝贝!”

    然后孟子又对充虞说:“这是曾子临终时留给子思的呀,子思认为当时的儒家弟子中没有人具备一流的才德,所以没有轻易示人。因为这位兄弟的祖父品性质朴,子思在临终时把竹简留给了他,告诉他遇到具备一流才德的人就送给他。”

    充虞连连点头,他也大约从竹简上看到了这些内容。当他还要再看下边的内容时,孟子却收起书卷,对他说:“你带这位兄弟去休息一下,好好款待!”

    充虞领命,带着鲁国农夫下去了。接下来的几天里,孟子什么也不做,一直盯着那卷竹简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