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欢欣

    1925年7月5日清晨，上海。

    此时的上海正处于梅雨季，枝叶都被洗的透亮，绿的娇嫩。雨落在屋顶的瓦片上笼气一层薄烟，像是给穿着旗袍，曲线玲珑的女子披上了一层薄纱似的秀美非常。倒像极了那小词里唱的‘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只可惜现在的人出门都是自行车、汽车、黄包车，轻易是见不到到白马了！

    “哎呀，这雨一天到晚下个没玩，淅淅沥沥的让人听了心烦，我现在关节都是湿冷冷的！”寻声望去是乌龙巷里一个叫济安堂的中药铺子里出来的声音，细细打量这铺子极有意思，那匾额下边还刻了一行小字‘祝您平安’。这药铺上却写这话岂不是再没病患来瞧？倒是应了‘医者仁心’那句话。

    刚刚说话的中年女子还在嘟囔个不停“这一天天下雨的什么时候是个头？也好让我见一见晴天！”那女子身穿半袖立领水红色的长款棉布旗袍一边擦着桌椅一边抱怨。

    这时候站在乌木柜台的一个身着灰青色棉布长衫，看起来四十二三岁的中年男人手里包着药材安慰道“好了，咱们做大夫的哪能求着生意好啊？你心情不好偏去怪雨下的多，人家可不认账啊！”那女子揉揉腰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里的抹布“去！就你会浑说！”长衫男子扎好手里的药包才接话“欸！你看看，你还不乐意了，小水你可得帮我评评理！”

    从后堂进来了一个十九岁上下的妙龄女子身量纤细娇小。上身穿着七分袖长的蓝色收腰短衣，下边是藏青长褶裙。一段匀称白净的小腿下边是洁白的棉布袜，脚上一双油光水滑的圆头黑皮鞋，是标准的女学生装扮。沈韵水知道这是老两口又拌嘴了，便走到母亲身后给她捏捏肩膀“是啊！姆妈，要是因为这些事生气那才是没完没了呢！气坏自己多不值当的？姆妈，马上就是你三十五岁生日了，您是想去饭馆过还是再家里过啊？”沈母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散生而已，咱们一家在一起吃个饭也就得了。”沈母抹了抹自己的脸“欸！一转眼我都三十五了！”沈韵水看母亲那哀春悲秋的样子笑到“姆妈，打我记事起你就没怎么变，你看看你的脸哪里像三十五岁？咱们俩一起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姐妹呢！”沈母被这话哄的眉开眼笑，轻点了一下沈韵水的额头“就你嘴甜！”又转头看向丈夫“当家的，到时候给我去鸿祥斋定一些席面吧，咱们在家里吃，我想吃他们家的糖醋鱼！”沈父一边理袖子一边答应“好好好！都依你！”

    沈韵水眼看着老两口和好才放心背了书袋“阿爹，姆妈，我上学要迟到了，我先走了！”沈母连忙应答“快去吧！别忘了带伞！”沈韵水拿了油纸伞朝母亲招招手“带着呢，我走了！”临出门还听见阿爹说“你不是说关节疼吗，来，我给你瞧瞧！”姆妈好像是拍开了阿爹的手“去！现在好了……”后来的声音随着走的远些也听不大清了。沈韵水撑着伞微微一笑‘阿爹和姆妈一向这样恩爱。’远远的就看见有一辆黄包车往这边来便撑着伞驻足等待。

    沈父家里世代行医他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好大夫，人又儒雅英俊，没成亲的时候多少女孩抢着要嫁的！随着经验的积累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圣手了，而沈母年轻时更是乌龙巷一带头一号的美人！知书达理，温柔大方，也是不少青年的梦中情人呢！沈母是生了沈擎峰之后变得丰腴些，虽然不似当年纤细，可却别有一番风味，在沈韵水的印象里姆妈胖过，可从未丑过！当初这郎才女貌的婚姻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两人脾气秉性又和的来，虽然是包办婚姻可也过得幸福美满。沈韵水理想的婚姻便是这样的！就像罗应书那样，体贴、和缓！

    而沈母今天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药铺足足一个多星期没有开张了，再加上梅雨天总是让人感到郁闷也不怪姆妈心情不好。再这样一个动乱的年代，生意也愈发不好做。因为西医药的冲击，让他们这些坚守古法的中医大夫或多或少遭到了抵制。好在沈家是世代留下来的基业不至于揭不开锅就是！

    要说起沈韵水为什么不子承父业而去读书呢？那是因为沈父不是那种迂腐的人，认为女子也该读书识礼，学医只是课余，而且女大夫比男大夫要艰难，为了以后能有个傍身的饭碗这才坚持送沈韵水去学校读书的！而沈母也是大事上不含糊的人，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哪怕家里有钱也不能像男子一样去学堂，所以也赞成沈韵水去读书，就这样沈韵水一路读书而今年刚好是师范本科最后一年的预科。